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再顾倾城

41 论战


刘慕支持太子。加上谢氏门生众多,朝廷有将近一半以上的重臣站在太子这边,据理力争,最后的结果导致皇上无奈妥协——收回四皇子,也就是北平王的兵权。这一仗,显而易见,太子一党赢了。
    另一头,太子那边虽然赢了这一局,心里却非常不痛快。因为皇上撤回兵权后又下了一道圣旨,将举国最为富庶的七郡划为北平王封地,赏北平王豪宅,恩准其留驻长安。这是东楚开国以来继刘慕之后又一破天荒的特许亲王不必固守封地。再说那宅邸,富丽堂皇远胜东宫殿。
    这还只是表面现象,皇上更是三番两次私下传召北平王入宫议政,父子俩政见相同,一拍即合。就拿北幽平乱的那三座城池,其中有两座原是北凉属地,北平王认为城池是他打回来的,哪有还给别人的道理?他指着北凉使者,上至北凉君主,下至北凉臣民,骂得无一是处,更别妄想取走北幽两座城池。对此,向来力主两国邦交的东楚皇帝居然大为赞许。一时间北平王成了炙手可热的宠儿。
    消息传到临安府,我忽然有种强烈的不安。诚如刘慕所言,如今皇上未必把北凉放在眼里。
    “刘慕,两国……会开战吗?”问这话的时候,我的手在发抖,连带着药碗都拿不稳。
    “如果两国开战,你会站在哪里?”
    “我不知。”
    望着刘慕迫切想知道答案的眼神,我无奈垂眸,声音似蚊呐:“我只知两国开战的那一刻,你会因我的关系处于尴尬地位。”我们俩的这桩婚事会被迫终止。好一点他休了我,差一点我出卖他。无论哪一种结果,都不是我想要的。
    “你对我就这么没有信心吗?”
    “我只是对自己没有信心。你知道的,我这么贪生怕死的人,大难临头只会各自飞。若有朝一日……你也不必顾虑那么多。人性本就自私,没有人会怨你。”我如实回答。说到最后一句,心里总是有些忐忑。
    自私的从来只是我,一方面鼓励他必要时舍弃我,另一方面又渴望他说点什么反驳我。
    “你看你这人,半点玩笑都开不得。又不懂投怀送抱、撒娇耍媚,真不知道有什么好。”刘慕眯着眼,半是玩笑,半是认真。我皱眉,刚想辩驳,他却是握住我的手,目光灼灼:“两国开战势在必行。打不打得起来,却是另外一回事。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取决于你。”
    “怎么说?”我奇怪。
    我一不是两国的最高统治者,二不是领军打仗的将军。我一介女流,哪里有本事决定这等家国大事?
    “方才你若撒谎,斩钉截铁地告诉我你是站在我这边,我就会全力支持开战。两国兵戎相见,你比谁都备受煎熬。这样算是对你撒谎的惩戒。可你却是在担心我,我便也不想让你为难了……这仗,打不打于我而言也不是那么重要。”刘慕笑了笑:“我说得没错吧,是不是很大一部分取决于你呢?”
    “贫嘴。这种事哪儿能由得了你做主?”
    我既好气又好笑。话是这么说,可我知道,他说得出做得到。捏一把冷汗之余,又庆幸自己并未说错话。
    这个人骨子里傲慢轻狂,且有恃无恐。看不出来,理智如他还会有任性的时候?虽然他任性的结果,遭殃的是两国黎明百姓。可我却不反感,因为我也知道他说这话无非是在试探我。
    看来,以后和他说话还是要深思熟虑,小心谨慎。这样一想,忽然又很困惑:一个人的秉性形成于他的经历。他是发生了些什么,才会如此缺乏安全感呢?
