般若花·美人煞

五十弦腾地站起来，带翻了一盒子的棋子：“不可能，凡人死后方会饮下孟婆汤，折疏这些日子不是一直在无色|欲界么？前一日衾夜去给她送食去她还尚在，如何去得幽冥司？”
    九疑推测道：“恐怕是有人瞒过幽冥司的守卫，将孟婆汤偷了出来，在折疏未发觉的情况下让她饮下。”
    “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只是单单想消除折疏的记忆的话，并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不是么？”
    九疑道：“没这么简单，那个人的目的有可能是要杀了折疏。”
    五十弦浑身冰凉，视线落在隔壁的屋门上：“难道是乌梅仙子？”
    “现在还不能确定，当务之急是去找折疏，看看药师如来是否有法子阻止孟婆汤的侵蚀。”
    “如果药师也没有法子，会怎样呢？”陆吾神君胆战心惊的问，“会死么？”
    “她不会死。”九疑坚定地道，“本君不会让她死的。”
    三人兵分三路，陆吾神君去东方净琉璃世界找药师如来；九疑去无色|欲界追查凶手；五十弦负责看管浮黎帝君。夜半时分，暮禾被招回玉虚宫，五十弦命他好生照顾浮黎帝君，自己则去了趟青丘。
    青丘的现任主子是橘颂他爹容斐帝君，容斐帝君的娘子正是度厄星君的亲妹妹若华夫人。即便九疑说给要害折疏的人并一定是乌梅仙子，但五十弦左想右想，还是乌梅仙子最为可疑。
    五十弦琢磨着容斐帝君看在妖帝东皇的面子上也不敢对她有所隐瞒，是以才巴巴的赶过来，谁知容斐帝君听完前因后果后，却坚持的认为乌梅仙子向来娇弱，虽脾气差了些，却断然做不出害人性命这等事来。
    五十弦无功而返，抑郁的在玉虚宫里来回踱步，晃得暮禾眼晕，他沏了一壶茶置在案桌上，道：“战姬且先喝口茶罢，折疏帝姬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五十弦却乐观不起来，折疏常年背运，导致她已经不敢指望折疏是个吉人，小命无忧便是最大的奢望了。她一只手撑腮，另一只手搁在桌面上，无意识地轻叩，“咚咚咚咚”，然后手指倏然一滞，她拧眉朝屋外望去，月光皎洁，照得玉清圣境倩影绰约，远处隐约有个黑影一闪而过。五十弦对暮禾打了个眼色：“把灯灭了，我出去瞧瞧。”
    玄色衣角一闪，暮禾眨了眨眼，发现战姬已到了庭院中的流水边，他连忙熄灭油灯，躲在阴影里小心观望。
    五十弦暗暗握紧袖中匕首，厉声喝到：“是谁？出来！”
    四周除了鸟鸣，并无其他异动，五十弦以为她是把树影错当成了人影，正要转身离开，忽然看到流水中浮着一条形态奇特的鱼，鱼身上有很多伤口，似是从遥远的地方泅水而来，疲惫地奄奄一息。
    难道已经死了么？
    她蹲下身，发现它仍在虚弱的喘息着，眼睛红肿，几乎睁不开。她隐约觉得自己在哪里看过这种鱼，却一时半刻的想不起来。鱼儿低低叫了一声，鱼鳞化成美玉掉落。
    啊，她想起来了，这是岚岚鱼。
    “暮禾。”她小心地把岚岚鱼捧在手心，同时唤到，“拿一口鱼缸过来。”
    鱼儿入水，缓了半个时辰，才养出一丝生气。五十弦抱手靠在梨木椅子里，眼巴巴地瞅着岚岚鱼：“暮禾，折疏也养过一只岚岚鱼是吧？你见过么？总觉得这条跟那条很像呢。”
    暮禾摇摇头：“小仙从未去过空桑，没见过那条是个什么模样。据说帝姬离开空桑后，陆吾神君便将它接去了昆仑虚。”语毕，又似乎想起什么的道，“不过，这条岚岚鱼定然不会是帝姬养得那条。”
    “何出此言？”
    “据说帝姬自打从桑水里抓了那条岚岚鱼后，一直指望着它能吐出几颗宝石美玉，丰盈空桑的钱柜子，然而那条岚岚鱼任帝姬如何逗弄，就是不叫一声，每日蔫吧蔫吧的，一颗美玉也没掉，让帝姬很是忧愁。可是这条岚岚鱼却不然。”暮禾指着鱼缸里掉下来的数颗漂亮的美玉道，“战姬且看这些美玉，都是这条岚岚鱼掉的，可见它们并不是同一条。”
    五十弦以为他说得很有逻辑，遂被说服：“那择日你便把这条岚岚鱼送到空桑去罢，折疏回去后看见它一定很高兴。”
    暮禾看着五十弦，欲言又止。
    “做什么？”五十弦摸摸自己的脸，“本战姬脸上又什么？”
    暮禾慌张摇头，急忙道：“不不，战姬的脸很干净很漂亮！“
    五十弦哈哈大笑：“你是跟折疏在一起太久了罢，说话跟她一样堂皇。”
    暮禾却笑不出来，犹豫半晌才不安的道：“折疏帝姬她，会不会到最后忘了我们所有人？”
    五十弦嘴角一僵，笑容渐渐地从脸上消失，阴测测的道：“她若出了任何差错，本战姬一定要那人生不如死。”
    天将破晓，陆吾神君从东方净琉璃世界归来。五十弦守在视窗边一宿没睡，只眯了一会儿，甫一听到上方传来脚步声，便立即惊醒。陆吾神君从怀里摸出盛了折疏生血的封口器皿递给她：“快些给浮黎帝君饮下，折疏说放太久了，会影响效果。”
    暮禾帮忙托起浮黎帝君上身，五十弦小心翼翼的将血喂下，看着他一滴不剩的尽数饮完才放下心来，心里还是惦记着自家妹子：“你对折疏说了孟婆汤的事了罢？她还好么？”
    “帝姬很平静，她好像对生死并不怎么在意。”
    五十弦叹了一口气，在折疏跌宕起伏的人生中，区区的失忆的确不算什么。“那药师呢？他怎么说？孟婆汤能解么？”
    陆吾神君一脸惫色：“药师说孟婆汤是没有解药的，不过也并非死路一条。”
    五十弦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陆吾神君定定注视着昏迷不醒的浮黎帝君，蓦然道：“战姬可曾知晓魔君九疑二十多年前借用绛宵的身份与帝姬结了一世缘分的事？”
    “嗯，折疏虽然没说，可是我从司命星君的命格簿子上看到过。他杀了凡人绛宵，然后取代他向折疏报恩。”
    “对，命格簿子上的确是这么写的，可是药师如来却道这其间还有一层隐情。”陆吾神君难得端出肃穆的神色来，慎重的道，“魔君九疑15万年前以半数魂魄为代价进入幽冥司，彼时鬼帝为提防他作乱黄泉，让魔君服下了曼珠沙华的汁液，时限为一千年。若是魔君在一千年内不离开幽冥司，他的存在便会逐步消亡。”
    五十弦心里一咯噔：“孟婆汤是为了填补曼珠沙华的空白而诞生的，若是九疑曾服下曼珠沙华的汁液而不死，那折疏是否……”
    陆吾神君点了点头：“药师确是这般说得，然而折疏帝姬的‘时限’是多少，这个‘时限’又是什么，我们却无从得知。”
    五十弦轻咬下唇：“找到下药的人，自然便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