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再顾倾城

31 妥协


萧玉瑾怀有身孕,自然不能即刻逐出王府。刘慕没有想好如何处置她,连看她一眼都没有。府邸管家察觉出什么端倪,把她安排在别院,只让苏嬷嬷和一个丫鬟跟随伺候。下人见风使舵,世态炎凉,这种事我司空见惯了。刘慕既然不管,我也不能委屈了那未出世的孩子。
    没过几日,我命南莲做了些糕点,亲自给她送过去。
    我特地唤上管家请大夫过来为萧玉瑾诊平安脉。其实我有点担心萧玉瑾为了留在王府耍手段欺上瞒下,听见大夫说是喜脉,母子平安。悬着的心才缓缓放下,我果然想多了。当着嬷嬷丫鬟的面,我命令管家,道:“玉夫人如今有孕在身,不同往日,尔等需得小心伺候。你多挑几个精明能干的嬷嬷丫鬟过来,人手不够从府外另招也行。每日金丝燕窝仔细炖着给她送过来,另外玉夫人有什么想吃的喝的尽量满足。世子年纪尚幼,将来能不能继位谁也没准。她若有个什么闪失,丢的也可能是下一个小世子!这么说,管家可听明白了?”
    江南地方小,人的胆子也小。吓得管家噗通跪在地上磕头,连连称是。
    萧玉瑾原就是清瘦的女子,听说害喜得严重,从长安到江南一路车马颠簸,变得更瘦了。我想多少有点相思成疾,茶饭不思吧。她客客气气,屈膝向我行大礼,勉强扯开淡笑:“王妃娘娘贤德仁厚,玉瑾铭记于心。”
    “不必如此多礼。我这么做是有私心的,不是为了你。”我高坐在锦垫木墩上,目光盯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我朝苏嬷嬷使了个眼色,她心领神会地搀扶玉瑾起身。
    “娘娘说您有私心?”萧玉瑾警觉问道。
    屏退下人以后。屋子里只独留下我和萧玉瑾。
    我指着她腹部那樱粉绣花绸衣,道“不论男女,这孩子出生的那一刻将寄在我这王妃名下。有我北凉王族为他做后盾,身份地位绝不亚于世子。我可以给他你给不了的一切殊荣,但他是我的孩子必须交由我抚养。我也不是那种不近人情之人,可以容你留在王府,让他唤你一声姨娘,不过仅此而已。你若胆敢多嘴道出他的身世,我保证他会毁得很彻底。”
    说到最后一句话,我拿起桌上的茶杯掉下去摔得粉碎。目光凛冽,直逼视萧玉瑾。她也不经吓,脚一软跪了下来。
    “娘娘!这孩子……这孩子是妾身的……孩子……”萧玉瑾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连话都说得语无伦次。
    “我是在告诉你这个事实,不是与你商议。”该说的话我都说了,萧玉瑾也该听得很清楚。我起身欲走,又忍不住驻足,冷笑,“其实,我可以等你生下孩子便杀了你的。”
    这么说是想让她知道我已经够仁慈了。威胁这档子事,就得让对手无力招架。萧玉瑾从来都不是我的对手,屋子里传来她嘤嘤切切的啼哭。阳光晴好,天空澄碧如洗。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无奈摇头自嘲:我真是越活越缺德了,居然干起抢人家孩子的勾当。
    “娘娘请留步。”身后,苏嬷嬷唤住我,“难得娘娘得空来探望玉夫人,老身替她送娘娘。”
    南莲道:“不劳苏嬷嬷,公主有我呢!”
    “南莲,让她送送也好。”
    走到后院,我停下脚步,问:“上次吩咐苏嬷嬷调查玉夫人缘何被软禁,可是查到些什么线索了?还是苏嬷嬷有什么话想说?”
    “兹事体大,老身无能,查不出所以然。只是有些话不知当不当讲?”
    “嬷嬷有话但说无妨。”
    “人心隔肚皮。有些人软弱却未必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娘娘凡事还需留个心眼为好。”
    苏嬷嬷不会无故说这些话。她定是知道什么内情,又不想担当卖主求荣的恶名,说话拐弯抹角。她虽犯了错,但私心始终是向着我的。行事精明,沉稳老练,我手底下正缺这种人。
    “我知道嬷嬷一片忠心,有什么事就请直说。”
    苏嬷嬷四处张望,确认四周无人,低声道:“玉夫人屋里有《王府妖姬》的手抄本。长安府邸关于娘娘的流言蜚语也都是玉夫人屋里流传开的。老身能说的就这么多,娘娘自己多留心。”
    外人自然不知刘慕和我夫妻间这点芝麻烂谷子的小事,能流传出去的只有自己人。起初我疑心府邸的下人,从未往萧玉瑾那边想。看来她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绞尽脑汁想来争宠夺位。方才胁迫她的那些话不知道她听进去没有,多半是听不进去了。
    “嬷嬷对我透露这些机密,玉夫人知道了也容不下你。这样吧,你回去收拾一下,今后你就协理管家掌管府中大小事务。管家那边我会交代清楚的。苏嬷嬷,以你的能力伺候一个小小的姬妾确实是委屈了,我对你可是寄予厚望呢。”我笑着说道。
    “老身惶恐,只求回娘娘身边伺候!”苏嬷嬷不喜反惊,跪在地上连磕好几个响头。
    我扶起苏嬷嬷,拍拍她的手以示安心,解释:“嬷嬷对我的忠心,我是知道的。可你想过没有,你前脚刚从玉夫人院里拨走就来我这儿,丫鬟小厮会怎么看你?人言可畏,嬷嬷今后如何在府邸立足呢?江南这边常年小世子住着,也不知道底下人会不会因世子年幼不经事,手脚不干净。有你掌管着,我也放心。”
    苏嬷嬷深感责任重大,郑重其事地磕头谢恩,退下。
    十一月。不似北境酷寒凛风吹刮,却有一种阴冷,凉飕飕的。
    江南这地界,我人生地不熟,实在无处可去,只能回屋待着。他在书房,我便回寝居。他回寝居,我便去了书房。偶尔他会传唤青鸾进屋,吩咐事情。大部分时间,还是小世子过来得勤一些。这对父子俩和我想象中的生疏得多,我在内屋几乎没听过他们俩聊天的声音。摊上这种父亲,我真心有点同情小世子!
