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澈

  江谚辉倒也不打算隐瞒，“不承认不代表他没有做，多次和那林湘见面已是铁证，按照帮规，叛帮者，受桃木杖责100，蟒鞭鞭背50，之后跪足三天不可医治不施水米，如果能活下去，可离去。”说着轻轻阖上双眼，努力不让自己去想象那样惨烈的画面，“至于纾澈，毕竟是这样的身份，如果侥幸能活下来，便安排去了修罗营吧。”
  沈辰义心中一凛，修罗营虽然是属于楚轩管辖，但是纾澈以一个背叛者的身份进去，又能得到多少照拂，更何况，楚轩又怎么会去照顾一个背叛了玄冰背叛了辉哥的人……犹豫着，还是忍不住问，“如果，最后您发现，真的是冤枉了纾澈少爷呢？”
  江谚辉起身，拍了拍沈辰义的肩膀，“了不起，我这条命赔给他……我们一家三口，也能在地下团聚了……”
  Part58 浮出水面
  又是一桶冷水浇下，倒在地上的纾澈狠狠地抽搐了一下，再没有力气跪直身子。
  正当刑堂的手下们犹豫着要不要真的按照辉哥说的那样对纾澈少爷动手的时候，沈辰义已经走进了刑堂内室，只挥挥手示意其他人全都退下，一把关上了内室的门，随手将纾澈搀扶起来，“纾澈少爷，先休息一下吧。”
  几乎已经失了意识的纾澈却依旧执拗一般地摇了摇头，“不……不必……”
  沈辰义却也不放手，“辉哥不会这么快过来的，纾澈少爷先休息一会儿吧……”
  纾澈执意推开沈辰义扶着自己的手，动作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却是异常的坚定，再次跪好，身子又是狠狠一颤，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看向沈辰义，目光清澈得几乎要刺痛沈辰义的双眼，“沈叔……您要是真心疼纾澈的话，就先跟我交个底吧……爸……辉哥他打算怎么处置我？是按背叛者的罪名，还是干脆……血刑？”说到最后的时候，声音居然带笑。
  沈辰义本想说些什么，却在看见再次涉足刑堂的楚轩的时候下意识地闭上了嘴。
  楚轩径直走到纾澈面前，蹲下，直视着他，“小澈，我来，只问你一句话，到底，是不是你？你若说不是，我现在便带你走，哪怕代价是我们从此再也不能涉足玄冰，哪怕辉哥再也不原谅我们甚至是为平众怒而追杀我们，我都不会后悔亦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
  纾澈笑，带着些死心的悲哀，“轩哥……你居然，也不相信我……纾澈多说无益，请轩哥移步吧……今后，还请轩哥为玄冰多多操持了。”
  楚轩眼神凛冽，“江纾澈你好样的！那好，我便去回了辉哥。”说着就要转身而去。
  没走两步，却又被抓住，回头，竟是沈辰义，“怎么了，辰义哥？”
  沈辰义眼光一闪，似有无限悲悯，“楚轩，连你都没看出来么，纾澈少爷他，是无辜的啊！如果真的要背叛，当初他在林梓洵那里受尽酷刑的时候早就背叛了啊！”
  楚轩的目光淡漠地从跪在地上显得异常单薄的纾澈身上扫过，“辰义哥这话不对，你怎么知道，那不是他们一早布好的局呢？你也知道，当时江纾澈和辉哥的关系并不好，那时的他又怎么能得到玄冰的核心资料和辉哥的全部信任呢？”
  沈辰义无语，沉默片刻，却依旧坚持，“楚轩，你，带他走吧，不然，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楚轩推开他的手，“抱歉，辰义哥，你知道的，楚轩决不允许任何危害到玄冰的事存在。”
  沈辰义目光一沉，终是沉沉地叹了口气，“那，楚轩，你亲手杀了他吧……纾澈这孩子是我从小看大的，我实在是不忍心……你可以做得很漂亮不惹人怀疑的……”
  楚轩笑笑，“辰义哥这话糊涂了，楚轩什么时候是善心的人了，更何况，是对待一个叛徒？”
  沈辰义终究无语，只是盯着楚轩看了很久，楚轩似笑非笑地站着，眼眸里已经渐渐染上了嗜血的神色。
  也不知过了多久，楚轩突然转身，“我现在去回了辉哥，辰义哥准备一下吧，一会儿，怕是要请桃木杖的。”
  沈辰义看看纾澈，又看看楚轩，没再说什么。
  而他，没有看见的是，楚轩转身之后，轻轻勾起的唇角。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江谚辉真的带着季维、楚轩、云溪到了刑堂内室。
  沈辰义迎上去，试图做最后的劝解，“辉哥，事情还没完全弄清楚，您……真的忍心这样对纾澈少爷么？”
  江谚辉下意识地向纾澈的方向看过去，目光里是掩饰不住的灼痛和心疼。
  沈辰义正要说什么，却见云溪一把关上了内室的门，而楚轩，两步迎上来，一把抓住自己的手腕，脸上，依旧是那样似笑非笑的神情，“辰义哥，这事，你做得太漂亮了。”
