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澈

  云溪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纾澈已经抢先开口，“不必了，爸没罚思过已经是心疼纾澈了。”
  江谚辉放柔了语气，“小澈，不要和爸怄气了，这次是爸不对，爸跟你道歉好不好。”
  纾澈只低下头，姿态寂静，“对不起，爸，小澈不敢跟你怄气。”
  云溪却已经翻出一粒止疼药，不容分说地喂纾澈吃下去，“就这一粒，10分钟起效，不过不能多吃。”
  果然，十分钟后，云溪再为纾澈清理身后的伤和上药的时候，虽然依旧是疼，却没有太过激烈的反应，折腾了半个多小时，终于上好了药。
  云溪简单地收拾了药箱，就听见纾澈的声音，“云溪，扶我回去吧。”
  江谚辉搂着纾澈的手一紧，“小澈……今晚就在这儿休息吧，别折腾了……”
  纾澈也不挣扎，只是垂下了眼帘，声音依旧平静，“不敢打扰爸休息，爸放心，今天的教训纾澈都记住了，回去之后会好好反省，绝不再犯。”
  收到了云溪的眼神示意，江谚辉想了想，还是决定让云溪先带他回去，云溪走过来直接抱起了纾澈，用唇形对江谚辉说了句，“放心，我回去劝劝。”
  而事实上的情况是，云溪一路抱着纾澈回了房间，把他放在床上安置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被纾澈抢了先，“云溪，不用劝我什么，也不要安慰我，我没事。”
  云溪伸手探了探纾澈的额头，果然是又发烧了，回身去找退烧药，“小澈，你是在怪爸么？”
  纾澈微怔，然后轻轻笑答，“云溪你知道的，我不会跟你说谎——我不怪爸，他毕竟是一帮之主。”只是，不怪是不怪，但是，他，失望。
  云溪背对着纾澈拿药，因此没有看见他的表情，纾澈又是那样无懈可击的平静语气，云溪自是松了口气，端着水和药走到床边，“不过爸的消息真是灵通，咱们刚回来他就知道当时的状况了啊。”
  纾澈也不想勉强单手支起身子了，只道“你扶我一把吧，”云溪扶着他吃了药之后才又开口，“是有人去告诉吧的，而且……”停顿了一下，再开口的时候声音依旧是平静的，只是有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悲哀，“爸怀疑我，想夺权。”
  云溪一惊，从纾澈手里接过的水杯一下子摔到地上，“怎么会！爸怎么会这么想！”
  纾澈轻轻阖上双眼，“云溪，我有点儿累了，想先睡一会儿，你去帮我告诉轩哥一声吧，明天，如果可以的话，我先不去葬夜那边了。”
  听到云溪走出去关上门的声音，纾澈浅浅地吸了口气，唇边笑意弥散开来，心里却是一阵一阵地发凉，他理解，他真的理解江谚辉所做的一切，理解江谚辉是真的怕了兄弟相残，所以，他不怨也不怪，只是……云溪，或是楚轩，如果听到那些风言风语，又该是怎样的反应呢？他们，会选择信任自己的吧……
  想来想去，似乎，自己也没有真的没有责怪的立场，他很失望，又觉得其实自己不该失望，本来，作为一帮之主的儿子，作为玄冰的少主，很多时候，他并未注意自己的言行，加上18岁之前的那段日子，别人对自己有所怀疑，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么……
  或许，只是因为自己的心智还不够坚定吧……
  闭上双眼，似乎又听到了那句，“怪不得底下的人都说我把你宠得不成样子，江纾澈，你不要恃宠而骄！”
  恃宠而骄……
  狠狠地咬了咬布满了血口子的下唇，一丝血腥味再次涌进口腔的时候，心中一个念头渐渐地形成了……
  楚轩发誓，这是他接任葬夜盟主这些年来的第一次，居然这样的不冷静，云溪到了葬夜找到楚轩转达纾澈的话，并希望楚轩能去安慰纾澈一下，楚轩先是一怔，然后径直地奔向了江谚辉的房间，推开门就是一句，“辉哥您怎么能这样伤小澈那孩子的心！”
  江谚辉正坐在沙发上，也没有起身，甚至没有回头，“楚轩，你这是跟我说话呢？”
  楚轩顿时语塞，这么多年，除了公开场合，辉哥很少连名带姓地叫他，通常都是叫“轩儿”的，这样，带了温情和宠溺的称呼。
  楚轩两步绕到江谚辉身前，缓缓地跪下，“辉哥，轩儿知道，您这是疼我……可是，小澈他……辉哥，他是您亲儿子，轩儿说句不自量力的话，我一直也把他当亲弟弟，您……为什么就不能像当初宠轩儿那样宠小澈一次……”
  江谚辉叹口气，轻轻地揉了揉楚轩的头发，“起来吧，现在你都是什么身份了，还说跪就跪的。”
