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再顾倾城

20 醋意


“裴长陵是他的心腹,加之有恒王作证,皇上自然深信不疑,当机立断,派萧成衍领十万精兵,围剿叛徒,击退敌军。”
    官官忽然冷笑起来,“可怜他忠君爱国,最后竟然遭自己义子诬陷。一代骁勇的将军,没有死在杀敌战场上,而是死在自己信赖的主上手里,死在自己族人的刀下。真是讽刺。”
    “官官姑娘凭什么断定威武将军是被诬陷的呢?”
    官官停下脚步,“裴家军全军覆没,记录在案将级以上官员皆被株连九族。这……连提押军审都没有,未免太过分蹊跷了吧?天下人知道,裴肃将军是被冤枉的,天下人都知道……可是,谁也不敢提!因为皇上有令,凡是为裴家军求情者格杀勿论。当时为此屠杀五位朝廷重臣,受牵连处死者达六千多人。从此以后,人人谈艳阳关战役皆色变。”
    我打心底里佩服眼前倔强不屈的青楼女子,人人谈之色变的惊天大案,从她嘴里说出来竟没有流露出丝毫畏惧。恰恰相反,从她那笃定而坚毅的目光里,我仿佛看到了什么说不出来的东西。
    且慢。
    她刚才说……恒王?
    如此说来,刘慕也参与其中了?
    我不可思议道:“恒王不是一向不参与朝政吗?”
    “艳阳关战役实际兵分两路,一支是裴家军,另一支是恒王带领的五千精兵。”
    因为出了举国震撼的兵变缘故,恒王所携的五千将士彻底被人们所遗忘。甚至,显少有人知道当年艳阳关战役实际上朝廷派遣两支军队。主将疾病缠身,势必延误军情。东楚皇帝还派他去,不知是另有所图还是无心为之?
    官官定是料想我的身份远在裴长陵之上,一路上煽风点火道出裴长陵狼子野心,今日能背叛恩师,明日势必背叛君主。不时好意相劝:“虽不知公子是什么人,但对裴长陵这条白眼狼还是提防点为好。”
    “多谢官官姑娘好意。”我笑了,“虽然我也不知道姑娘和裴将军是什么关系,但是姑娘方才诬陷裴将军玷污你清白实在有些不妥。这……诬陷朝廷官员可不是什么小罪。”
    官官的笑容僵在脸上,她没有料到我看穿了她的把戏。张嘴试图为自己争辩,我一句话将她堵了回去:“哪有一个姑娘险些遭到玷污还能如此亲近陌生男子呢?同陌生男子侃侃而谈呢?”
    “……”官官的脸绿了大半。
    “官官姑娘,聪明反被聪明误。裴将军如今的身份地位,你说他毁你清白,别人也只当这是将军的风流韵事,受伤的只会是你。”
    不知为何,我并不厌恶官官。在我眼里,其实我和青楼女子一样,都是身不由己。她们是迫于生计,无奈强颜欢笑。而我呢,是为了履行一国公主的责任,被迫联姻,无从选择。在我王兄眼里,也许我同她们毫无区别吧?先是送给珈柔王,而后又是刘慕。
    下一个呢?
    他会不会派人暗杀刘慕,替自己换一个更坚实的盟友呢?萌生这样的想法,我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大概是我对官官产生好感的原因吧。我忍不住想,既然我和官官长得如此神似,为什么刘慕一度疏远我,偏偏喜欢官官呢?
    一路上,我想了很多。艳阳关战役,刘慕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以他那孱弱的身子骨领军打仗,真令人无法想象。
    我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烈直觉。裴家军的灭亡定和刘慕有关系。这是毫无由来的感觉。倘若是刘慕勾结裴长陵对裴家军的诬陷,那么……光是这一条,就足够刘慕死一千次,一万次了!
    君秋意没有见着,花容月全权接管这事。
    依约,往后一个月,我每日都要到秦楼演奏一曲,然后教姑娘们弹奏北凉民谣。想瞒着恒王是不可能的,我酝酿良久,开口向他请示:“我答应秦楼楼主弹琴一月、教秦楼姑娘琴艺。我是说,你……如果你不许,我也不会违你的意。”
    想过很多他的反应,准备了一箩筐话解释。却不料,他眉头都不皱一下,“那就去吧。既是答应了别人,理当一诺千金。”
    “你不问为什么吗?就不怕我令你声名扫地?”
    “如果你想说自然会告诉我。你有你的立场、你的苦衷,我不拦着。”刘慕如是说道。
    他懂我的立场,理解我的苦衷。故而,他对我的所作所为极尽纵容。
    生死荣辱,你总要和我一起的。
    天底下还有谁能像他这般待我呢?
    东楚皇亲贵胄哪一个府邸没个三妻四妾呢?算起来,刘慕府邸只有一位侍妾,还算是好的。那一刻,我想,他这样温文尔雅、谦谦如玉的佳公子会是我想要的那个人吗?
    不,他再好,也始终给不了我一生一世一双人。想到这里,我竟有些黯然神伤。
    入夜,顾及刘慕的颜面,我特地换了套月白素衣,想低调了事。他倒好,撞面调笑戏称:“为夫还健在,你这一身白衣是想给谁守丧呢?”
