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赋,云霄往事书

第154章


那样刻骨的深情,无端的让她腾起某怪异的感觉——他的目光的确聚集在她身上,可某个瞬间,又仿佛穿透了她,投向更深更远的未知之处。
  这种怪异不止表现在他看向她的眼神,还有其它。譬如,她来到这云霄阁已经两个多月,他待她周到体贴颇为上心,只要她提出的要求,他没有不允的。下人们私底下皆言她这个“准二夫人”受宠正浓,可真正的情况却只有她自己知道。他确实对她不错,隔三差五便来她的摘星楼,但却仅限于小坐而已,偶尔他要她抚琴相陪,偶尔让她舞剑,更多的时候什么也不做,就只是安静的坐着,隔着袅袅的茶香,沉默的品一杯香茗而已。至于留宿过夜这种情况,从未发生过。
  这种模糊的情况令伺候她的下人起初也颇尴尬,云过尽从未给过她任何名分,也不曾对外宣称她到底是何种身份,下人们都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不知该喊二夫人还是姨娘还是其他,于是干脆都客客气气的唤她惊鸿姑娘。这称呼云过尽几次听到,也没说什么,于是满院子便都这么喊她了。
  一舞毕后,惊鸿收回了剑,施施然坐回原位。
  圆桌对面的云过尽突然问:“惊鸿,你今年多大了?
  惊鸿道:“惊鸿是癸未年生,如今二十有二。”
  “癸未年?”云霄阁主的眉头挑了挑,又问:“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惊鸿笑起来,笑意里微微有些感伤:“云阁主,实不相瞒,惊鸿是个孤儿,自幼由养母收养,生辰之日养母并不知晓,但她说在柴门外捡到我的是个下雪的冬天,不记得具体的日子,但是那一年的二月初,大概是初三或者初四。”
  “你是二月初三?!”云霄阁主惊愕道:“癸未年二月初三?!”
  “是,不知具体是初三还是初四,总归是二月初的那两天,”惊鸿复又笑起来,看着脸色有变的云过尽,问:“阁主,怎么了?我的生辰有什么问题吗?”
  云过尽抿了口茶,眸里的愕然渐渐隐去,半晌若有所思地道:“没什么,你的生辰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惊鸿兴趣盎然地道:“哦?惊鸿的生辰还能阁主想起别的人,惊鸿好生好奇,阁主可愿同我讲讲这个人?我想她一定是个很特别的人,不然阁主您也不会对她念念不忘。” 
  “是啊,是很特别。”云过尽将目光投向那片火红的扶桑花,他深邃的眸子漾起浅浅的恍惚:“她是我年轻时候爱过的一个女子,也是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
  惊鸿道:“是.....云夫人?”
  云过尽摇摇头道:“不是,但她跟我夫人之间也有很深的关系。”
  惊鸿道:“您既然对她一往情深,为何却没同她在一起?”
  云过尽的脸色缓缓泛起一丝苦涩,过了好久他才沉声道:“她走的早。我们有缘无分。”
  惊鸿默了默,道:“惊鸿失言,不该问阁主的往事.....”
  云过尽道:“无妨,不知者无罪.....”他一口气将杯中茶喝完,起身道:“不早了,你歇着吧,若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来找我。”
  惊鸿点点头,行了个礼,将云过尽送出摘星楼。
  
  云过尽走后不久,摘星楼又来了位熟悉的客人。那人着一身妃色长裙,笑容温婉俏美,娇娇弱弱如三月石墙上盛放的粉色蔷薇花,不是锦若薇还是谁。
  锦若薇笑着走来,喊了一声:“惊鸿。”
  惊鸿迎了上去,道:“少夫人。”她之前一直称她为掌门,但自从来了云霄阁后,那个称呼只能入乡随俗的改掉。
  锦若薇嫣然一笑,道:“好些天没来你这摘星楼了,心里怪挂念你的,这就来看看。”
  惊鸿道:“多谢少夫人关心。”
  锦若薇看看她,又转头打量着四周,忽的将目光落在那扶桑花上,惊喜的喊了一声:“呀,你这院子里的花开的可真好看!这什么花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惊鸿道:“这是扶桑花,以前我们坤岭可没有,我也是来云霄阁后第一次见呢!”
  锦若薇将手亲热的搭在惊鸿手背上,道:“这扶桑花开的这么美,走,陪我去跟近仔细赏赏。”
  
