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笔丹心

“锦儿知错！一切罪责都在锦儿，锦儿……甘愿受罚！”
    安锦膝行而泣，在祈王妃脚边不住磕头认罪，一直到额上染上血污，祈王妃连忙叫两个嬷嬷将她拉了起来，满目哀怜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过是一支钗子而已，夫人也别太紧张了……”
    说话间她拈起钗子甩手一抛，那鎏金累丝凤钗便在雨中划出一道曲线，最后竟“扑通”一声落在了荷花池中，连漾起的涟漪也瞬间被凌乱的雨势吞没。
    “娘娘……”安锦一声咽住，心却想着今次被召，难道真的只是为自己私造金钗一事？既然如此，白夜那边又是作何解释？
    安锦暗自思索，却没注意到祈王妃的脸上已换了神色。这个祈国最尊贵的女人眼中有着不可知的智慧与深邃，如暗夜中的雕鸮，早在对方尚未察觉之时就已盯住了他的命脉，不出手，只是时机未至。
    聪明的女人都善于伪装自己。这话，安锦她不会懂。
    “锦儿谢娘娘开恩！不过……”安锦咬着下唇，似是又看到了今早青檀木匣里的半截杨树枝，心思顿然一狠，“不过，倘若有谁拿着这支钗子来陷害锦儿和三公子，锦儿……还要请王妃娘娘做主啊！”
    亭外蓦地打出一道闪电，照得对面人儿的脸白如无常，安锦看着那张从未见过的神情手脚发木，原本在眼眶打转的泪水也霎时给逼了回去，耳畔不知何故嗡嗡作响，却唯有祈王妃近乎神明的声音听得极是清楚。
    “哦？你这么一说我倒还想起来了——听说，昨夜西城有人自缢了，本来嘛，不是什么要紧事，可怪就怪在这人是老四的门客，死的时候还留了封遗书，遗书里头似乎也夹了一只钗子。唔……该不是夫人失踪的这一只吧！”
    “啊，怎么会……”安锦身子一歪，接着是漫天席地的黑暗降临，瞬时将她与世间隔成两端。
    是谁说，他们夫妻一体，风雨同舟，不离不弃……
    听不见雨声，听不见雷鸣，甚至听不见祈王妃近在咫尺的诘问，安锦心中脑中皆是那个男子含了笑意的眉眼，还有她眷恋已久那极是好看的唇形，一张一合间正说得干脆利落。
    夜郎，你不可，绝不可负我……不然，锦儿便是做了鬼，也要，也要……
    “我想也不会，不过那封遗书……可真是麻烦得紧！”祈王妃噙着一丝诡谲笑意走下座，俯身掂起安锦下颚，“你来的时候看到了么？老四从前的那些门客似乎都出来了，我还真不知道竟有这么多人，把王城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大早晨起就嚷嚷不停，真是令人心烦！”
    那双凤目盯入心底，简直要把安锦的身子生生戳出一个窟窿。安锦哭得泪人也似，最后竟是一声惨叫拜倒在地，抽泣良久却终究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祈王妃暗藏在袖中的一只拳松了一松，她见着眼前狼籍叹了口气，甩手令嬷嬷将安锦送回公子府，然后不留情面地转身，不愿再看她半许。
    安锦早已哭得意识模糊，两位嬷嬷一侧一个扶起她，近乎是半架半抬地将她送出了王宫。
    亭间祈王妃仍站在栏杆前，伸手接住了随风打进的雨滴，唇边一丝笑意似有还无。
    “哼，门客……文人的一张嘴啊……可生厉害！”
    然后她抬头——荷花池的对岸，便是祈王寝宫。
    所有的生杀予夺，今日在那里，将会上演一场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