缱绻成空

31 极致荒芜


    白父的发线中已有斑驳白痕,身姿却魁梧硬朗不像暮年,他快速梳理阅读着手中文案,眉眼舒展轻笑。
    “秦助理似乎对老三下了狠功夫?”
    “是三少爷真人不露相,我不过作为参考,偶尔辅佐。”
    白父抬眸撇过站在一旁的秦助理,心底微微诧异,再度翻阅文案,瞧见其中白三辰行云流水的字迹,备注在一旁。
    “这是秦助理对老三的刮目相看吗?”
    秦助理谦逊的笑过,正视白父,拂过金边镜框,幽幽开口。
    “三少爷悟性很高,其实将他留在身边也许比去国外发展好些。”
    白父垂眸轻笑,对秦助理的求情感到不可思议。
    “他的去留,不在于我,而在于他对感情的认可。行程都安排好了吧,那就劳烦秦助理明天启程,犬子就拜托你了。”
    白父拍拍秦助理肩膀委以重任。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还没有查到?你们是怎么做事的?”
    白三辰扬眉对着电话怒声咆哮,电话彼端接听者唯唯诺诺不敢多言,白三辰皱紧眉头呼出浓重叹息,顿了顿将语气放缓。
    “我明天要走了。如果在那之后找到,将我私人账户的钱全部汇给她。”
    切断电话,白三辰看着手机渐渐暗下去的屏幕,攥在手中踌躇后揣进了衣兜,零星宣告夜幕降至,白三辰透过车顶天窗,清晰瞧见一两颗闪烁星星,同他在孤寂的夜里,与他相伴。
    ‘你好吗?原谅我对你的了无音讯没半点方法。很想你,梦也总是被你的泪惊醒,而睁开眼却只看见窗外黑天,挠心的想念将我的身体捆绑,我瘫在床上像等待死前的绝望衰竭,慢慢凌晨破晓,直到阳光从窗帘晒入照耀进瞳孔,我才知道,我又在没有你的日子中,活了过来。’
    白三辰仰头抵在皮质座椅,喉间划过哽咽,内心被痛苦浸泡成黑色,祈求不要再疼,他的双手握紧成拳,骨骼发出狰狞声音,紧咬着牙,白三辰强迫自己理智面对,渐渐放松身体,一瞬竟然想起顾颜母亲,忽然目光一滞,白三辰舔过下唇,考虑着临行前的拜访。
    他踏在水泥台阶上,楼梯正对着的厚重房门被突然推开,白三辰突兀仰头看向要出门的顾母,一时之间忘了开口,顾母未料到他的到来,看到他略微惊讶后恢复笑脸,转身将刚上锁的门重新打开,又将倒满水的热茶放在桌面,急匆匆地进了厨房,白三辰挂上玄关房门,听见厨房传来动静,客厅的热茶升温腾起热气,他乖巧坐在沙发中央等待,直到响起顾母热络叫喊,白三辰起身跑进厨房将刚翻炒出的蔬菜端上饭桌,顾母一面擦着手中水渍,一面笑意盈盈看他背影,将盛满米饭的碗和筷递到他面前,亲睦的笑起。
    “刚才一个人,打算去外面吃点的,瞧你来了,可以亲自下厨。”
    顾母夹起盘中蔬菜,搁进白三辰碗中,白三辰抬头望着顾母脸颊褶皱起的纹络深感愧疚,心中五味杂坛顷刻撞翻,嘴里咀嚼的可口饭菜变得索然无味。是他逼她做不到老有所依,他走了,她回来好不好?
    “我,要走了,让顾颜回来陪您吧。”
    低沉的声音让顾母夹菜的动作停在半空,她嘴角的笑意忽然僵硬,缓缓回头对上白三辰的双眼。
    “走?你们现在的孩子是不是都这么任性,可以不考虑大人的感受?”
    白三辰愣怔在一旁,盯着桌上的两菜,想起顾母将将严厉的声张,顾颜走时,肯定受到了不小的阻挠,只是这样都动摇不了她走的坚决,她现在是恨的吧,思及此,白三辰放下碗筷,起身对着顾母深深鞠躬,顾母被他突然的动作惊吓,扭头不解看他。
    “你是不是也去意已决,甚至要已死相逼的与父母抗衡?”
    顾母的话声一落,白三辰突如遭遇一记闷拳,直逼心口,他抬头有泪流出,顾母僵住进食的动作,看他颤抖的身体,快要泣不成声,顾母慌张找来纸巾,踮着脚仰起头擦干白三辰眼角泪水,似慰勉般轻拍他的脸颊。
    “不是的,妈。”
    “总是这般哭哭啼啼,如何像个男儿?”
    “可我看到您就想起顾颜!”
