缱绻成空

    夜深人静，大楼十八层有灯光亮着，白三辰还在办公室中伏案，嘴角因为缺水变得干涸，他揉揉额角，扔下笔，点支烟，对着窗外穿梭过往的车辆，深深吐纳，一瞬间天下静的仿佛只剩唯一的自己，他力不从心的呼吸，还不习惯她的离开，淡笑后拉开抽屉，捡起躺在黑暗中的钥匙，拿在灯光下细瞧，折射出微弱碎光，他很想她，想到心在隐隐作痛。
    轻弹烟蒂，火星随着烟灰跌进烟缸，白三辰望着明暗的红光，败落拧断香烟，拿起外套走出办公室。
    白三辰疲乏打开棕红大门，屋里几盏壁灯昏黄亮着，他踏上大理石台阶，懒洋洋栽进真皮沙发，白母躺在沙发斜眸瞟他，电视剧片尾曲响起，白母握着遥控器换着频道。
    “吃饭了吗？”
    “恩。”
    白三辰眼睛发直的出神，轻轻应一声，起身要走，跨步的身子倏忽直立在原地不动，他回身迅速抢过母亲手中的遥控器，疯狂的调频，错乱跳跃的画面忽然定格，白三辰跳到电视面前抚摸屏幕中的女子，他迟疑后咽下喉头的滚动，嘴里不停碎念着，转身抓起钥匙狂奔出家门。
    “你发什么疯？这么晚要去哪里？”
    白母错愕，望着白三辰抓狂的背影，焦急慌乱的脚步声，门外车子发动轰油的动静很大，她忧心回头看进电视中的画面，微微一愣，辗转笑出声响，坐在咖啡店角落中的绿装女孩格外艳丽，长发侧脸的样子如同见到时纯净，差强人意的却是没有笑脸，委屈的样子让白母认出那竟是顾颜。她的儿子什么时候居然学会了追寻？
    前照灯照亮静谧街道，白三辰踩下刹车，车轮戛然而止，他站在la’key门口，摸过打烊的牌匾，渐渐攥紧拳头，垂头抵在玻璃门面，他无助转过身，巡视过四周，意外发现这条街道如此熟悉，恐慌自脚底蔓延全身，她是什么时候开始来这里的？
    已是凌晨五点，白三辰坐在车内吸烟，曾几何时，顾颜是在这样无尽的黑夜等他归来，空荡房间留下的爱意，原来这般深切厚重。他不曾知晓焦急等待的滋味，所以更不懂，能让她坚持彻夜不眠掌灯的理由，当时的她是否像如今的他一样满心焦虑，只能苦苦等待，自顾挣扎。
    门外开锁的声音唤醒白三辰，他低头看过表，已经上午八点，门终于开了。一夜之间新生的胡茬将他折磨憔悴，蝼蚁噬心的痛苦霸占整个心脏，他匆忙迈步下车，踩散成堆的烟头。
    白三辰紧随老板身后，硬生闯进la’s key，老板回头对上他布满血丝的猩红双眼，镇定后看清那失魂落魄的模样，误以为是劫匪闯入。
    “顾颜呢？那个长发的女人，坐在那个位置的女人。”
    白三辰抓紧老板双肩，冲着老板激动叫嚷，指着电视画面中顾颜的位置，大声宣泄着对她的思念，老板瘦小身板被慌的失神，缓缓反应过颤抖着声音制止。
    “先生，你冷静些，你说哪个女人？”
    老板雾水一般看着眼前发了疯的男子，只能无奈劝解。
    “求你告诉我，她去了哪里，我没有她的一点消息，她走的绝情，断绝了唯一的联系，就彻底将我抛弃。”
    他说着忽然崩溃跌落在地板，老板惊慌失色，急忙将他扶起。
    “先生，你不要着急，有什么事情慢慢说。”
    一杯咖啡摆在白三辰面前，他埋头在桌面，十指深深插进黑发中，痛苦的纠结过往，望着升腾的雾气白三辰慢慢收敛了失控。
    “先尝尝这里的咖啡吧，会尝出您的心情。”
    他缓缓仰头看着老板脸上的微笑，刚入口的咖啡，苦涩到尝不出味道，浓郁的思念如同焦糖掺入其中，白三辰闭上双眸，抖动的双手慌张摸索出香烟，含在嘴角，吞云吐雾后如释重负。
    “我在电视看到贵店广告，她有坐在这个位置，长头发，白皮肤，常穿白裙，不爱笑，您有印象吗？”
    冷静下的白三辰，简单陈述，吸过几口香烟，控制内心的胆战心惊，老板听罢，换上深笑。
    “您说前段时间总来的小姐吗？她很别致所以印象够深，当时正巧拍摄广告，所以误拍了她。”
    “前段时间总来？”
    白三辰飞快的问，眉眼蹙起，想着‘总来’的概念。
