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笔丹心

明光裹着灰墨色的袍子，放了手懒懒立在一旁，如神砥般看着这台好戏如何开场。
    “原来……原来是你！”
    悉止失语低呼一声，膝行至楚相身前，冰冷的额头贴上他的脚背：“大人请明查！悉止对丞相一片忠心可昭日月，还请丞相大人切勿听信他人胡言……”
    “哼！”楚相俯下身去，抬起悉止的头颅，“你的忠心，不说我也会去查——不过在这之前，我更想知道的是，你究竟，有没有见过我的女儿？”
    “悉止……”悉止喃喃，知道此时已无可能再瞒下去。回想起那夜的一切，原来女子鲜血染红的不止是她的衣衫和身下的泥土，同样也是自己此后的仕途。
    他闭上双眼，用最放松的语调说道：“丞相大人息怒。悉止……的确在祈都见过小姐。小姐向那谷主报仇不成，就举刀……自尽了。”
    “这么说，你竟是亲眼看着她死的？”
    悉止心知此后绝无退路，遂坚定地点了点头，将所有瞒天过海的罪名担下。
    楚相身躯一震，再度揪起悉止胸前的衣衫，愤怒的眸子里溢满血丝，像是下一瞬就要喷出火来：“混账东西！若我今日不问，你是否就要瞒我一辈子？悉止啊悉止，枉我近年待你如此，你到底居心何在！”
    “悉止，悉止……”
    悉止慌乱之中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只呆呆看对面楚相的眼里怒火燃起，仿佛就烧在了自己的身上一般，若非挫骨扬灰，那个人只怕就永远不会解恨。
    楚相见他无话再说，回到案前抱起白瓷盅，痴痴望着里面爱女的骨灰，良久竟有泪从颊边垂下。
    “娴儿啊，是为父……为父对不起你！生前没能让你如意，死后亦没有保护好你，让你被奸人所害，竟连全尸都不曾留下……”他瞥了一眼身后，隐约看到明光唇边笑意，心中顿时恨意更甚，用只他一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娴儿，你放心。这个仇，为父一定会让他血债血偿！你所受到的伤害，我要加倍在他的身上讨回来！”
    悉止的啜泣声犹然在耳，楚相听得越发生厌，一甩长袖，取下墙上的宝剑就掷到了他的面前。
    “你自行了断罢。”楚相说完，便闭眼不再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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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相果然心狠如斯。”
    明光看着被拖下去的悉止，极厌恶地避开地上那摊血迹。灰墨色的袍子一振，就将方才所有事情如袖上尘埃般抖落。
    “断不及公子万分之一。”楚相震怒过的身子有些虚弱，扶住案几才勉强站定，“悉止说你和那素笔公子是同一人，我还以为只是个会咬文嚼字的书生，今日一见……明公子，本相是看低你了！”
    明光听见素笔公子四字有一瞬的失神，好在片刻就醒悟回来，道：“人本身就可以有很多面。要是学不会将自己隐藏，只会更早的招来祸端。”
    “那么本相今日看到的，可是公子真实的一面？”
    “丞相大人以为呢？”
    明光悄然一笑，掩去所有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