  云溪已经跑到纾澈身边一把抱起了他，“小澈你……辛苦了，这事很快就会过去了……”
  沈辰义任由楚轩抓着自己，也不挣扎，脸上的神色亦是丝毫未变，“楚轩，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明白？”
  江谚辉走到云溪身边不放心地和他一起查看纾澈的伤势，季维看向沈辰义的眼光里已经有了些沉痛的意味，楚轩淡笑，“事到如今，辰义哥也不用再狡辩什么了，一切，早有分晓，如果辰义哥还有什么疑问的话，这份来自我葬夜盟晓晴阁的资料会一一回答给你的。”
  Part59 血刑
  “如果辰义哥还有什么疑问的话，这份来自我葬夜盟晓晴阁的资料会一一回答给你的。”晓晴阁是葬夜盟下设的三大分支机构之一，专门来搜集各方资料，只要是晓晴阁拿出手的东西，几乎可以说是毫无差错的……
  楚轩放开沈辰义，翻开那一叠资料，“真看不出来，辰义哥竟是心思这样深重的人，早在几年前就和林梓洵有了接触，刚开始的行动都很保守，而自从小澈开始有了能力在外面惹是生非的时候，你也就随之渐渐放开了手脚，因为很多事开始可以推到小澈身上了……我说的没错吧？”
  沈辰义脸色一沉，“说下去。”似乎完全不打算否认了。
  楚轩继续道，“而自从林湘第一次回来，你和琉焰那边的联系便更是紧密了，现在想来，很多事都是辰义哥你一手促成的吧，包括，不动声色地挑拨辉哥和小澈之间的关系……我不知道林湘出去一年的原因究竟是为什么，但是自她这一次回来，你们便马上搭上线，资料，便是你泄露给她的吧，林湘很聪明，知道在什么时候用多少，也知道，该什么时候在小澈面前出现引起最大的误会……当然，这些，还是少不了辰义哥你的促成，还有帮里那些流言，也是辰义哥一手安排的吧……”
  沈辰义轻轻一笑，“晓晴阁果然名不虚传，只是，你们怎么会想到查到我身上的？”
  楚轩也笑，“他们可不只是查了辰义哥你，我当时的吩咐是，去查每一个人，包括我。只是，即使拿到了资料，我还是不能完全相信，直到刚才……”楚轩看了江谚辉一眼，才接着道，“我倒真的没想到辉哥也设了个局，所以我索性就将计就计。辰义哥原本的打算是看着辉哥亲手折磨死小澈再放出真相吧，所以我刚刚才故意对小澈说我可以带他走，同时失去我和小澈对玄冰对辉哥的打击更大，所以辰义哥你便想极力促成，被我拒绝之后又心生一计，想要我亲手杀了小澈，再用各种方式透露给辉哥好把我也一起铲除是吧，只是可惜，你并不知道我对你早就有所戒备……辰义哥，我说的对么？”
  沈辰义的笑意丝毫未变，“技不如人，我无话可说。”
  尽管之前已经知晓了事情的真相，听到他亲口承认，江谚辉依旧是惊痛，“为什么！辰义！玄冰，可是我们兄弟三个一手打下来的江山！”
  沈辰义笑得清淡飘渺，“辉哥，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您大概忘了，二十五年前，我和慧儿，是有婚约的！”
  江谚辉一怔，一些已经沉在心底的记忆慢慢腾起，慧儿，尚颖慧，那个如火焰般张扬俏丽的女子……下意识地看向云溪，却见云溪正抱着纾澈让他靠在自己肩上，另一只手丝毫不乱地在药箱里翻了几种药出来，通通拿温水融在一起，小心翼翼地喂纾澈喝了，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境况似的。
  沈辰义似乎亦是陷入回忆，“我真后悔……为什么当初……要让慧儿见到你……更后悔，当初为什么没能阻止她完全断了念想，只想着让她高兴的话怎么都好……”微阖了双眼，唇边依然有笑，却苍凉，“这么多年了，我叫你一句辉哥，可是其实你和阿维都是比我小的，我把你们当亲弟弟看……阿辉，你告诉我，亲爱看着最爱的女人因为你客死异乡的我，怎么和你继续这份兄弟情！”
  江谚辉看着面前的沈辰义，终究无语。
  沈辰义敛去所有情绪，“慧儿爱上你是不可抗力，可是，后来呢？后来的事是你完全不能控制的吗？这明明，就是一个可以阻止的悲剧……”沉默片刻，淡淡地看了云溪一眼，“还有，你看看，这些年你都做了什么！是，你爱苏郁，你对不起纾澈，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慧儿留下的孩子，也在你的身边，甚至十年来连大大方方地叫你声爸都是奢望！”
  不出所料地见江谚辉脸色惨白地后退了两步，沈辰义再次笑了开来，“当初，我和阿维说，你是能成大事的人，我没有看错……只是可惜，我不是……如果我足够狠……”说着却是转向了楚轩，“小轩，如果我说，我刚刚一味地劝你带纾澈少爷走，是因为我不忍心，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