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再顾倾城

28 置气(下)


就这样不知不觉跟着贺兰濂在宫里四处闲逛。贺兰濂不是朝中重臣,连朝廷官员都算不上。仗着皇亲,勉强挤在宴会偏僻的位置和各国使节安排在一处。我随意坐在他旁边,贺兰濂奇了怪:“你是王妃,哪儿能坐这种角落?”
    “我和刘慕分开。我代表北凉贺寿,等会儿和北凉使节一道,自然要坐在这里。”
    “啊……我明白了。你们俩吵架了是吧?我父亲大人跟母亲大人吵架的时候,母亲大人就会跑回娘家也就是宫里气气父亲大人。你现在就是这个理儿是吧?嗨,其实那是我们家两个老家伙瞎折腾,都是养尊处优的坏脾气给闹的。刘慕性情温和,你也不是那种张牙舞爪的河东狮,坐下来好声好气地谈谈就完事了。不管谁对谁错,你把所有错都推他身上,装哭会不会?别看他冷冷的,心地软着呢,尤其对自己身边的人。你一哭,他就心软了。”贺兰濂忙不迭开导,又好像想起什么:“这位置真不适合你坐,等会儿有好戏开锣。官官你还记得不?她要御前表演,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呐。我等下要溜回母亲大人那边,那儿看得仔细!你也赶紧回刘慕身边坐着。”
    我和刘慕都不是会吵架的人,有什么事只会憋在心里,冷着对方。
    见我无动于衷,贺兰濂摇摇头走了。没想到,他居然把刘慕带过来!刘慕应该会好言软语劝我去跟他坐一处,我也做好打算了,无论他说什么,我就是不想动、不说话、不搭理他。然而,他什么也没说,就坐在我身边,恬淡地喝酒,好像坐在这里再寻常不过。
    “恒王,您怎么坐这儿呢?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把您打发到这旮旯角落?来啊,还不快请恒王上座?!”内侍总管一瞧,这也太不成体统了。
    “哎呀,恒王,您都坐这儿角落,让我们这些下臣坐哪儿旮旯里啊?!”
    “恒王,劳您大驾,挪一挪上座可好?”
    刘慕淡笑着敷衍了事,就是不肯挪座。宴会眼看着就开始了,宾客到场,私底下有好多人投来异样的眼光。大家都跟看耍猴似的,看得我都不好意思,戳戳他的肩膀,冷冷地问:“你没事坐这里干嘛?”
    像是等我开口已久,他无辜且认真道:“王妃在哪里,本王就该在哪里。妇唱夫随,天经地义。”
    刘慕厚颜无耻起来,真的……让人招架不住!我败给他了,站起身来:“走吧。该坐哪儿坐哪儿,白让人看笑话。”
    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场盛宴。主角不是我,不是刘慕,也不是贺兰濂,而是官官。
    在苍茫夜色下,烟花倏然绽放的瞬间,舞姬挥舞长袖,漫天彩绸轻扬,官官像仙人一般踏着月色从天而降,惊艳全场,掌声热烈。红牙板敲响,丝竹管弦骤起,她舞动柳腰,举手,抬足,再回眸顾盼生辉。
    众人看得痴呆了。刘慕却倒一杯酒,凝视我:“你会跳舞吗?”
    “学过。没有她跳得好看。”
    “我没见过。不知哪天我有没有这个机会欣赏你的舞姿?”
    “没有机会,我不在人前跳舞的。如果哪天我在你面前跳舞了,也许是想勾引你,对你另有企图。她跳得很美,和我长得很像,看她跳远比我有意思多了。”我望着舞台上飞旋的女子,看都不看刘慕一眼。为了生存,我被迫学了很多东西,练成全才。琴棋书画,虽称不上精通,好歹略知一二。舞蹈……则成了□□的必学课程。
    官官扬袖,回旋,在场下绕一圈,媚态横生。琴声节奏越来越快,她踮脚跃上王座,刀光一闪,众人猝不及防,她陡然怒喝:“昏君!”藏在衣袖里的短剑,直逼近东楚皇帝!
    顿时,乱作一团。有人惊慌:“护驾!来人,快护驾!!!”
    禁军冲上宴会,仓皇中有人奔跑、有人尖叫、有人镇定自若、有人……刘慕像个没事人一样,又像在看戏,夹菜喝酒。我想走,刀剑无眼指不定谁就砍过来。他拉住我的手:“别走。我给你讲个故事怎么样?”
    这会儿闹哄哄的,他还有心思讲故事?
    郎月清风,刘慕的声音混在嘈杂人声里:“裴原陵战败沦为俘虏被献给迦柔王准备处以极刑,幸好小王后怜悯救了他。原本,他养好伤有足够的能力逃跑。可是那个小王后长得很像一个人,他的妹妹裴绾陵。他们裴氏一族全都被处死了,他想他的妹妹也不能例外。也许那个小王后是上天给他的机会弥补对妹妹的亏欠,于是他留了下来,当了小王后的影卫。当然,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妹妹并非嫡母所出,没有记载在册,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因此很少有人知道她的存在。当年又去随庶母回江南,因此侥幸躲过一劫。”
    话说到这里,裴绾陵是何人自然不言而喻。官官竟是墨影的妹妹!