  
☆、第一百五十九话 星辰花语  锦若薇将手亲热的搭在惊鸿手背上,道:“这扶桑花开的这么美,走,陪我去跟近仔细赏赏。”
  惊鸿欣然应允,侧过头对身后的小丫头道:“少夫人喜欢吃蜜饯,你去取点玫瑰蜜饯过来。”小丫头应了一声,转身回屋去拿。
  扶桑花高大茂密,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花丛中,红色的衣裙偶尔在翠绿的缝隙中一瞥而过。待得走到最繁盛的那一株跟前,锦若薇笑道:“看,这株生的最好,花朵熙熙攘攘的挤在一起,灿烂的跟云霞一般。”
  惊鸿道:“可不是,真是好看。”
  锦若薇指着满树繁花道:“可惜我那院子里就有些夜来香,那是半夜里才有情趣的花儿,白天里不声不响的,真真没意思……”她一面说一面笑,眼神却在敏锐的观察着四周,确定安全后压低声音道:“怎么样,最近有什么收获没?”
  惊鸿摇摇头,道:“没有什么实质性进展,您呢?”
  锦若薇脸上露出一丝讥诮,道:“你都没有,我更没有。你不知道这云过尽对我看的有多严,我想出院子门都不容易,今儿来看你还是借了去探望她女儿的机会才绕道来的。”
  惊鸿道:“他女儿?那个云家小姐吗?听说病的很严重。”
  锦若薇颔首道:“可不是,听说差点连命都丢了,不过现在熬过来了。”
  惊鸿默了默,问:“那姑爷呢?”
  锦若薇思索片刻,终于明白她口中的姑爷指的是云舒,惊鸿将她当主子看,故而这个姑爷是对云舒的尊称。锦若薇闻言笑了笑,脑中浮起那个一袭白衣的清冷男子的模样,眸中飞快掠过一丝复杂的意味,似自嘲,又似失落,她信手折下一支扶桑花,将花瓣一片片扯下掰碎,道:“他嘛,别提了……他一心守着她的宝贝妹妹,我十来天都见不着他一面。”
  她依旧温婉柔和的笑着,手中的朱红丹蔻指甲却猛一用力,掐断了最后几瓣花瓣,她注视着手中的残红花蕊,道:“惊鸿,虽然事情进展的不顺利,但我们俩切不可灰心丧气,一定要稳住心神,伺机而动。”
  惊鸿道:“惊鸿明白,云霄阁才是挑起三派围攻我们坤岭的背后黑手,它是害死老掌门的幕后真凶,此仇惊鸿日夜不敢忘。”
  锦若薇将手中花萼抛到身后,脚尖稍一用力,地上的朱红花瓣立刻零落成泥碾作尘,远远看去,像是灰褐色的土上泼了一把殷红的胭脂。旋即她冷冷一笑,脸上再也不复当初温柔之色:“坤岭的仇,你记得就好。”
  惊鸿道:“是。”
  两人相视一眼,眸中各有厉色。
  端着琉璃碟子的紫衫小丫头跑来,恭敬道:“惊鸿姑娘,您要的玫瑰露蜜饯我拿来了。”
  两人齐齐转过头来,锦若薇的脸上又恢复了初初的亲切笑脸,她挽着惊鸿的手,捻起一颗梅子丢进嘴里,赞了一句:“酸甜适中,玫瑰的香味刚刚好,不愧是云霄阁的拿手蜜饯。”
  她一面吃,一面侧过头去看惊鸿,惊鸿本来在笑,突然袖子底下一动,有什么东西以极快的速度塞进了手心,那东西有冰凉的瓷器之感,摸起来似乎是个小小瓶子,她将那小瓶子紧紧攥在手心,迎头正撞上锦若薇递过来的眼神。
  她不动声色的点头,将那物件收入袖中,笑道:“少夫人,这玫瑰蜜饯虽好,小心吃多了腻口。”
  锦若薇挥挥袖子,莞尔一笑,道:“说的也对,那我就不吃啦,天不早了,回屋去。”
  
  夜已深,二更天。
  朝阳阁内,卧房的灯依旧缄默的亮着。云霄阁主坐在椅子上,抚着手中的画卷出神:“芷茵,芷茵......那孩子居然是癸未年二月初所生......居然刚巧是你离开的日子......你们长的一模一样.......你告诉我,是不是你回来了?是不是你不忍我在这世间孤独如斯,便用另一种身份来陪我?......芷茵,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
  ......
  
  金秋已过,但东辽依旧是秋高气爽的模样,苍穹浩瀚,晴空万里,一丝白云也没有,高而广的天空唯有一望无际的湛蓝,清透的像是被天山的雪水清洗过一番,微带着透明的清水底色,宛若一副浓墨重彩的丹青画卷,被清水的色调缓缓晕开,满目华凉。
  苍穹之下,是连绵起伏的山坡丘陵,盛春时分,山坡是苍翠的草绿。而眼下,秋季让他们换上了松黄的新装。
  那一派蔚蓝松黄交界之处,碧衣公子身形挺拔如竹,遥遥立于丘陵深处,徐徐的秋风将他的衣袍吹拂得上下翻飞,他的眼神凝视着远方。
  片刻后,他若有所思的说:“快到了。”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着实叫人摸不着头脑,身后的小书童不解地问:“您说什么?什么快到了?”
  “十一月初九。”颜惜缓缓一笑,浅笑生辉。
  小书童不解的道::“初九?什么日子啊?很特别吗?”
  颜惜笑而不语,在草地上信步而走。忽地,他的眼神被一抹特别的色彩吸引住。
  几丈之外,东辽百姓的帐篷门口,密密麻麻摆了好些盆蓝色的小花,那小花五瓣而生,花朵小巧秀丽,蓝色花瓣中央生有一圈鹅黄心蕊,宝蓝嫩黄的搭配,真真赏心悦目,纤弱的花朵们一簇簇结在嫩绿的枝头,你挤我挨,半含半露,远远看去,竟像是天上的繁星一般,惹人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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