    “大概一个多月前吧，每天都有来，只是一个人盯着窗外，时哭时笑，样子招人疼惜，不过之后就很少见了。”
    白三辰诧异几秒，转动僵住的脖颈，看向窗外，一点一点思索，瞬间恍悟，老板迟疑瞧着白三辰，清楚瞥见他眼里隐忍的泪光。
    “谢谢你。”
    白三辰起身踏着虚浮步伐向门外走去，踉跄背影让人担心。
    “先生，你没事吧，”
    白三辰挥挥手，拉开木质门，消失在视线外。
    他忽然失笑，泪却无声跌落，果然明白太晚，竟然愚蠢到如此地步。她一早就知道，只是不断给他机会，而他却一再错过，如何能体会她望着他与其他女孩在对街拥抱的感受，明明都知道，却要装作不知道，他将她逼得如何难耐而不自知，最后导致的下场是失去。从选择傲风到离开，她经历了什么他何尝不知，归宿对于她而言意味什么他一清二楚，为什么不肯好好疼爱她，一个女人的七年难道还不够让他没齿难忘吗？何况，他是爱她的！
    他任性的以为她只是可有可无，以为没了她活的会更自由，以为不去想就可以渐渐淡忘，可他做不到，没有她后，连最基本的呼吸都变得困难。
    这样将她遗失，他怎么放得过自己。
    震耳欲聋的音乐混响将舞池男女埋没，白三辰坐在吧台对着浓黄液体买醉，大瓶洋酒空空如也，他双眼空洞发直，酒精催促后有泪水凝固在眼眶，饶是搭讪者看他眸光也纷纷退避，哄闹夜场他孤独坐在其中悲痛泪流，身旁匆匆擦肩而过的人，将酒醉的他撞下座位，白三辰摔躺在地烂醉如泥，脑海竟闪过拥抱顾颜的瞬间，他忽然抓狂挣扎起身，拽住身旁陌生女子不肯松手，唇齿间恍惚念着她的名字，女子惊吓着慌张叫喊，涌上的旁人费力拉扯开白三辰，白三辰不满，发狂挣脱被人群禁锢的手脚，心底失去的焦躁让他失控，他用力挥出酒瓶，喧哗起一阵惊呼，破碎玻璃发出声响，电光火石间，拳头猝然犹如卷风呼啸而至，无数拳脚暴雨般来袭，他无助躺在其中不躲不避。
    黑色风衣兜起一阵凉风，他火速推开公安局玻璃门面，灯光照满敞亮大厅，白一辰急步在其中寻找着白三辰，他脸色慌张的四处探寻，终于在角落找到白三辰蜷缩的影子，见他颓丧依靠墙面瘫坐在地板，失神发呆，满脸青紫伤痕，血迹破裂涌出皮肤，白一辰紧皱眉头，缓缓走近屈膝面对白三辰，伸手触在他嘴角伤口，白三辰感到疼痛，木讷眼神慢慢滞重转头，对上白一辰目光。
    “哥，我好疼！”
    “乖，哥带你回家。”
    白三辰偏头看向大哥严肃侧脸，制服先生点头哈腰的恭维，白一辰严峻表情让制服先生额头渡上细密汗水，白三辰懒得理会，忍着疼痛咬牙起身，趔趄几步走近白一辰身边，幽幽开口。
    “哥，回家吧。”
    白一辰扬手，白三辰会晤，先行上车等着，片刻后从车窗外看到制服先生恭送大哥，口中仍然振振有词承诺着。
    “我们势必查清动手的人。”
    白一辰微微点头，转身挂上车门，司机发动汽车，白一辰同白三辰在后座沉默，侧脸与白三辰几分相似，络腮胡茬顺着两鬓延至下巴，深邃大眼上有浓密羽扇，好似中西合璧，白一辰扭头看他一眼，缓缓沉稳声音率先开口。
    “为什么不还手？要躺着挨揍。”
    “喝多了。”
    白三辰牵强解释，转念换上落寞，唇间衔过香烟，服帖靠在椅背，视线随着车窗外路灯倒退，白一辰回眸瞟过他孤寂侧影。
    “母亲说你昨夜未归，今天就进了警察局，想你喝的再多还手的能力还是有的，倒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任由白打，可有日子要看自己的惨象了。”
    “咳咳。”
    白三辰轻咳出声，牵动胸腔阵阵疼痛，继而尴尬沉默，车轮不停向前颠簸，他将头抵在车窗，微微颤动感传至内心，酒意散去大半，那个清晰的身影突兀现身，想起吻她时她幸福的样子，想起她一颦一簇，疼意却更浓，如同误食情花的杨过，越想心头越痛。
    “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