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笔丹心

“叛徒？”明光心尖一抽，一股熟悉的檀香味趁机窜入脑海，“你所说的那个人，他的眼角，是不是有颗黑痣？”
    “就是他。”连雪点头，“莫非公子已经见过？”
    明光一时怔住，那个人的面貌也逐渐在脑海中清晰起来——他原来的确是见过他的，如果他没记错，那个人的名字应该是叫廖江。
    去岁廖父过世，临死前留给儿子的唯一一句遗言就是要他跟随公子，完成复兴昭国的大计。廖江将父亲的遗体送往普怀寺超度，每月都会为先父进香，身上自然而然就染上了寺里特有的檀香味道。连雪带他来见过自己几次，只因那味道独特，明光才能将他记下。
    “哼！亏我以为他还是个孝子，没想这人竟一见我被楚相俘虏，就怕得去投了降！不过幸亏我见他近日心思浮躁，还未把此次计划告诉于他，他不知道，正好让我们看清他的真面目！”
    连雪边说边将拳握得咯吱作响，力道之大仿佛要捏碎了骨头，明光摇了摇头，想为廖江辩驳，却终究是灰下心来。他本想连自己都曾把家国仇怨抛诸脑后，廖江只是摒弃了父亲坚持的信念，这又有什么过错呢？可是如今的自己已不是那个与世无争的素笔公子，如今的他必须站在连雪的立场上去批判廖江，说那样胆小畏惧的人的的确确就是一个叛徒。
    二人还想多言，牢门忽然被谁打开，楚相带着一干狱卒缓缓从阴影里走来，唇角噙着的笑意一如既往令明光厌恶至极。
    楚相一众在离两人十步距离的地方停住，借着火光去看他们脸上的神情：“时间已到，明公子可是叙完旧了？啧啧，这表情可不像是要生离死别的，莫非公子已决定答应本相的要求？还是——仍不死心，天真的以为可以救你的部下出去？”
    明光偏过头不应他，连雪亦是以能化为利剑的眼神死死盯着楚相，像是要蒯出一片肉下来。楚相被这目光看得心头一凛，连忙拊了几声掌，喝道：“公子且慢些生气，本相还为公子准备了份礼物，这时动怒，岂不是扫了兴致？”
    楚相的话音刚落，一人便从黑暗里被丢了出来，身子正落在明光脚边，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重重的闷响。明光被惊得后退一步，幸而被连雪及时挡住，待他定下心神垂眼去看，别的还未辨清，唯独眼角一颗黑色的胎痣伴着火光刻入眼帘。
    “廖江！”连雪怒喝，镣铐跟着他的身体一起颤抖，“你这个叛徒！”
    明光斜睨了楚相一眼，冷冷道：“这就是楚相的礼物？”
    “不——”楚相嘴角勾出诡谲弧度，手里寒光忽然一闪而过，接着就有温热液体毫无预知地喷上明光脸庞。明光躲闪不及，只听见连雪喉中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然后意识倏地被突如其来的恐惧淹没，眼前除了那一片鲜红的血色，什么也看不到。
    明光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黑暗中隐隐有一物滚落至手边。他尝试着动了动手指，却在碰到那物什的片刻僵住——
    “他的头颅！才是本相想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