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鸡尾酒

16 纠结的一章


“朋友给的。”纪薇底气不足,低着头蹭过去,也没细究易北的表情,只解释说:“五月一号有作家莲萌的集体签售会。然后……衣服的主意是浅浅出的!我也没想到一件衣服居然这么贵,虽然苏田已经大发慈悲打了3折,但谁知道打下来还是花掉我大半年的工资呢?”
    易北低头看了一眼她的发旋,有些惊异地把手上的设计稿尺寸细细看了一遍,问说:“你就一点都不介意他……”
    “介意啊!”纪薇自以为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她猛地抬起头,眼神清明有力,“他居然对我们这么没有信心,简直不可原谅!异装癖怎么了,只要他的文字一如既往能触动我们,就算是妖怪又如何?!”倒是奇怪,易北的重点似乎永远不能和她的重合。
    妖怪么?易北抚着她的后背说:“薇薇,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信誓旦旦,完全是因为他只是你众多偶像中的一个,换句话说,他是好是坏完全影响不到你的生活。”
    纪薇一听,急忙纠正:“哪有众多偶像?就他一个好么?!”
    料到如此,易北越发心寒,道:“是,也正因为他的独一无二,所以在你心目中,他就是闪着金光的存在,那层光芒太过耀眼,以至于你尽可以去忽视他的残缺之处。”顿了顿,又说:“假如是一个你生活中的……极为普通的朋友,有无法启齿的残缺,你,还能义无反顾地支持他吗?”
    言毕,易北牢牢盯着她的脸,不敢错过一丝一毫的细微表情。良久未见动静,终于,他放开搁在她肩膀的手,直起身子,清冷的声音从她脑袋上方飘过:“同样是一个缺陷,你只是不介意‘他’有,而换了别人,你就不能保证自己的态度了,是吗?”
    恍如脑海中有大钟被敲击了一声,纪薇回过神,轻声说:“你对我说这些,是想告诉我什么道理呢?”你是想暗示我,无论我对莱茜表现得有多狂热,我也终究不是真的在乎他。我喜欢的只不过是一个自己脑内幻想的、被扣上大神光环的人吗?如此轻易地就否决了我这些年来的执着,你,凭什么?
    “你又不是我,怎么会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她鼓了一大口气,狠狠抛出这句话。这是交往以来,纪薇第一次生气。
    “你刚才的迟疑,足以说明一切。”易北望向地板上的某处,后脖处拉出一条紧绷的弧线,客厅的灯光洒落在他的皮肤肌理上,散发出几分落寞的味道。
    “我发现你今天有点无理取闹。”纪薇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设计稿,胡乱往袋子中一塞,说:“我们之间可以有意见的分歧,但是请你不要总是用你自己的想法作为正确答案。”说完,快步跑上楼去。
    剩下突兀的身躯伫立在单薄的光源之下,易北静得仿佛一座雕塑。分针转了十几圈之后,他才收回游离的深思。
    还是没有能够挑明。
    房间里,纪薇蜷缩在床脚,易北刚才的问话盘踞了她的全部思维——假如是一个你生活中的极为普通的朋友,有无法启齿的残缺,你还能义无反顾地支持他吗?
    能吗?她有些惊恐地发现,自己居然无法给出肯定的回答。
    “原来我就是一个双重标准的人。”她掏出手机,给乐陶陶发了条短信。
    半分钟后,她一个电话打过来,“大晚上的这么多愁善感,你没事儿吧?”
    纪薇照着易北的问题,原模原样复述给陶陶听,末了,附上一句:“假如有一天,某人告诉你方以哲其实是个异装癖,你会有啥反应?”
    电话那头同样是片刻的迟疑,然后孕妇大人爆了一句粗口,“谁敢?!我先爆了那人的脑袋!我老公堂堂七尺纯爷们儿,怎么会!”
    “所以说啊,这件事情发生在莱茜身上就是合情合理,一旦牵扯到身边的人,总觉得怪挂的。难道真的像易北说的那样,其实我们在乎的只有大神的文采和光环,其余的,全部都可以忽视?”
    “被你一分析,我也觉得自己对大神不是真爱了哎。”乐陶陶嘤嘤纠结了一阵,道:“不过你家男人没吃错药吧?居然会问你这种问题?”
    “哼,他肯定吃错药了。尽问些稀奇古怪的问题,弄得好像……好像……”她好像了半天,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易北的表现。
    “妒夫!”乐陶陶忽然添了一句。
    嗐!“……完了完了,好像真是哎。”纪薇抱着手机从床脚滚到床头,天!简直无法想象!
    另一头乐陶陶小姐靠在方先生安置好的软靠垫上娓娓道来:“我问你,以前你在你家易大律师面前谈起莱茜,他有没有过这样阴阳怪气的情况?”
    纪薇如实回答:“没,他还说她小侄女和我一样是莱茜的粉丝呢。”
    “这就对了!一切问题的根源都在于之前的‘莱茜’是个女人,你再狂热,易大律师也不会有危机感啊,可是现在就不同了……”
    “你是说,易北把大神当成情敌看待?”
    “宾果!总算长了点脑子,试想一下,有哪个男人愿意自己的女朋友天天在耳根前叨念另一个男人的事情?要这样还不生气,他就不是男人~”
    好像很有道理但是……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呢0_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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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饭桌上。纪薇很殷勤地夹了一根油条放到易北碗里,腆着笑脸表示,她想邀请易北一起去五月一日的签售会。昨晚上她辗转一宿才想出如此两全之策,心说这下易北总没道理吃醋了吧?
