缱绻成空

    天亮了，她僵持着缓过动作，看向窗外渐蓝的天，换上洗净的衣物，敲门声响起，提着包出了门，启程回家的日子到了，终于可以摆脱多日伴她的纷扰。
    顾颜坐在前座，背影些许凄凉，车内气氛僵硬沉默，她低头默不作声，傲风驱车，偶尔回头瞧望着窗外的她，似乎有些不寻常。眼前风景迅速飞过，山川河流倒退着，来不及捕捉，顾颜心底的挣扎，怕是连白三辰都不懂，她自认他是最亲密的人，却发现白三辰竟也感受不到她心中的孤寂，这样可怕的绝望比万念俱灰更胜一筹。
    “晚上请吃饭，不去就是不给面子。”
    白三辰话落，又加了一句，顾颜抬头来不及推脱便被堵回去，有言在先，她只好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又是如此熟悉的场景，老天真是对她从不眷顾。顾颜尴尬垂头，难以面对白母犀利目光，如同寸寸凌迟。忽然，身旁傲风不知趣牵起她手，顾颜微愣，已被他领到白母身边。
    “伯母，这是我的未婚妻，顾颜。”
    顾颜瞠目，惊讶望向傲风，他温柔侧脸转过，冲她轻笑，眼中十分笃定，顾颜不置信的凝眉，白母忖度片刻，仰头看向紧挨着白三辰的女孩，心中怅然有数，嬉笑着对上顾颜双眸。
    “顾小姐，似乎在哪见过。”
    顾颜被直逼过的眼神，吓出冷汗，她低头抿嘴，话里带着的几分质问，让她顿时张不开嘴。
    “在阿姨店里吃过饭，混个眼熟。”
    “哈哈，是这样，顾小姐这样容貌，走哪里都是让人印象深刻的。”
    白母执起顾颜的手，别有用意的轻拍几下，转眸对上傲风清澈眼睛。
    “小风，记得带女朋友常来店里。”
    傲风笑着点头，白母转身走近白三辰，一番嘘寒问暖，对他身边女孩满意到喜笑颜开。顾颜握了握拳，不甘如毒在五脏中横流。
    饭桌上三言两语，顾颜僵硬握住手中刀叉，心不在焉的发呆，眼底晕黑的眼圈加重，她垂头丧气斜在一旁。
    “小姐，需要换份中餐吗？”
    沉稳音色在她上方骤然响起，顾颜抬头对上他和善眼眸，心里暖流涌过，感谢此刻有人替她分担窘境，顾颜强撑起笑容，似乎找回些勇气。
    “谢谢。”
    “二哥。”
    白三辰不满瞪着白双辰，他轻哼走过，不看任性的弟弟，几分钟后端来中餐，放在顾颜面前，顿了顿开口。
    “不喜欢的东西下不去手，就不要勉强。”
    顾颜愣仲，回头瞥见白三辰走远的背影，再看向食物，忽然没了胃口，她的心事，真的昭然若揭到这种程度？
    “顾颜姐，你跟小白的二哥很熟吗？”尹漠漠怯怯的开口，她张望着白双辰的背影若有所思。
    “不是很熟。”顾颜抿抿嘴，隐约觉着不适，抬头逮住敖风凝视她的目光，对上她的眸他微愣，闪躲掉眼里的担心，冲她尴尬的笑，文质彬彬的一张脸，升起一丝窘色。顾颜含笑拾起筷子，低头吃饭。
    白三辰指尖微微的颤抖，却并没有人发现。他望着顾颜和敖风，忽然发现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了他的位置。心里一震，无故的没了胃口。未婚妻？她就真的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结婚吗？溺水般的窒息感来袭，让他急剧恐慌，他丢下刀叉转身走向洗手间。
    刀叉的碰撞让顾颜仰起头，看向走远的白三辰，他步伐中散出慌张，不由她的心也随着他的步子变得忐忑。什么事，让他如此着急不安？
    “我去看一下。”
    敖风话落便追了过去，顾颜停止张望，转眸对上尹漠漠探究的眼神。
    “顾颜姐？你跟小白是不是很早就认识？”顾颜垂眸，被问得措手不及。
    “不认识。”
    她尴尬的笑，恰巧手机响起，顾颜垂眸看着收件箱，笑容瞬间消逝。
    ‘坐我车走，白三辰。’
    傲风见到白三辰时，他正正站在洗手间的窗前吸烟，背影都是多愁模样，白三辰怕是知道来的人是他，回手递出一支香烟。
    “想什么呢？”
    傲风接过，笔直身躯斜靠在瓷白砖墙上，温柔随性，他和他是从小到大的兄弟，白三辰的言行怎能瞒得过傲风。何况，三少何时如此不自然？
    “你真的就这样决定了？”
    白三辰披头盖脸的问，傲风轻笑，才明白过来他指的是什么事，爽朗的眉目下闪过一丝揶揄。
    “你又何尝不是？”