    过了几天。苏江前来请辞。他最近在街上结识了几个西域商人,听说西域有奇人善用奇毒,万物相生相克,自然也会有奇人善炼解药。西域天山更有奇珍异草能使人起死回生。很早以前他便查阅过古籍说是冰蟾子,长于天山,可解世间百毒。总之,苏江一直在南疆为刘慕寻觅解毒之法,如今想去西域碰碰运气。
    刘慕想也不想,递给苏江一块令牌:“出去长长见识也未尝不可。这块令牌你拿着,在西域大商队面前多少有点管用。”
    苏江接过令牌,也不说什么时候回来,就这样撂下刘慕这个病人,潇洒地走了。
    我很费解也很担忧:“他可能是这世上唯一能救你的人。你就这样轻易让他只身去西域了?万一你又毒发该怎么办?万一他一去不复返又该怎么办?万一……”
    “苏江偏执于医术,越是治不了的他越想挑战。我中的毒是他执着想跨越的一道坎,只要我还活着,他就不会轻易放弃。至多一年,不管他找不找得解药,他都会回来。”刘慕说得在理,苏江和那几个西域商人谈起西域奇珍异草时,两眼发光,像着了魔似的。前些天钻研新药,三天两夜,连饭都忘了吃。还真是一个医痴……
    我正想得入神,刘慕狡黠地笑了笑:“况且,我也一直怀疑我中的毒是产自西域。让他走一趟也好,派别人去我反倒不放心。”
    自从那天我与刘慕说了苏流的事情以后,他又不知怎地搬回屋与我同住。这过程,好像耍了小脾气又冰释前嫌似的。可是我们俩都知道,心里多了一道叫苏流的疙瘩。
    苏流死了。我活着,刘慕活着。
    再怎么亏欠苏流的,我怎么也偿还不了。
    不如怜取眼前人。对不住刘慕的,我愿拿我的人、我的心、倾尽我所有去偿还。
    正因如此,我真心实意地想着当他的好妻子,想着做些什么事哄他开心。他口味偏淡,又挑剔。宁可不吃也不想在这种琐事上面费口舌。为了让他多吃点,我总要问他哪里不好吃,吩咐下人改进,结果端上来的还是不合他的胃口。靠人不如靠己,我索性就学着去做清蒸鱼、熬汤……
    以前不屑去做的事,统统像犯傻似的去为他做了。
    有时看他像吃□□一样痛苦,还要强忍着咽下我做的饭菜,真是难为他了。
    心里有一种甜滋滋的感觉。我渴望与人现世安稳,不正是这样的吗?没有尔虞我诈,没有权利阴谋,天地间只有我和他。
    刘慕的双腿康复了。可我总忍不住想挽着他的手臂,搀扶他走路好像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就好像我习惯了和刘慕形影不离,忽然有点不适应他把我遣走,和青鸾带回来的那几个人密谈将近三四个时辰。
    用过晚饭,我想他说话,抬眼间他板着脸沉默,然后我什么也说不上来了。
    刘慕开口,像是酝酿许久的:“明日我便回长安,你就留在江南吧。”
    “不。我和你一起回去。”我坚定地说。
    他苦口婆心:“我已是入了局,很多事无法置身事外。此去长安凶吉难料,你留在江南,我也可免后顾之忧。”
    “你说过我的生死荣辱总是与你一起的。你说过我在哪儿,你就在哪儿。还是你说的话,都是不作数的?”没敢等刘慕接话,我偎依在他胸膛,道:“可是你说过的那些,甜言蜜语也好,山盟海誓也罢,我现在都已经当真了。所以刘慕,不要在我想对你好的时候丢下我。”
    良久。他似乎在纠结这件事,最后轻拍我的头:“听话。我想你留下来。若你愿意,替我好好照顾晋熙。这孩子似乎不像以前那样厌恶你……”
    原则性问题,不是三言两句软糯的话就能打破了。至少刘慕不是这样的人。我明明知道他不会妥协,还是可笑地试图用感情去挽回他的决定:“刘慕,你非要我说得如此直白吗?我说我喜欢你,我想对你好,想和你过一辈子。这样,你还想把我留下来吗?如果你敢这样撇下我,我就——”
    话还来不及说完。刘慕眉头一挑,笑着急急地吻上来,薄唇相触,仿佛压抑已久的情绪瞬间迸发,迫切又缠绵。
    “怎么不继续说了?我若撇下你,你又当如何呢?”刘慕松开手,像获胜一击,得意浅笑。
    “我……”我面红耳赤,还在砰然心跳着,低头,“我就……缠着你,至死方休。”
    他有好久与我保持距离,不愿意碰我。我以为是哪里触动他的逆鳞。
    忽然,好像明白了。他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其实很在乎。在乎苏流占据我的心,在乎他在我心里的位置,在乎我对他是不是真心实意。
    “你的北凉,我的东楚,立场相对是迟早的事。不想你回长安,是不希望你卷进来。只要你心里有我,明枪暗箭,为夫都会替你挡着。”
    我一感动,情不自禁地搂紧他的腰,想吻他的额头,无奈没能踮起脚尖,只好轻吻他的面颊。
    刘慕一伸手把我揽进怀里,捧起我的头,炽热而缠绵的吻。唇舌缠绕抵触,蓦地热血澎湃,呼吸乱了,理智也散了。像是某种默契,两个人相互剥落彼此的衣裳,亲吻着交缠着往寝屋里去……
    那一夜枕着刘慕的手臂,埋在他温暖的怀里,很踏实地睡着了。翌日。睁开眼才发现床上空荡荡的,枕边人早已不知去向。手上压着一张纸,上面是他俊逸的字体:长安途上,勿念。
    他还是走了。把我撇下了。
    只是,我没想到事情会那么严重。完全不像贺兰濂说的轻巧。刘慕一到长安就被扣上刑具押入死牢,罪名是通敌叛国。难怪他当时像交代后事似的,把小世子交给我照顾。原来他从一开始就预料到自己回去要面临什么。可是怎么会演变成这种地步呢?我想见他,这一刻,我只想陪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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