  楚轩却是固执地一动不动，“什么时候都是应该的……辉哥，跟轩儿去看看小澈吧……他，即使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想您能去看看他的……您，去哄哄他好不好……这一次，您真的是委屈小澈了……”
  江谚辉又是担心又是心疼，没有多想就和楚轩一起去了纾澈的房间，纾澈趴在床上，并没有睡着，见他们进来，竟似乎是想要从床上下来，被楚轩抢先一步呵斥住了。
  纾澈也没有再坚持，在江谚辉和楚轩开口之前，轻声笑道，“正好，爸和轩哥一起来了，也省得我再请示两次了……轩哥，在小澈伤好了之前，可不可以允了小澈暂时休息一阵子。”
  楚轩点点头，“就这事？我什么时候成了这么没人性的人了？自然是要等你好了再说的。”
  纾澈只浅浅一笑，单手撑起了身子，认真道，“等小澈痊愈之后……请轩哥允许，小澈想去修罗营锻炼一阵子。”
  Part71 所谓成长
  纾澈只浅浅一笑，单手撑起了身子，认真道，“等小澈痊愈之后……请轩哥允许，小澈想去修罗营锻炼一阵子。”
  楚轩一怔，眼神迅速地冷了下去，在江谚辉和纾澈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就是一巴掌扇过去，纾澈一下子就倒回床上，还带着浅浅指痕的脸颊肿得更加夸张，江谚辉有些心疼，却终于是没说什么。
  纾澈狠狠吸了口气，然后再次轻声开口，“求轩哥成全。”
  楚轩再次扬起手，却是叹了口气，又缓缓放下，“小澈，你记不记得我当初跟你说过什么？”
  纾澈低头，“小澈不敢忘。”
  楚轩目光凌厉，“那你这今天又是演的哪一出？找不痛快是吧？不用这么麻烦去修罗营！你以为辉哥在我就不敢打你是么！”
  纾澈下意识地看了江谚辉一眼，却又很快了收回了目光，“轩哥……小澈，不是这个意思……”
  楚轩没再回答，只是转身，“辉哥，楚轩想和小澈好好谈谈，您先回去休息吧。”
  江谚辉也没说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楚轩肩膀一下，叹了口气，便转身向门外走去了。
  楚轩跟过去轻声说了句什么，然后关上了房门，回头，见纾澈似乎正要从床上下来，下意识地想要去拦，却终于是忍住了，只淡淡地说了句，“不乐意在床上好好趴着就下来跪着吧。”
  纾澈从床上滑下来，咬了咬牙，端端正正地跪好，“轩哥……小澈真的没有赌气的意思……只是……小澈觉得自己真的应该磨练一下……”
  楚轩不以为然，“你好好在我身边呆着就行了，还是你觉得在我身边太轻松了？”
  纾澈摇摇头，“在轩哥身边，即使被要求得再严格，小澈知道，轩哥总是护着小澈的。”
  楚轩沉默片刻，干脆道，“我不会同意，你可知道修罗营是什么样的地方！”
  纾澈眼光一闪，随即坚定道，“知道，所以才要去，小澈愿意长跪求轩哥同意。”
  楚轩目光一凛，在纾澈反应过来之前拉着他的右臂一把将他带了一起，然后又按倒在床边，拽下裤子就是几巴掌狠狠地拍过去，“你能耐大了是吧！还敢威胁我！”
  巴掌很重，打在已经伤痕累累的臀上，滋味并不好受，纾澈却只是解释了一句，“小澈不敢……只是，希望轩哥应允。”然后再没说什么，一声不吭地咬牙忍着。
  楚轩只打了几下便停了手，“别胡闹，修罗营是什么地方，哪是你说去就去的。”
  纾澈依旧坚持，“纾澈知道，也有心理准备。当年轩哥定下修罗营的规矩之后也是自己闯过的，轩哥应该相信小澈也可以。”
  啪！狠狠的一下，是用掌侧劈过去的，一道紫红的檩子很快就肿了起来，“我看你就是想找不痛快！行，我成全你！不用去什么修罗营，明天一早，来葬夜报到，晚了的话你知道后果。”说罢竟是直接摔门而去。
  第二天，楚轩一早就等在葬夜，却始终不见纾澈过来……那小子，不会以为昨天自己是和他开玩笑了吧？还是……伤得重了爬不起来了？
  心念及此，楚轩发现自己竟是再也坐不住了，昨天摔门离去之后自己也觉得有些冲动了，跟个孩子置什么气，只是终究是忍下了回去看看的冲动，既然以及存了念头给这孩子一个教训，又怎么会再给自己心疼的机会？
  走到纾澈的房间推门进去，只见纾澈整个人小猫一样地蜷缩在床上，头发贴在惨白的脸上，额间似乎还有冷汗，失血的嘴唇抿得很紧，唇边却依旧有浅浅的呻吟。
  纾澈并未睡着，很快感觉到了楚轩的气息，惊得差点儿没从床上翻下来，看了看表才发现居然已经这个时间了，有些慌乱，“轩哥……我……”用力地用手扣紧了床沿，声音是虚张声势的镇定，“对不起，轩哥，小澈误了时间，愿意受罚。”
  楚轩本来是心疼，却没想到他竟是这么一句，当下冷了声音，“按你跟我学功夫时的规矩，怎么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