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再顾倾城

23 墨影


墨影刺杀皇帝未遂,被影卫打成重伤,仓皇逃跑。
    刘慕奉旨入宫后,顺路去探望刘世欢。途中墨影从树林里蹿出来,月黑风高根本分不清来人,他持剑要挟刘慕救他。当时禁军围堵宫廷各个出口,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刘慕本就有救他之意,当机立断,一路掩人耳目将墨影安置在昌平公主闺阁。刘世欢生来一副热心肠,又有刘慕这个小皇叔做担保,自然乐意救他。墨影的踪迹就这么掖过去。所有人都以为刺客逃出宫外,皇宫解除禁令,百官上朝,车马通行。
    等风头过去了。刘世欢受刘慕吩咐,借公主身份之便,偷偷把墨影塞进刘慕马车里送出皇宫。当然,其中风险可想而知——宫中耳目众多,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惹人怀疑。敢把刺客留在皇宫,冒死相赌,绝非一般人能做到。
    我一边听刘慕讲述这段前因,一边替刘慕捏一把冷汗。
    心底不由得佩服刘慕三分——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禁军没有旨意,断不敢搜查后宫妃子、公主寝居。事发后,把墨影留在皇宫的确是最明智的选择!就算怀疑刘慕,也逮不着证据。
    “可是宫里没有不透风的墙,难保公主身边哪个宫女太监抖出来……万一东窗事发,岂不是连累世欢?”我忍不住担忧。
    “不止世欢,相干人等全都难逃一死。”刘慕漫不经心,浅笑,“不过,你未免也太小看世欢了。别看她心思单纯,教训起不听话的下人连我都折服。能待在她宫里且让她推心置腹的人,肯定都是口风紧的。何况我如果没有把握,会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把人带进去吗?”
    “此话怎讲?”我好奇。
    “世欢深受皇上疼爱,早些年遭人妒忌险些遇害。皇上至多增派禁军保护她,殊不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则留了心眼,对她宫中仆役的亲属多加照应,收在手底下做事。他们可以不怕死有二心,回头就休想再见亲属一面。”
    刘慕说得很淡。看得出他心思缜密,惯常防范于未然。
    可是,皇帝的女儿,怎么着也轮不到一个皇叔来保护。他对世欢这个侄女百般照顾,似乎做得有些过头了吧?难道刘世欢是刘慕的私生女?刘慕今年二十有三,昌平公主已是二八年岁,年纪也对不上啊。
    不知是不是我多虑了。
    墨影不在恒王府养伤,那么刘慕会将他安置在哪里呢?
    刘慕不至于把墨影这样危险人物丢给底下人养着,既不安全也不放心。他极有可能寄居在朋友家中。放眼刘慕诸多挚友中,与贺兰濂情谊最深,背后又有其父镇北侯撑腰,藏匿镇北侯府再合适不过。
    可是刘慕做事,偏偏不按常理出牌。
    “你把他藏在这里,真是出人意料。难怪裴将军搜遍全城连根头发丝都没找着。”我望着门上两盏彩灯串成一束迎风招展,灯笼上分别用浓墨写着两个隶体字:秦、楼。这是秦楼侧门,小巷偏僻冷寂,鲜少有行人来往。
    “此次缉拿刺客,裴长陵是存心徇私放墨影一马。否则,城外那具男尸疑点重重,他不是无能之辈,绝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更不会强行断案。”刘慕边说边敲门。
    “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没有。相反,一旦有人翻案,他会失去皇上的信任,从现有的地位摔得粉身碎骨。至于他这么做的原因,那是他们两兄弟之间的恩怨,谁说得清呢。”
    门打开了。
    小厮见来人是刘慕,并不意外,一脸平静,恭敬地唤了一声大人。便由着刘慕带我穿过后院回廊,来到西阁湖中小屋。任是秦楼前院夜夜笙歌,西阁僻静冷清,倒不失为疗伤的好去处。
    君秋意一介商人,窝藏钦犯说白了是与朝廷作对。一旦得罪朝廷,他的生意也做不长久。个中利害关系自然不言而喻,除非刘慕以更大的利益相诱。我记得刘慕说离开皇宫后,他连夜去谈了桩生意。大概是真的拿什么利益做酬劳,要君秋意收留墨影。
    君秋意此人善攻心计,不屑蝇头小利,能让他为了某种利益不惜铤而走险的人少之又少。就连我也在他面前栽了跟头,被驱使了一月!刘慕请得动他,委实人才!
    “他怎么样了?”刘慕推门而入。
    花容月卧在美人榻上,支颐叹息:“老样子。噎着一口气没死,应该也快了。药喝了就吐,灌不下去。早上陆续请了十来个大夫,叽里呱啦一大堆,总结一句话就是:再不醒过来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他穿着绯色薄衫,露出胸前如玉肌肤,神情慵懒。慢条斯理地起身,拖着木屐,长发松散,美得惊心动魄。绝色美人这个词不适合用来形容一个男子,但花容月的容貌确实堪称绝色美人。他若是女儿身,岂止五陵年少争缠头?
