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再顾倾城

44 秘闻


“小皇婶……帮我。”
    她鬓发披落,朱钗散乱,绫罗锦衣被撕得不成样子。月色下,里头的亵衣朦胧可见。我忙是脱下外衫给她披上:“公主,这是怎么了?”
    “别问。我想回栖梧阁好好的,沐浴更衣。”
    栖梧阁是她在恒王府的小筑,更有丫头守在栖梧阁指定只伺候她一人。
    她竟是赤着脚一路不知从何处跑来的。强撑着挪了几步,身体忽然倒下。
    刘慕听闻此讯,攥紧拳头,命管家:“严令此事不得泄露半句。谁敢嚼舌根,杀了。”
    管家刚退下,他扭头问我:“是谁?”
    “她不说。”
    会不会是斛律明辉呢?昌平公主既然不想说,自是有意维护那人。若是寻常贼寇,也不会问了半天,始终沉默不语。
    “扶我去见她。”
    不知为何,莫名地涌上一股怒气:“你都病成这样了还去管她做甚?公主之事有她父皇做主,总不会委屈了她。你若不放心,交给我便是。何必亲自去?”
    刘慕如今连下床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好多次睡着睡着就昏迷了。皇上亲自来探望他,见他不省人事,知他时日不多,便仁慈地撤回他北上的命令,只要他安心养病。就连大夫都说,病入膏肓,尽人事听天命。
    “杀了他。小皇叔,杀了他……”
    刘世欢扑在刘慕的怀里,痛哭涕零。他轻轻抚摸她的脑袋:“好。将他碎尸万段,子孙后代男为奴女为娼,世世代代不得翻身。”
    仿佛屋里只有他们俩。我俨然成了多余的存在,心底拔凉拔凉的。多希望是我多心了。可是他对昌平公主的关心早已超过了寻常叔侄女情分。他对她宠溺的眼神,却是我不曾见过的。
    府邸下人们也曾说过,王爷待公主很是上心。就是对玉夫人也没有这么上心。公主此前多次到恒王府小住,他特地修了别院——栖梧阁。吩咐下人每日清扫,却是不许任何人擅动屋里的东西。听说某天夜里王爷与公主独处时,府邸的丫头不知撞见了什么,当即被杖毙。
    能惹他如此愤怒,想必那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刘慕派人只跟皇上说公主暂住恒王府。这事,居然被他瞒了下来。
    近日朝中发生了一件大事。奉天殿完工当日举行了一场盛大仪式,不想突然一阵爆炸撼天动地,刚修缮好的奉天殿瞬间坍塌,皇上险些命丧于此。而这时,朝中大臣陆续上疏弹劾太子结党营私。是大量炸药埋在龙椅之下,埋在顶梁柱底下导致。而奉天殿是太子亲自监工完成,谁人能欺上瞒下做出这等事?如此联系下来,皇上得出一个结论:是太子要图谋造反!
    但结论总归是皇上的设想,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皇上只派人把太子押来,想一问究竟。
    却不想……太子带着东宫禁卫军逃出城外。这一下,造反之心昭然若揭了。
    皇上正头疼此事,自然无暇顾及昌平公主。
    “咳、咳咳……很好。接下来,想办法让萧成衍搭上太子……咳咳……让太子谋反罪坐实……”
    “属下愚钝。纵是萧成衍与太子联络上了,他也未必会冒这个险。若如此,岂不是功亏一篑?”青鸾问道。
    “不……”他的声音甚是微弱,“萧成衍失去皇上的信任,他握的兵权……皇上在一点点地削弱。他没了兵权,便再无用武之地……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他有野心,比起当今皇上,控制太子君临天下更来得容易。咳、咳咳咳。”紧接着是剧烈不止的咳嗽。
    青鸾似要去唤大夫过来,被他制止:“不必。我已时日不多,能苟活至今实属万幸。所以,吩咐你做的事,要快。”
    我站在门外,惊觉泪流满面。
    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他曾要我出面让太子承接修缮奉天殿事宜。原来,从那时,他就布下阴谋,只等时机一到触发棋子铲除异己。太子、萧成衍……接下来又会是谁呢?
    不足半月。太子勾结萧大将军领军八万自城外逼宫。皇四子北平王闻讯,在封地领军十二万快马加鞭回城增援。
    “刘慕,我们不去争了好吗?”我想不管他喜不喜欢我,他总该惜命。我替他掖好被子,“那个位置纵是抢到了,也只会给自己徒增天下重担,无福消受的东西要来何用?你不是喜欢吟诗赏花吗?我们带世子回江南吧。不喜欢那里去别的地方也可。只要放下这里的一切,在哪里,做什么,我都陪着你。好吗?”