    “……”我回瞪他一眼,也不知道谁天天穿着白衣!
    “去换身明艳的衣裳,让世人看看我刘慕的妃子天姿国色,惊才绝艳。”他半推半就,将我遣回屋。
    奇怪!哪有做夫君的要妻子精心打扮上青楼的?
    当夜,刘慕公然带我盛装进出秦楼。在台上我弹奏古曲,他候在身侧伴随旋律吹响玉笛。一曲终了,惊艳了一众宾客,全场掌声热烈如雷鸣。翌日,消息不胫而走,全长安城传遍恒王与王妃双双出入秦楼鹣鲽情深,如胶似漆,一时成了段佳话。
    谣言终究是谣言。
    我和刘慕哪儿有他们说的那么情深意切。他想维护自己的颜面,不得已跟过来的。接下来的半月,他陪着我进出秦楼。目光却时刻关注他的老相好——官官。
    我教的是东阁姑娘,十来个,一个个清艳脱俗。官官和宫九娘也在其中。我和宫九娘默契地佯装不识。聪明人知道什么话不该说,什么时候该沉默。官官姑娘显然是聪明人,除了惊异几下,冷静后和其它姑娘一样裣衽施礼:“给王妃娘娘请安。”
    刘慕似乎闲来无事,天天坐在边上,漫不经心地看我授课。
    有时不知打哪儿弄来一把琴在杂乱曲音中加速变奏,技压群音,令人赞叹连连。凭他那张俊美清冷的面容,轰动长安的才华,拨得东阁姑娘春心荡漾,回回学琴时段刻意艳妆浓抹,打扮得花枝招展。就连官官也不免媚态横生,秋波暗送。
    精心备课许久,学生们心思全不在学业上,我总算体会了教书先生心力交瘁的无奈。一来二去,我不痛快了:“麻烦你别再去了。打扮得这么……咳、那什么风骚,回回又弄出点骚动,你是想勾引谁呢?!”
    还是当着我的面,你让我情何以堪?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薄唇轻启,分明是戏谑调笑的话语被他说得像受了委屈的孩童,无辜垂眸,似哀怨:“你总不把我放在眼里。”
    我顿时寒毛炸起,抖三抖。后退两步,干咳:“你要去也行,坐着就好不许生事。”
    “是,但凭王妃吩咐。”刘慕含笑作揖行礼,三分认真,七分玩笑。
    无端痴心妄想地揣测:或许他真的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吧。
    可是,也仅仅只是我的痴心妄想而已。他常年进出秦楼楚馆,游走胭脂粉堆里,待哪个女子不是这般柔情蜜意呢?不肖几日,这点很快就得到了证实。
    官官身姿轻盈,跳起舞那叫翩若惊鸿。可弹起琴来简直就是魔音,不堪入耳!苦练半月,总算稍有进展。一曲北凉小调,在她指尖撩动下缓缓流淌而来。
    就在我惊叹其进步神速。忽然间,琴弦断了。
    只听她‘啊’地轻叫一声,一手捂住脸。琴弦竟是反弹甩开打伤她的面颊!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刘慕疾步上前,抓开她的手,面颊露出一条狰狞血痕,比任何人都紧张:“来人,还不快去请大夫!”
    甫低头,却见官官双手手指条条血丝红肿,质问:“这是怎么回事?!”
    “回王爷,我家姑娘这些天废寝忘食地练琴,这才练伤了手。”
    刘慕不语,掏出月白缎帕轻轻擦拭官官脸上的血迹。修长指骨掂起她的下颌,仔细打量,扼腕叹息:“这张脸这么完美……留了疤,那便太可惜了。”
    “怕是要让王爷失望了。”官官凄然惨笑。
    “本王府邸还有太医特制的祛疤霜,回头派人给你送来。至于你这双手,好生珍惜可别废了。”
    一桩意外小事,被他这一紧张怒喝,大夫、把脉、上药、丫鬟伺候。
    我像局外人,眼睁睁看着刘慕抱着官官,心猛地揪疼一下。他喜欢官官,生怕她受一丝一毫的疼痛伤痕。那么我呢?我又算什么?长得和官官几分神似的替身正室王妃?前些天还信誓旦旦地对我山盟海誓,转身心底就装着别的姑娘。深情至厮,又何其薄凉!
    “以官官的资质,想练好你半成琴艺还需多久?”
    “官官是习武出身的,只懂得惯性用蛮劲弹琴。你可有什么法子教教她?”
    “官官练琴如此勤奋,应是没掌握好技巧。不如你私下亲自督导如何?”
    回府的路上,刘慕左一句官官,右一句官官,听得我心烦意乱,真不想回话。可是见他一脸认真严肃,又不好回绝。我强忍着性子,不耐烦:“我看王爷琴艺颇有造诣,你亲自教导更为妥当!”
    刘慕还真认真想了一下,回道:“也不是不可。不过我是依样画葫芦模仿你,一听便知不是北凉韵律。如此,远不及你教的有神韵。”
    “我的琴艺也不是在北凉学的。教我的先生是你们东楚人!”我气结,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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