    顾母轻笑,泪聚集眼眶,湿润的眼睛发出光彩,她轻拍过白三辰,但笑不语。
    “我被家父外派出国,还不知要走几年,特来跟您辞行,所以,顾颜回来后,也再不会见到我,她从今往后只管安心生活。”
    顾母听罢微愣,垂眸望着冷掉的饭菜,面容渐渐黯淡,心里说不出如何滋味,只是想到女儿得知这个消息,她难免心疼万分,又怕她再次跌入深渊无法自拔,顾母抬眼注视窗外夜色,敛去担忧神情,回眸对白三辰涣散着笑容。
    “也好,终要平复的,有了目标尽管大步向前去拼。”
    “您难道不怨我吗?我这样凭空走了,却仍未弥补对顾颜的伤害。”
    “这不就是感情吗?我何苦怨你,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顾母独自凝视窗外,撇见桌上残羹,屋内已经没了白三辰影子,放空的思绪忽然被拉回,顾母垂眸哀叹,暂且不去告诉她,免得更加伤怀,以后她回来了也许可以从容面对些,只是不免心疼她付诸全部的爱不能完美。夜空星光闪烁,顾母端起碗筷转身走进厨房,水龙头哗哗声音,掩盖她不断叹息。
    白三辰安静坐在车厢,望着楼上窗户发出的灯光,手中的香烟已经燃尽,烟灰掉落在身上,夹烟的双指忽然被烫的疼,他一激灵,低头将残存的烟头扔进烟缸,缓缓发动汽车离开原地,后视镜在倒退,他眸中有晶莹悄悄闪烁,颤抖的手指,忽然无力掌控方向盘,一路停停走走车子驶进院落稳稳停在车库,白三辰甩门下车,瞧见不远处正站着一袭白衣的女人,他瞳孔瞬间微缩,心跳徒然张狂,竟然迈不动步伐,他紧紧凝视远处佳人,却不消一秒将眼中炙热散尽,恢复了冷漠。
    那人不是她!
    看清后他落寞的继续徒步,走近与白衣女子擦肩而过,扑面的香水袭来,他心底愕然升起一阵尴尬,想着原来不是所有女孩,都如她般适合白衣罗衫,可以浑然天成像个仙子,她的样子虽多年不变,却美到永驻他的心底,现在想想,她始终替他保留着那抹清纯印象,其实遇到她,才是一生最大的幸事。
    白三辰刚拉开大门,便传来母亲期期艾艾的哭诉,他沉默在玄关换下鞋子,瞧见大哥与二哥已经陪在母亲身旁,母亲嘴里呢喃不清,脸上布满泪容,他将钥匙扣在茶几桌面,母亲闻声仰头看他,白三辰看到她发红眼眶,皱紧眉头,缓缓蹲下身子,贴在她的膝旁,轻声安慰。
    “我不是一去不回的。”
    白母伸出布满沟壑的双手,拂过白三辰侧脸,满目踌躇,尖细声音止不住愤慨而出,哀戚着冲他怨怼。
    “你父亲这次是铁了心,怎么劝都没用。拿自由当赌注你输的起吗?这后果可堪比流放!”
    “我以为,我会赢的。”
    母亲无力抽打着白三辰脊背,他幽幽开口,停顿细微声响,一瞬抬眸看见母亲虚无泪光,他将母亲双手紧握掌心作为怀故,幽邃眸中闪烁的认真坚定不移,白母失神惊悸,猝然明白他心中缘由,慢慢停止抽噎。
    “你爱她?从最初?”
    “恩,爱她,始终,所以输的不止自由,不能反悔。”
    白母轻哼一声擦去眼眶边的泪痕,会意的点头,望向白三辰的双眼不知不觉覆上恻隐。
    “母亲不曾怀疑过你做的任何决定,只是唯独这个赌约,而作为赌徒的你却输给了自己。去了那边,照顾好自己。”
    母亲起身甩开白三辰,从三兄弟中抽身回房,白三辰追随母亲背影,一时之间却难开口,事情是他一手造成,过多的不舍怜悯只会成为不分善恶的迷障。只是他该认命吗,就这样失去她,空留遗憾。
    房内月光撒入,窗外传来汽车轰油声音,隔着纱帘他向下俯视一瞧,见大哥二哥相继扬尘而去,回身跌坐在大床之间,趁着月光看清打包好的行李在暗地洒下阴影,无端心慌涌上,他着忙点起香烟,微光透过窗棂照亮他侧脸轮廓,青烟飘过,缠绕他埋在夜中的半扇面容,隐藏着深邃眸中的极致荒芜。
    静坐了一夜,思念颠沛踟蹰,天边的日晒已耀目如火,白三辰掐灭手中香烟,转进卫浴梳洗,擦干脸颊残留水珠,重新踱入房间将床单铺平,对着墙壁硕大镜面理容,认真系过黑色领带,
    撩起衣袖,腕上的时针滴答行走,距离开的时间不过片刻而已,手机仍然安静躺在桌角,她的消息始终无法追寻。
    他提过行李拉开房门,门外突现的人让他一秒的诧异恢复平静,白三辰停住动作,正视眼前妩媚的女人。
    “不是结婚了吗?还敢来这野。”
    “毕竟要来拜访,我老公在楼下陪伯母聊天,听说你要走?”
    关欣瞥见他身旁的皮箱,心中忽然升起窃笑。
    “被老爷子发配边关。”
    “所以说,你早跟我在一起才是明智,也不枉我这些年对你的情深。”
    她轻巧掠过他的身边,窜进房门,白三辰不耐扭头,看她玲珑身形四处转悠,对着房间打量不停。
    “又不是第一次来,瞧的这么仔细?”
    “你都不问问我,蜜月渡的怎么样吗?”
    关欣随意坐在躺椅,来了聊天性质,白三辰看着腕表,皱皱眉目。
    “我赶时间,不如...”
    “碰到了顾颜。”
    白三辰僵住动作,缓缓抬眸,望眼瞧着关欣眼中笃定欣喜的势在必得,顺势他将门外的行李重新拖进房间,紧紧关上房门,快速逼近关欣,双手搭在躺椅两侧扶手,俯视看她幸灾乐祸的俏媚脸孔。
    “告诉我,在哪里?”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