    “花管事,衣裳多添两件吧,入秋了容易着寒。”刘慕见我一脸尴尬,委婉提示道。
    “晓得了。”花容月起身,冷不丁白我两眼,拖着木屐从衣柜里取出艳丽锦衣穿上。
    不知为何,我从花容月的眼神里感觉到敌意?
    墨影身上有十余处刀伤,处处都是致命要害,左腿被折断了。当时皇城戒备,刘世欢生怕暴露墨影行踪,不敢贸然请太医诊治,胡乱上药处理伤口。花容月说,刘慕刚带回来时,森森白骨都戳出来了,浑身血淋淋的,全凭顽强的求生意志撑着。
    墨影昏迷了整整四天,这几日时醒时睡,意志薄弱。
    花容月说得很清楚,墨影危在旦夕,连大夫都束手无策。可我还是忍不住,问:“他还有救吗?”
    “苏江在回长安的路上,已经命人快马加鞭去接他了。兴许还有救。”
    苏江是南疆名医鬼见愁的原名,喊苏江的人不多,知道的人更少。我也是听刘慕随口说起,几经打听才知道的。我焦急,道:“最快什么时候到?他这样不省人事,我担心他熬不过去!”
    “苏江这个人率性而为,实在不好说。你我已经尽力而为了,熬不过去……就是他的命。”刘慕无奈,“也许他有什么后事要交代。到时,你只管听着就是。”
    就连刘慕都对墨影不抱生存的希望了。
    他躺在床上,浑身包扎绷条,血迹隐约可见,额头冷汗淋漓,皱眉痛苦煎熬。之前照顾刘慕落下了习惯,我有些于心不忍,随手拿出手帕,替他擦汗、喂粥。
    墨影听到人声,恍惚瞪大双眼。忽然伸手拽住我,声音异常虚弱:“小绾、小绾……对不起……舍你一人……”
    “你醒了!”我惊喜。顾不得他指甲抓伤我的手臂,涔出血迹。
    小绾?小绾是谁?墨影心仪的女子吗?
    许是动作太过剧烈触及伤口,他闷哼一声,又昏厥过去。我吓了一跳,忙唤人。
    刘慕站在一旁,道:“他目光呆滞,是被梦魇缠住了。你不妨和他说说话,也许他听得见,能唤起他的意识。容月,去请大夫过来。”
    花容月闷闷地应一声,走下楼。随后,大夫、诊脉、开方子、灌药,三两个丫鬟忙活好一阵子。
    我笨手笨脚的,又帮不上什么忙。
    在屋子里呆闷了,走到楼下屋外头透透气。正值秋日萧瑟,置身湖中央,将西阁景致一览无余。微雨飘落,岸边杨柳,千佛菊盛开,影影绰绰。
    暂且搁置墨影刺杀东楚皇帝一事,他是裴肃将军遗孤,朝廷一旦发现他还活着,势必赶尽杀绝。东楚……已经容不下他。我能力有限,想保他一命,只有送他去北凉。
    “外头风大,回屋吧。”
    不用回头,我能闻到空气中是刘慕身上特有的熏香。我望着湖光秋色,“刘慕,我不知道你想利用墨影做什么。可是他都已经伤成这样了……你还愿意帮他洗刷裴家冤情吗?”
    “我不做没有回报的付出。”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有付出,就必然要有回报。我又何尝不是这样的人呢?
    “也是。逝者已矣,有何必连累生者呢?”
    我不是喜欢多管闲事之人,能救墨影于危难之中,足够了。
    裴肃将军的冤案,与我何干?
    我想了想,问:“你能找到那个叫小绾的人吗?墨影似乎很想见她。”
    此刻,我能为墨影做的就是替他找那个叫小绾的人。
    刘慕的回话,却生生打消了我的念头——
    “那是他妹妹裴绾陵。四年前,裴肃父子三人奉旨出征北幽,任裴原陵为副帅,打前锋,谁知北幽使诈,裴原陵率三千将士全军覆没,不知所踪。后来出了裴氏叛乱,一族满门抄斩。世上就再没有裴绾陵这个人。”
    原来,墨影沦为战奴,装聋作哑,忍辱负重苟且安生,只因心有牵挂。相较之下,王兄把我当成一件东西随意送来送去,真教人寒心。
    过了三日,苏江抵达长安。墨影在苏江的照料下,伤势逐渐有些起色。
    而我忙于王府与皇宫之奔波,无暇见一见这传说中的鬼才神医。
    奉天殿失火,皇上把重建奉天殿一事全权交给刘慕负责。圣旨已下,刘慕心底千般不愿意,表面功夫还是做得很足。成天去宫里溜达一圈,几天下来却是寸土未动。
    深夜,我捧书,摆起书上的残局,空对着黑白棋子,苦思冥想——
    对刘慕而言,主持重建奉天殿是步入朝堂千载难逢的机会。办好了,皇上对他另眼相待,将来还能委以重任。为什么他要拒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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