    易北听完之后搁下筷子,公式化地拒绝说:五月一号要出差,抱歉不能陪你去了。
    纪薇怒摔!呃……当然不是当着易大律师的面。
    薇薇花开:你们说他可恶吗?!我都把台阶给他一节一节砌好了,他倒好,非要用降落伞!
    乐陶陶:矮油男人都是酱紫的啦~小孩子脾气,等到那天还不是照样开着车滴溜溜送你去。
    薇薇花开:我看悬,他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呐╮(╯▽╰)╭
    三酒魏太:【害羞】薇薇,你家男人看上去好有腔调啊。。。。
    薇薇花开:……
    三酒魏太:话说回来,礼服什么的已经完工了,你们什么时候有空来拿?
    ……什么时候就是指两小时之后。
    “哎,二次元转三次元的感觉真好。”乐陶陶抱着肚皮躺在穆浅家的皮沙发上。
    纪薇舀了一勺火龙果送到她嘴边,道:“是啊,大王。”
    陶陶柳眉倒竖,伸出食指手叉腰,掐着嗓子喊:“说了多少次了,别叫我大王,叫我女王大人!”
    纪薇狗腿状:“是的大王!好的大王!”
    穆浅抱着两个大盒子走出来,翻了个白眼:你们两个有够无聊。
    纪薇迅速丢开手里的东西,怀揣着无比虔诚的心情,掀开面前的纸盒盖子。入目是一片耀眼的红,她倒吸一口冷气,小心翼翼将礼服抖开,丝绸的面料轻微摆动,好似微风轻漾下的湖面,一褶一褶撩动她的心弦。
    “哇,那个苏田有两下子啊。”乐陶陶伸出爪子摸了摸礼服的下摆,“这个剪裁,无可挑剔。”
    “到底也是大牌好么。”穆浅又把另一个盒子打开,推到陶陶面前,道:“你的。”
    乐陶陶定制的是一件孔雀绿的旗袍,领口和下摆上用黑色丝线暗绣了抽象的凤凰,走的是中式典雅风格,看得陶陶直呼舍不得。可怜兮兮地抱着那件旗袍,道:“如果我说我想私吞这件,你们……会不会打死我?”
    “浅浅,你的呢?”纪薇盖上盒子,发现并没有看到穆浅定制的衣服,有些诧异。
    “哎……说来话长啊。”穆浅苦恼地托着腮,“那天兴致勃勃地把设计稿带回家给魏凌看,你们猜怎么着?”
    “赞叹之?”
    “撕毁之?”
    “非也非也~这男人居然跟我玩阴的,面上说着:哎呀这衣服真好看,等我去洗了个澡出来,那些稿子也就着拉菲洗了个澡!”
    “不是吧?三酒的BOSS不喝自己家的百年老窖居然喝拉菲啊?”乐陶陶毫不留情地指出。
    纪薇:重点完全不在这儿啦!
    “最可恶的事我打电话让苏田帮我再重新画一张,她居然告诉我说,既然你不懂得珍惜我的设计,那么SORRY,只能说你和它无缘了。”
    陶陶:啊,看不出来苏田还是个佛教信徒啊。
    纪薇、穆浅:……【已经无法和孕妇进行沟通了求破。。。】
    果然,这个世界一瞬间都被“妒夫”填满了。
    当纪薇抱着大纸盒回家的同时,易北也从车库出来,臂弯里拢了一大叠卷宗,鼻梁上还架着无框眼镜,大步流星,极为严肃。纪薇体谅他开门不方便,进门后就想用脚后跟抵着欲合拢的门。但是某人的眼睛只有一双且老老实实长在前方,于是易北的一条腿堪堪迈进门口,就被结结实实踹上一脚。
    纪薇转头一看,妈呀,整个一张扑克脸,这绝对是吵架的前兆啊!来不及多想,赶快丢开手里的盒子热乎乎地关怀道:“没踢疼吧?我看看?”
    “……”易北看着她一幅要扑到自己腿上的架势,心口还是软了软,张嘴想说没事,视线却胶着在一旁散落开的纸盒子上——大红色的礼服如泼洒出的红酒,从盒子边上溢了出来。
    “新买的礼服?”不急不缓地问了一句,易北“好心”走过去,放下手里的卷宗,像拎鱼一般把礼服揪起来,耐心十足地打量一番,道:“眼光不错。”
    其后,剩下惊魂未定的纪薇蹲坐在地板上发呆——他……到底什么意思啊?看状况不像是生气啊?难道他不知道那件衣服是送给大神的?
    这、这、这简直是天助我也!
    纪薇乐得跳起来,空旷的客厅满满的都是她蹦跳的声音。欢乐沿着楼梯一路蔓延至楼上,渐渐变得薄弱,最后消弭无踪。
    易北点燃一支烟夹在手间,却是不吸。身上束缚般的黑色西装早就褪下,一丝不苟的衬衫胸前扣被解开两枚,桀骜又性感。夜色化身一层迷雾,笼罩掉他眼底的眸光闪烁,可怎么也盖不住他周身散发出的冷冽气息。凝结到近乎窒息的冷气,伤己,不伤人。
    因为怯懦,因为自卑,所以只好用冰冷的外壳来伪装自己。直到某一天,一抹暖阳顽固地打在他的外壳上,说不清是伪装地累了还是她太过锲而不舍,他默许了。默许暖阳一点一点将冰封的外壳融化,在水滴声中,他痛并快乐着。残缺的内心逐渐展露在空气中时,他忽然开始惊慌,害怕美好的阳光不再愿意将她的热施舍给丑陋的自己。
    破碎的外壳已经没有重新愈合的可能,若非完整地重生,我只有在残缺中,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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