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笔丹心

“回不去了……就算再怎么换……我永远也……回不去了。”
    明光看着面前这些常人一生都无法触及的至尊之物，忽觉得自己眼中也酸胀得难受，好像再一眨眼就会有泪流出来：“丹青，抛了江山，你仍可以做你想做的丹青……可我，再也……”
    他顿了顿，低声道：“命运……我敌不过……”
    丹青却是一个劲儿的摇头，握住他的腕子道：“公子……可是丹青，只想做公子的丹青……”
    “我已经不是你的公子了！”
    明光苦笑着起身，拾起那碧色的国印道：“我逃了十年，但终究逃不过命……所以，我认输了……丹青，你可知我骨子流着的是昭国的血？我为复国而生，哪怕是以后死了……也必须是以昭国后人的身份！”
    丹青被他吓住，跌坐在地上半晌没有反应回来。记忆里的素笔公子从来不会这样对他说话，也从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他，那个男人总是优雅的，即使遇到了再令他气愤的事情，他也能永远维持着唇边那经年不变的笑意，令那些惹他气恼的人生生羞愧到骨子里去。
    可这一次，丹青怎么也没有想到那双如墨的眸子里竟迸出了仇恨的精光，就这么毫无遮拦地刺向自己，好像要把自己的心戳出一个窟窿。丹青胸口无端一痛，鼻尖竟随之也有隐隐的血腥味道传来——
    血腥？他一怔，随即顺着味道的方向望去，却看到那一袭灰墨痛苦地弯下了身子，脚边是分明一滩鲜红的血迹。
    丹青吃惊得连话都忘了说，只呆呆望着明光后退了几步，倚着大殿内的雕龙玉柱喘了好一阵子才平了气息，抬手将唇边的血渍抹去。
    “公子！”
    明光朦胧中听见有人在唤自己，却已经没有气力去回应。他脑中无限徘徊着的只有离开相府时楚相说的那句话，再也听不进去其他。
    “那药的妙处，再过些时日公子便会知道了……”
    明光自然知道那药不正常，但那时连雪仍被困在密牢之中，为了要让楚相完全相信自己不会反击，他唯有听话地将那药喝下。可是自连雪逃离密牢那日开始楚相就没再送药过来，明光起初还以为是楚相放弃了威胁自己，未想这才是他算计的开始。
    他不知那药里加了什么东西，只知道这一次的痛苦比初进玉京那日更甚——就好像是胸中埋了一把锋利的刀子，发病时的一呼一吸竟都似刀割一般，几乎快要把他的心口生生撕裂开来。明光好不容易才屏住了气息站定，但时间一久胸中又是憋得难受，逼得他低头再次咳出了一口血。
    “来人……快来人……”
    耳边是丹青慌张的叫喊，接着又是一阵凌乱夹杂着金铁之声的脚步声踏入殿来，明光撑着仅余的力气睁了睁眼，看到的却是丹青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怯怯地避着他脚边的血迹不敢靠近。
    是呵……他的公子……何时这般狼狈过。
    那个素笔公子，从不会与这些肮脏的事情扯上关系。
    明光牵了牵嘴角，不由觉得自己也真是可笑。他都不是墨风华了，为何总是想着那些与素笔公子相关的事情。
    他是昭国公子——就算到死，他也是昭国的后人。
    掌心仍攥着国印。那刻着重明之鸟的碧色玉石，明明握在手中许久，却依然冰凉的没有一丝温度。
    沁骨的冷，沁骨的疼。
    那些感觉漫天席地将他吞噬，最后终于彻底地让他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