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笔丹心

“这……我也有所耳闻。”不远处一位书生折扇轻摇，闭眼道，“可叹那徐太史刚正不阿，面对生死酷刑时也未有一丝的动摇，直到临死之前还低呼着‘正史不改’，‘正史永存心中’的话语，其心其胆，可歌可泣啊！”
    “哼！可他最后不还是死了么？你们难道就没有想过，如果当年知晓正史的人都因为‘不畏强权’而死了的话，你们今天所读的历史，还会是真正的历史么？”青芜不屑，一张嘴，竟说出这般惊世骇俗的言语来，台下众人纷纷语塞，只得乖乖坐了，听青芜讲出下面的故事。
    “徐白被处死之后，栗朝皇帝深感人言可畏，竟搬下了‘禁言令’，规定全国上下近至皇宫女眷，远至黎民百姓，谁也不许谈论当年潋滟岛一战之事，违者定受皮肉之刑。除此之外，民间任何野史传记，凡是涉及当今朝代的，一律不许传播，整个栗朝唯一能攥史评今的，只有兰言所在的太史局一处。”
    “那兰太史……他真就把假史留在上面了？”书生问。
    青芜看了他一眼，自顾继续道：“兰言在徐白出事后便一直告病在家，栗朝皇帝以为他是有意欺瞒自己，便下了严令命他进宫面圣。谁知兰言一出现在大殿，栗朝皇帝倒是被他吓了一跳：那面容憔悴，身形潦倒的兰太史哪里还是从前素手写沧华的儒雅模样，他欲跪地行礼，礼还没成，竟倒在了地上，怎么也起不来了。栗朝皇帝心中一软，但念到攥史一事刻不容缓，还是令他快些将月前的那一战写完。兰太史声色不动，倒是从衣袖中呈上一卷手稿，皇帝看了，见写的正是那一战自己英勇剿贼凯旋，以及追封萧铭为护国将军的事迹。栗朝皇帝心中一块巨石总算是落了地，就连那天兰言提出的请辞也随口应了。”
    “这……”书生方想说出一些兰言“贪生惧死”的话来，喉咙却像被什么卡住。他想这事要是换作了自己，说不一定自己也如兰言妥协。生死之事说说不过两字，可真能做到坦坦荡荡的，又会有几个人呢？
    “兰言回乡后又大病了一场，整整昏睡了七日有余。他醒来后便将自己紧闭在书房之中，一连半月，只有家人前来送饭的时候才能见着面。最后他终于出门，容颜却是愈加消瘦了，本来就弱的身子更是瘦到几乎能一眼就看见骨头。乡人们聚在门口要见他，他却称自己是千古罪人，见不得乡亲父老，只默默把自己最小的孙子叫进房中，暗暗将一叠厚厚的手稿交给他，叮嘱他不论如何也不能把这墨迹交给别人，更不能丢掉，待到当朝皇帝驾崩后，若即位的是一位明君，就把这手稿呈上去给他看，君主自会明白自己的用意。小孙子听了就问他：‘若是遇不到明君怎么办呢？’兰言却道：‘若是遇不到，那就一直等，把这份手稿交给你的孙子，你孙子的孙子，一直传下去……哪怕改朝换代，也一定要将它在合适的时候公之于众，还萧家、还历史一个真相！’他的小孙子答应了，结果不出半年，太史兰言就因为重病伤身去了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