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笔丹心

“你做到了。”沉默良久，他终于开口道，“而且拜你所赐，我也开始觉得权利似乎是个不错的东西。”他自嘲一笑：“不然我不会出现在这里。”
    “可我宁愿你不出现……”她盯着他明黄的袖口，冷冷抽气，“你杀了我的佑儿！”
    “恨我？”
    穆太后扑将上去，扯住他的衣襟：“那是我的儿子！”
    “但不是我的。”云濯包住穆太后的手，柔柔一握，“那孩子长得太像三弟，每次看到他，我都会想起那个人。何况他来自一段不忠贞的感情，原本就不应该活在世上。”
    他不顾她的挣扎，硬是将她拥入怀中，继续说道：“若他是我们的儿子该多好……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这样的皇宫，才像个家……不是么？”
    “你疯了……”
    “是啊，从知道你嫁给三弟的那日，我就疯了。”云濯笑了笑，将一朵酴醾别在她的鬓角，“明知道你更爱的是那座宫殿，我还是不顾一切爬到你的身边……这样的我，真是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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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皇帝登基的那日，他为她准备的一座宫殿也终于布置完全。他请她过去，指着宫前的一架酴醾问：“喜欢么？”
    酴醾花瓣簌簌飘落，一如两人初见的辰光。
    可无论环境再怎样的相似，两人终究回不到从前。
    他让她为那座宫殿命名，她脸上无笑，只是说道：“再美的风景，也不过一场繁华覆盖……便叫‘华盖’罢。”
    华盖华盖，从一开始，这就不是个吉利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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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还好喝么？”
    还是这一座华盖宫前，酴醾架下，一袭红衣的她被他拥着，轻声问道。
    云濯没有说话，只是觉得一股甜腥从喉间漫起，渐渐的有痛意在胸腔席卷开来。
    “我下了药，在你的杯子里。”
    早料到的，不是么？他问着自己。
    他夺走了她的骨血，她便要了他的命。
    挺公平的，不是么？
    “能拥着你死，也不错……”云濯靠着酴醾架坐下，双手却死死抱着穆太后不放，他抬手捧起她的面庞，试图从那双不再纯净的眼睛里看到些从前的影子，可二十年的时间实在太久，连他也几乎忘了，曾经将他心虏获的那一双眼是什么样子。
    风乍起，似乎有两三黑影从华盖宫顶随风而下，黑衣刺客们立成一圈将他围住，手中一并提着长剑。
    “在你将佑儿推下悬崖的那一刻，就应该料到了今日的结局。”穆太后冷冷说道，“在场的都是楚相府里精心培养的死士，纵使你有天大本事，也逃不出这院子。”
    云濯干涩地笑了笑，道：“可我宁愿就这样被你毒死。湘儿，如果你恨我，那就恨我一辈子，千万别忘了……”
    “杀子之仇，至死不忘！”
    她面无表情，犹如是阴间索命的无常，而他则仰天大笑，震得架子上的酴醾落下无数，如雨般将两人的身子覆盖。
    那一袭明黄的皇帝笑着笑着就咽了气，一切正如他所说，他即使是死，也只愿死在她的手里。
    穆太后漠然起身，冰冷的月光照下，她鬓角的一朵酴醾苍白如雪。
    她的爱与恨早就在从前的二十年里被人掠夺的一干二净。连她也不知道，这一刻，他在她怀里死去的时候，自己究竟是爱他多一点，还是恨多。
    只有面前的华盖宫依然矗立，所有的悲欢离合如戏一场，它却在无声间成了所有的见证。
    夫君熙帝，儿子惠帝……还有刚刚死去的裕帝。她已一无所有，除了这太后的身份。
    还有这座宫殿。
    华盖。不过一场繁华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