    “也对。”
    白三辰稍愣，他何尝不是撇下相伴多年的她，苦笑后，发现自己竟学会了庸人自扰。傲风将他表情收入眼底，在脑海反复揣摸，敛下笑意，他和善面目一本正经。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后悔，但是我不会，顾颜是个好姑娘，值得我去争取。”
    白三辰失去笑意，将烟头拧在窗角直至熄灭，白烟仿若逝去的什么，随风飘走。从兄弟口中听出对自己女人的夸赞，这样的欣赏是不是太可笑。
    “不过，还是要等她同意未婚妻这个身份。”
    傲风话锋一转，盯着白三辰微微笑，手中眼底不停掉落，白三辰与他对视过后，转眸微眯，看向窗外亮起的路灯。
    “她没答应你？”
    “是我还没开口，自作主张罢了。”傲风一边嗤笑，一边将手中烟头丢进垃圾桶。
    “不是你的作风，她会答应吧。”
    白三辰垂头掩盖不达心底的笑声，微微皱过眉，忽然想起顾颜倔强的面容，她负气的反驳着要先嫁人的样子，历历在目的重现中，突然让他心慌，无力的握过拳头，却不能再说什么。
    回到餐桌，顾颜与尹沫沫交谈甚欢，顾颜抬眸与白三辰眼神相撞，匆忙避开后，一时忘了该说什么。
    晚餐在稀疏时间中结束，傲风执意送顾颜回家，顾颜想了想，因为顺路选择了白三辰的座驾。静谧的空间，尹沫沫欢乐说着故事，后座的顾颜魂不守舍，双眼无力望着车外霓虹，淡淡烟味混合汽车香水，疲乏蔓延身躯，顾颜歪在一旁，静静享受片刻的安逸。车子缓慢停下，尹沫沫下车扬起笑脸挥别。
    车子重新发动，顾颜笑着与车窗外的尹沫沫挥手，前进不远的车子忽然停下，白三辰将手中烟头熄灭，指尖敲击着方向盘，缓缓开口。
    “到前面来，有话与你说。”
    顾颜顺从坐上副驾，车子开动，白三辰依旧沉默不语，眼眸只管看着前方，安心开车，顾颜侧目望着他紧抿的唇，从前的争吵，都证明了彼此亲密，然而现在的气氛，让她憋闷万分。
    “什么话？”
    顾颜垂头，玩弄衣摆，若是他有意为难她，这次绝不妥协，顾颜施力，不自觉懊恼，暴躁将衣摆揉出褶皱。
    “为什么不听劝，还要这么固执，是我话说的不够明白？”
    她停下手头动作，微启嘴唇呼出浓重气息，想爆发些愤慨，莞尔一想，却不知说些什么，始终这样，她承担着永远的错误，他站在一旁宣判她的罪。
    “是不是，所有与你有关的人，都是我不能选择的？”
    顾颜低声询问，眼底淡淡酸涩感，她吸鼻，仰头看向窗外。
    “那要我拿什么面对我的兄弟，你又何必自不量力？”
    “我自不量力？那你就可以这么残忍的对我，如果这次我非要和他在一呢？你能把我怎么样？”
    白三辰回头瞟过顾颜颤抖的背，她又哭了，他点起香烟平静，缭绕烟雾，呛的她轻咳，白三辰皱眉，吸过几口扔进烟缸。
    “你不会。”
    从容的话语闯入，形成震耳欲聋的效果，彻底将她打入深渊，伪装的强势瞬间被他的了解击垮。她不会，她当然不会，从遇见傲风起，她就知道她不会，她心中只有无人能及的他，她还怎么会？
    “是连跟你赌一次的资格都没有，尹沫沫很好，我祝你幸福。”
    “这种话，不用你来说，我比你清楚。”
    顾颜咬了咬下唇，睁大的眸中，无法遏制滚出的眼泪，她抽咽着对上白三辰绝情容颜。
    “用不用这么狠？做错事的人是你，不是我。”
    “是谁有什么关系，这么多年你都忍过来了。”
    她咬牙咽下难过，松开紧握的拳头，无能为力的绝望无限扩大，顾颜空洞的眼眸止不住泪水。
    “我在你心里，算什么？”
    “到了，下车吧。”
    后视镜映出熟悉街道，顾颜回神抹掉淌下来的泪水，拉开车门扬长而去，车外小雨下的及时，淹没她心头委屈，身后墨黑宝马在雨中驶远。
    柏油马路，极速行驶的宝马向前横冲直撞，路上车辆闪躲不及，生怕被撞到，与不想后果的亡命徒相比，敬而远之较为安稳。车内男人紧抿唇角，铁青着脸，双手紧握着方向盘，一路狂飙的车子截然停止，白三辰踱步下车，小雨渐渐滂沱，他吸烟站在雨中落寞浇淋。
    若是这副狼狈被她看到了，她会怎么想？白三辰望着山脚下的灯火阑珊，想起身着白裙的顾颜，叹息从唇齿间溜过。
    “照顾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