    刘慕喜欢看书,他的书房有很多珍藏典籍。窗边有一张软榻,侧身能看见窗外院子月光投洒,树影婆娑。这扇窗子是刘慕冬日里唯一的一道风景。睡不着的时候,我会躺在软榻上看书。
    门吱呀声响,轻缓的脚步,是刘慕!我慌张地丢掉书,闭目假眠。
    这么多天对我不冷不热,他是在等我主动低头认错。可是,我有什么错?
    他缓步走来,替我盖上锦被。听声音,关上窗子就再也没有什么动静了。如果他知道我熟睡了,一定会细心地吹灭蜡烛。这会儿,耳边不时传来翻页书籍的声音。他不会是打算在书房枯坐一夜吧?!
    不行。我睡不着了。他是故意的!
    我翻身起来,准备落荒而逃——
    “醒了?”刘慕手里捧着我方才丢掉的书,脸上露出狡黠的微笑。这七天,他开口的第一句话。
    “嗯。不打扰王爷看书,妾身回屋里睡。”
    刚躺回床/上不久,刘慕折回屋里。他像没事儿人一样躺在我身旁,好像这七天的冷漠不过是过眼云烟。我再度准备起身,打定主意:他若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就不要妄想我会轻易原谅他。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他无端缓声吟诗,侧身双手束缚我的腰,不让我走。耳边是他软弱的温柔:“你看的那本书里有这么一句话。我不敢奢求你像她那样,只想你留下来,哪怕这也是一种奢望。你……不要走了,好吗?”
    最终,还是他先妥协。心底的郁闷因这三两句话烟消云散了。
    “我从来没有说过要走。刘慕,你在担心什么?”背对着他,平淡地问道。
    沉默。良久的沉默。我想我又说错话了。
    刘慕抽回手,略微起身,右手支撑着脑袋,左手轻撩我的长发,反问:“你呢?你又在害怕什么?”
    “没有。我没有在害怕什么。”我心虚,仍是背对着他,不由得加重语气。
    “没有?”他的嘴里咀嚼着这两个字眼,语调里满是怀疑。顿了顿,说:“你不愿意来江南是因为离开长安就脱离了你能掌握的范围;你不愿意有孩子是因为你不想拥有了以后再失去。你这么胆小,不是在害怕是什么?”
    他居然把我的心思读得分毫不差!只是……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在害怕什么。
    我的心猛然一紧,睡意醒了大半。转身低埋在他的胸膛里,好像只有这样拥住他才能缓解我的不安:“你说得对,我在害怕。害怕掌控不住的人生,害怕猝不及防的变故……害怕沦为鱼肉,任他人刀俎。讽刺的是我生来就处于这种境地,未曾改变过。刘慕,你是我遇到的最可怕的人。只是你把我看透了,和我在一起还有什么意义呢?”
    “人生之所以乐趣在于它处处出其不意,令人始料不及。如果你非要按照自己预想的轨迹发展,什么事都在你预想的范围之内,那么所有的喜怒哀乐就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你活着也就成了自己导演下的一具傀儡。”刘慕为了令我安心,摸摸我的脑袋,像哄孩子一样:“就比如我们俩成亲这样的意外惊喜。我并不是把你看透了,而是……这七天,我不停地反思分析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那,你准备拿我怎么办?”
    我非常笃定:刘慕是经过深思熟虑并且拿定主意了才会来主动服软。
    刘慕的手停在我的胸前,缓缓地探进亵衣。指尖冰凉,忽重忽轻的触摸令人呼吸紊乱,情不自禁地紧张。他俯低头在我耳畔呢喃:“为我生个孩子。”
    “……”
    兜兜转转又绕回原点。他还真是不改初衷,而我依旧避免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没等我开口说累了想休息,刘慕已经强有力地压过来,凑上唇深吻。微弱的烛光,他清俊的面庞浮起胜利的坏笑。我恍然有种大彻大悟:臭不要脸的刘慕,他一定是蓄谋已久了!问题是从哪个环节出了差错?他凭什么笃定我会顺着他的思维走?
    然后,我真想抽自己两个耳光。心底暗自腹诽:他摆明了在套你话,你还天真无邪地往坑里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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