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笔丹心

阳羡茶过了一盏，穆太后抬眼看向面前一身明黄的“儿子”，幽幽道：“陛下就是为这事而来？”
    华盖宫里的宫婢不知都被遣到何处去了，唯有悉止一脸恭敬侍在一边。丹青盯着那绛红色的裙角不敢抬头，只把脑袋垂得更低了些，轻道了一声“是”。
    “既然是陛下自己的意愿，又何必牵扯到哀家？”穆太后摩挲着绣了酴醾花的袖口，缓缓说道，“哀家可并不想为了一个普通人，就与楚相做对。”
    “可公子他不是普通人啊，我的命是他救的，他是我的亲人！”
    丹青倏地抬头，双眸紧紧对上穆太后的眼。太后看着那道坚毅的目光心头不由一痛，慌忙扭头避开了他的视线，抚着衣袖道：“陛下何不将这话对楚相说去？看看楚相会不会为了陛下，就将到手的筹码丢掉——他的第一位夫人和长子就是因为昭国旧部的刺杀而死，陛下您说——他会放过昭国的后人？”
    丹青怔怔无言以对，万籁寂静中又听得穆太后一声轻笑，说道：“再说陛下乃是一国之尊，奈何将那乱臣贼子认做亲人？陛下的亲人只有一个，便是哀家！哀家关心的只有陛下，别人的死活，哀家才懒得管！”
    穆太后一语说完，周遭空气就仿佛凝滞一般，丹青只觉得脑中一懵，再也说不出什么应对的话儿来。他回头求救似的望了望悉止，却见那人神色不变，上前一步道：“太后娘娘说的极是，不过陛下不单是您的儿子，更是这大云的惠帝。陛下知恩图报，为天下百姓树立典范，何错之有？”
    穆太后斜眼睨着卑躬屈膝的悉止，忽然厌极了这话里的语气，挥手一声冷哼，断喝道：“哀家正与陛下说话，何时轮得到你这下人来插嘴？给我滚出去！”
    悉止被这一喝窒住，赶忙低身行了礼，知趣地退到华盖宫外。丹青望着这一扇宫门悄然合上，仿若在一瞬间失去了最后一根支撑的脊骨，双腿一软，顺势就跌坐在了地上。
    穆太后携他起身，那细长的指甲上染了蔻丹，乍看去竟像是血的颜色。丹青心头一颤，连忙甩去了她的手，跪地叩道：“太后娘娘，您就、就帮我这一次罢！我只是想见见公子而已，一面、一面就够了！公子是好人，不管你们对他有什么误会，我都相信他！他绝对、绝对不会做出对大云不利的事情的！”
    穆太后不言，只是定定看着这匍匐在自己脚边的一抹明黄——那可是大云最尊贵的君主啊！居然就为了一个亡了国的余孽，竟然屈膝跪下……他的眼里，究竟还有没有这个皇宫！
    “你起来。”
    穆太后冷眼看着他，丹青却牟足了气力决定死撑到底。穆太后不耐烦又唤了第二遍，那瘦小的肩膀忽而微微一动，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随之传入耳鼓：
    “母后，我、我求您了……”
    裹了酴醾花裙的身子猛地一颤，穆太后差一点就要撞上身后的几案。她俯身双手紧紧掰住丹青肩膀，颤声道：“你、你刚才叫我什么！”
    丹青将下唇咬紧了又松开，在太后炙热的目光下顿了半晌才道：“母后……我求您……让我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