    众目睽睽之下行刺皇帝。官官的结局可想而知,几百来禁军很快就将她拿下了。这俩兄妹真是执着,明知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却还是那么义无反顾。只是,领军府大将军裴长陵及时护驾,替皇帝挡了一剑,身受重伤。
    东楚皇帝极怒:“将此女关进天牢,严刑拷问。她胆敢行凶,背后必然有同党!”
    “是——”
    稍微收拾局面,寿宴仍在继续。众人心有余悸,脸上堆着假笑。
    出了这么大的事,贺兰濂急急忙忙地跑过来,气喘吁吁:“哎呀妈呀,吓死我了!母亲大人差点没晕过去。话说,这、这怎么回事?!”
    “阿濂,她自己做的选择后果就该自己承担。何况,她本就是与我无关的人。”
    刘慕面无表情,这话怎么听着像在说给我听的?贺兰濂斜眼瞅着我,又见刘慕,两个人都是冷冰冰的。他眼珠子一转,打个圆场:“对。官官那姑娘就是长得跟阿璎像了点,能有什么关系?!嗨,阿璎,你也别放在心上。本来嘛,那姑娘是我先看上的,随口跟刘慕那么一说。然后这一来二去的,他们俩就勾搭起来了。”
    我怎么越听越觉得贺兰濂在给刘慕帮倒忙?好像在我嫁给刘慕之前,官官姑娘就在秦楼了吧?凡事总该有个先来后到。
    刘慕干咳,道:“阿濂,你母亲差点晕过去,不请个大夫给她看看吗?”
    贺兰濂竟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摇摇头:“没事儿!她就那样,装给父亲大人看的。对了,这事你管不管?好歹你在她身上废了点心思,这枚棋子掉了可惜。”
    我置若罔闻,转身走开。
    身后传来刘慕冷淡的口吻:“阿濂,大庭广众之下谈这个不太合适吧?皇兄方才还说要彻查她,就不怕祸从口出把咱俩都拖下水吗?”
    “啊!我一激动给忘了!嗯,赶明儿我去你府上再说。咦?阿璎上哪儿去了?”贺兰濂再一回头,又惊呼:“诶?刘慕呢?!”
    当日我要刘慕寻找裴绾陵,他说这世上再没有裴绾陵的存在。可是,他明知道官官就是裴绾陵,却还想瞒着我,或者他实际上是想瞒着墨影。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呢?他想利用裴绾陵做什么?我总觉得,刘慕在隐瞒我酝酿什么事。可是我想做的事和他想做的事,在某种程度上是一致的,本身并没有冲突。他瞒着我做什么呢?
    烛火灭了。玉栖院静悄悄的。黑暗中,他蹑手蹑脚地回屋。只听见磕撞声,又像有什么撞碎了花瓶,刘慕轻轻‘啊’了一声。我没好气地爬起身,点燃蜡烛:“撞伤没有?屋里没点蜡烛,你就不会提着灯笼进来吗?”
    说着,因为走得太急了,又赤着脚,不慎踩在碎片上,“哎呀——”疼得我眼泪飙出来,连刘慕都顾不上了。
    “我怕点了蜡烛惊醒你。”刘慕见状忙把我横抱起来,坐在木墩上。他小心翼翼地想拔掉碎片,又摇头责怪,“看样子,咱俩如果都绷着刺,总得两败俱伤。会有些疼,你忍着点。嗯……还是算了。我唤人叫大夫过来,你先忍着。”
    “不用。你拔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我道。
    “可是……对你,我实在下不了手。”
    这种话从清冷的刘慕嘴里吐出来,真不是味道!我愕然抬头,只见刘慕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额头青紫肿了一块,乍一看有些狼狈。我竟忘了疼,忍不住笑起来:“好吧。你……确实也该让大夫看看。”
    然后,拔刺、清洗伤口、上药……刘慕看得于心不忍:“痛就喊出来,谁教你忍着的?”
    “闭嘴!喊痛有用的话,我早喊了。”我疼极了流着冷汗,脱口而出。许是没见我发火,刘慕竟真的闭嘴了。
    翌日,府邸又开始流言蜚语乱窜——说恒王妃求欢不成,大发脾气,对王爷拳打脚踢,摔瓶砸罐,最后自食恶果把脚给弄伤了!又过不了多久,民间流传一个话本《王府妖姬续篇》,说的是那夫人不知从哪学的闺中秘术,使尽各种手段求欢,欲求不得,大肆撒泼,搅得家宅不宁。
    府里丫鬟小厮见了我就跟撞上河东狮一样,敬而远之!总算是见识到什么叫人言可畏了。这到底是谁在诋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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