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昨

当李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洁白，她的思绪有点模糊不清，还像是在睡梦中一般混乱不堪，陌生的环境让她不由糊涂，走廊里略有嘈杂的声音传来，微微侧头，却发现身旁还有几张床位，床上都躺着人，她花了很长时间才弄明白自己这是在哪里。
    当意识恢复清晰，身体感官也自然传递了部分信息，不适。她想挣扎着坐起来，一只手摁住了她，扭头一看，竟是箫剑。
    她疑惑，透着几分虚弱：“你怎么在这里？”
    “这个时候还有心思问我这个？”他略有几分不悦，眼神却透着无尽的忧伤：“看看你自己，都一把年纪了，走路怎么就这么不小心。”
    “我怎么了？哦，对了，我怎么会在这里？”
    他刚想接话，迎面走来一个护士，手上拿着几个空的盐水袋，像是刚给其他病人更换下来的:“醒了？觉得怎么样？”
    “其他没什么，就是觉得小腹有点难受。”
    “这个是正常的现象，刚流产都这样，过几天就好了，如果没什么其他症状，休息一下就可以出院了。”护士说完，转身就走。倒是李晓傻愣了，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流产？”李晓看着箫剑，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吗？”
    箫剑沉默了几秒，微微叹了口气，情绪低落：“我刚准备跟你说呢。”
    “怎么回事？我不是去送周宜邦了吗？。。。”是了，她记起来了，耳边犹记得那尖锐的汽车刹车声，她一点应变的时间都没有，只能任凭事情的发生，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似乎还看到了中年司机那张慌张的脸。
    “回去吧，我不喜欢待在这里。”李晓说完，就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不是让你再观察一下嘛。。。”箫剑有点犹豫。
    “又不是什么大病。”
    “可是。。。”
    回到家，箫剑终是忍不住了，一路上的沉默，他都要憋疯了，这个女人怎么对流产的事情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管怎么样，总要有个表示吧，越是这样闷声不响，越是让他提心吊胆，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难道一点都不关心孩子？”他的语调有点冷，几分气愤。
    “翌晨怎么了？”李晓懒懒地问道，脚下却没停，径直走向卧室，拉开被子钻了进去。
    “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翌晨。”他提高了分贝。
    她被纠缠烦了，腾地坐了起来，不免也扯高了嗓门：“不是都没了嘛，你还想让我说什么？难不成你想见我哭得死去活来，几天不吃不喝你才开心？”
    箫剑看着李晓，蹙眉，忽然觉得眼前的她十分陌生，他记忆中的她虽然脾气偶尔躁了点，可绝对有超丰富的感情，平时看个傻兮兮的韩剧都能蹦出半公升眼泪，更何况这次是他们的孩子，除非她压根就没想要。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咬牙：“你真残忍。”
    “残忍的不是我，是现实。”李晓翻身躺下，闭上了眼睛，轻声低语。
    本已挪步的箫剑闻言，还是逞了一时口快：“你不会是在伤心没能送成周宜邦吧？他有给你打过电话，不过当时你没醒，我就替你接了，他应该不会怪罪你，你大可放心。还有，他已经安全抵达香港，让你有空时给他回电。”
    她背对着他，一动不动，他略感几分无趣，只能离开房间，犹豫了几秒，还是进了厨房，准备给她熬点粥，再怎么说，她此刻也需要休息静养。想想自己语气是有点冲，但是也是情有可原的，孩子说没了就没了，而她却一点伤心的表现都没有，简直是要气死他。
    箫剑抱着头，揉乱了满头发。
    第二天，李晓硬是把箫剑给赶回了家，理由是：既然能出门去医院，那应该没有大碍，完全可以回自己家，自己照顾自己。当然，不回自己家也行，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只要不赖在她家就成。
    箫剑气的气不打一处来，二话没说，推开门就走，头也不回。
    入夜，李晓接到田兮的来电，询问她的近况，她答的有气无力，临挂时轻轻地喊了声：“田兮。。。”
    “嗯？”电话另一端的田兮不知为何心一揪，丫头肯定有事情发生。
    “孩子。。。没了。。。”
    “你。。。什么时候去的医院？他知道吗？怎么没让我陪你去？”
    “不是的，是意外。”
    “出了什么事情？”田兮焦急地询问。
    “被车撞了。”
    “什么？要不要紧？那你现在哪里啊？我来看你？”问题如机关枪似地抛向李晓，让她不知道该回答哪一个。
    “没事了，我在家呢。”
    “箫剑呢？他知不知道？”
    “恩，昨天是他接的我出院。”
    “不行不行，我还是来一趟吧，担心死我了，就这样。”田兮不由分说地挂了电话，匆忙更衣提包走人，开门的时候一头撞上下班归来的李晨。
    “去哪儿啊？怎么总是风风火火，毛毛躁躁的。”李晨徐徐地脱下外套。
    “看李晓，出车祸了，晚饭你自己解决。”
    “什么？人要不要紧？”
    “应该没大碍，昨天出院了，就是可惜孩子没了。”
    李晨一惊，一把抓住准备走人的田兮：“你是指翌晨？”
    “不是，是肚子里的。哎呀，我不跟你说了，走了。”说完，匆匆消失在楼道，进了电梯。