    “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唯独这件,办不到。”不容拒绝的冷漠回答。
    “也是。那个位置天下至尊,做什么都不会有人胆敢站出来指责。甚至是有违道德纲常伦理之事。”比如他的昌平公主。
    不等他解释,我转身就走了。心情郁闷到了极点。
    他想做什么,阻止不了,那便随他吧。只是,我不想见他,也不会再陪在他身边嘘寒问暖。
    我包下王城里的一家酒肆,灌了好几天的酒。他没有派人来找我,才知,他竟是如此不在乎我的。喝得半醉半醒,只见一只手夺走我的酒壶,我微醺薄怒:“连酒都不让人喝,刘慕,你管得也太紧了吧?”
    “吵架了?”眼前那人笑嘻嘻的坐下,是贺兰濂。
    “说客?”我眯着眼。
    “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让母亲大人训斥了一顿,心情不甚美丽。”贺兰濂沉默着喝了一壶酒,忽然不找边际地问:“知道我初见阿慕是什么样的情景吗?那年先王驾崩,我初次进宫,迷了路。却见一个小少年蹲在角落里烧东西,待我走近一看才发现他正在烧圣旨。那时还年幼,只觉得那东西连父亲见了都要毕恭毕敬的,他怎么敢……我伸手抢了过来,约莫是好奇吧,看了几眼,还跟他打了一架。待我年长了几岁,才意识到那是遗诏,写的是传位于幼子刘慕。这天下……原就是他的。”
    “既是如此,他当时怎么没公诸于众呢?”
    “当时群臣力荐三王爷也就是当今圣上登基,宫廷里多数是他的亲信。一旦公开,阿慕他还是个孩子,怎么斗得过他们?何况,他的母妃宜妃娘娘还捏在三王爷手里。这事……怎么说呢?我是听母亲大人说的一桩旧事。某天夜里宫廷举行盛宴闹了刺客,三王爷带着一个衣衫不整、神色冷艳的姑娘向她借衣裳。母亲大人只当王爷瞧上的未来嫂子,含笑命人取了件新做的霓裳锦衣给她。后来,听说皇上新纳的宜妃是教坊绝色丽人,穿的正是霓裳锦衣,跳一场惊鸿舞。说到这里,你大概猜出来了。对,诚然如此。”
    酒醒了大半,我专心地听着。
    贺兰濂叹了口气:“先王驾崩不过半月,宜妃寝宫着了大火,尸身被烧得面目全非。他们说宜妃情深意重,自焚殉夫。可是……冷宫里自此多了一个人。而皇上也是三天两天秘密临幸冷宫,昌平公主是在那一年后出生在冷宫里的。为了遮掩这桩丑事,皇上把昌平公主交给皇后抚养。阿慕那么聪明的人,起初他或许还单纯地以为他的母妃死了,后来当他知道真相的时候,他的母妃确然已经死了。而他对皇上只是夺位愤怒也就演变成了一种羞愤耻辱,还有为母妃忍辱负重的无奈。那是他们兄弟俩的恩仇,昌平公主却是无辜的……”
    所以,刘慕的目的不在于皇位,而是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
    “对了,对他下毒的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圣上。至于目的,我想你或许猜得出来。”
    “我猜……你的故事,他只知后半段,对吗?”
    贺兰濂笑了:“所以我喜欢跟聪明人说话!在母亲大人眼里,宜妃和皇上才是受害者。她不愿我说出来,说是怕恒王难以承受,为此训了我几句。”
    “不是怕他难以承受,而是怕他知道真相以后终止了所有逆谋,误了你们贺兰家的前程。”贺兰家在这次动乱里涉足了不少事,出了不少力气。我整理了思绪,“或许宜妃生前哀求过当今皇上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许杀了刘慕。如果皇上不是真心爱宜妃,断不会对刘慕手下留情。他们既然是真心相爱,刘慕如今的报复也就等同在故去的宜妃娘娘心尖尖上捅了几刀。”
    贺兰濂苦笑,既不摇头也没点头。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母亲想瞒的是另外一个真相?昌平公主是当今皇上的女儿,有没有一种可能……刘慕也是他的孩子?”
    我站起身,瞥了他一眼:“我只是随意猜测,至于真相如何你该从你母亲身上入手。如果……你还重视这份情谊的话。”
    我一边提着酒壶喝酒,一边踉跄地走在漫无人迹的漆黑深巷里。
    心里五味杂陈。只觉得,好沉重。
    忽然,后颈剧烈疼痛,似乎有人将我击晕了。耳边一阵嘈杂声,是熟悉的北凉语:“你疯了吗?陛下吩咐不得伤公主分毫,这……”
    “陛下也吩咐了,不把公主带回去,提头去见!你说孰轻孰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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