    李晨轻轻带上门，自言自语：“孩子？难道是老周的？”思索了片刻，他还是掏出手机，给周宜邦去了个电话，几分焦虑，“你在哪儿？”
    电话里传来爽朗的笑声：“怎么？有事找我？我昨天刚回的香港，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是不是跟田兮吵架了，想找我喝酒？”
    “哪儿啊，甭咒我，我们好着呢。倒是你，李晓出车祸了，你知道吗？”
    “恩，知道。据说没大碍，就是擦破点皮。”
    “原来你知道了呀，那你还不回来看她？赶紧赶紧。瞧你这恋爱都是怎么谈的，这时候可是女人最脆弱、最需要安慰的时候，一个小生命就这么没了，可你倒好，还在千里之外。”
    “等等，我怎么听不太明白啊，什么没了？”周宜邦一头雾水。
    “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李晓流产了，她没告诉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
    “哎，那丫头也真够轻描淡写的，什么就擦破点皮，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没跟你汇报？哎，我估计是她怕你担心。哎呀，我说你这老小子，怎么一点都不上心啊，老大不小了，好不容易有了后，就这么说没就没了，事业再重要，也抵不上孩子重要吧。。。” 不解风情的李晨还在絮絮叨叨，殊不知对方根本没有心思听他赘述，任凭他一个人对着手机说了半天都没半点反应。
    “李晨，我这边还有点事情，先挂了。”周宜邦不等李晨回应就挂了电话。迅速地摁了几个数字，可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没能拨出去，只是傻傻地盯着手机发愣。他给自己点了一根烟，抽的太猛，呛了几口。
    知道他们准备复婚是一回事，但是知道他们除了翌晨外，竟然还曾有过一个孩子，实在是让他有点无法正常呼吸，怪不得丫头最终还是选择放弃他。。。
    昨天早上在机场等了又等，直到最后一刻才进的关，他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总觉得有异样，担心的不得了。下飞机后第一时间给她电话，结果却是那个男人接的，说她早上出了点小意外，此刻在睡觉，不方便接听他的电话。纵使他再怎么想听一听她的声音，他也只能作罢。好在她上午有来电为没能送行而抱歉，傻气的丫头，他只担心她的身体状况，她却说只是擦破了点皮，她轻描淡写，他也只能信之。。。
    敲门声响了半天他都没听到，直到被周母唤醒：“阿邦。。。阿邦。。。”
    “嗯？”
    “开饭了，准备下楼吃饭吧。”
    “好。”对上周母询问的眼神，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一餐饭吃的食不知味，心不在焉，连周父几番问询都没能入耳，几次下来，倒把老爷子气的不愿再费口舌。
    田兮赶到李晓住处，已经是家家户户灯火通明，可李晓却没开一盏灯，室内一片漆黑。还没等田兮发作，李晓就已经抱住她，哭得稀里哗啦，伤心的连田兮都想跟着一起哭。看不到箫剑的半个影子，她估计他们俩又闹腾了，看来自己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等李晓情绪稳定下来后，去厨房冰箱里扒拉几样东西，凑合着做了点。理论上丫头应该进补一下，可冰箱里食材有限，而现在又太晚，买回来烧还不知道要到几点。本来想拉丫头出去大吃一顿，可想来她也不会愿意，于是两个人就随便对付着吃了点，李晓一开始还不愿意动筷子，在她威逼利诱之下，才稍微吃了点。
    十点半，李晓开始打发田兮回家，田兮摇了摇头：“今晚我陪你。”
    “不用，我没事的。”
    “你没事我也赖在这里不走了。”
    田兮一副你能拿我怎么地的表情，逗乐了李晓：“好，依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切，我才不要久住呢，每次住过来都是我伺候你吃喝，半点好都捞不到。”
    “谁让你手艺比我好。”
    “这倒是。”田兮得意地点着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一把抓过提包翻出手机，“我打个电话。”
    挂完电话，回头看到李晓正含笑看着她，她吐了吐舌头，做了个怪脸。
    “住一起了？”李晓柔声问。
    “没，就这几天而已，你别多想。”
    “哦哟哟，我们的田大小姐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我有什么好多想的，是你别多想。”
    两人你一语我一言的，等一切收拾妥当，几乎零点时分才进了被窝。
    “晓晓，我想他。”
    李晓犹豫了几秒，还是说出一个名字：“雷泽？”
    田兮摇了摇头：“不。。。是我跟他的孩子，当初要不出事，现在也快一岁了，就是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李晓伸出手，揽过忧伤的田兮，轻轻地拍着她的胳膊，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丫头那时候该有多苦啊，都不敢告诉父母，全都是自己一个人扛着，那会儿看着雷泽双眼通红疲惫不堪，风尘仆仆赶来医院，两人在房间里无声落泪，门外的她也潸然泪下。
    要说雷泽不爱田兮，打死她也不相信，可再相爱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