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云神社异闻录

15 离开


在寂静圣庭吃完饭之后,众人都满意地躺在沙发上聊着不找边际的话题,只有极少数略微害羞、不善言辞的宇文绿和袭人之流没有说太多话。就连周围的妖精女仆还会适时参与话题。
    澄空等三人没有接触过李泗,所以一开始也不是很喜欢他那种莫名的傲慢和散漫。但是聊天聊久了觉得李泗还是个可以信任的,值得好好相处的伙伴,毕竟都是S班的新生。
    李泗,詹佑,在期间也和众人分享他们的得出的结论。大家陷入了深思之后,开始考虑一个很实际的问题:各种神谕和科学预测说世界必须由二十岁以下的少年去拯救,那么提玛亚特学院为什么存在?世界上又不是只有学院里那一群精英荟萃的异能者。
    说不定在某个穷乡僻野里某个呱呱坠地的孤儿,带着强大无比的王霸之气横扫一切牛鬼蛇神,征服万千少女,带领一支自己的军队和后宫团在提玛亚特学院前牛逼哄哄地路过,然后一举把黑李泗一剑砍死,全剧终,没有李泗他们什么事了。
    袭人瞄了一眼李泗。李泗似乎被炽热的、带着打量色彩的目光所感应,也下意识地侧了侧头看过去。袭人这才意识到,这家伙,意外地挺好看的吗。接着她又为自己的不知礼节感到羞耻,低下了头。
    李泗只是顿了顿,又接着和大家扯淡。这个女孩子,怎么今天怪怪的?那股威风和煞气都被一路上的荆棘磨平了么。
    霍斐在自己身体里十分安静。没有继续使用那把带有禁忌力量的妖剑之后,他似乎失去了灵力的供养,渐渐沉睡,恢复成原来那副无忧无虑的小狗样。
    也许,这样也不错。李泗被自己突如其来的这个念头吓了一大跳。难道他吃错药了还是性向出现了偏差?如果是后者,那么姐姐一定毫不犹豫地把他送进电击治疗室。一想到姐姐认真起来的模样,从小受尽淫威逼迫的李泗打了个寒战。
    最后还是陶乐兹打开了话匣子:“咳,大家静静。我还是来说说正事吧。”
    接着他寻求勇气般地看了看旁边的花穆,河兰和身后的花想容,河海山。在他们温柔和鼓励的眼光之下,他缓缓地开口了,脸色也变得真正如同神使般的肃穆和慈悲。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
    “先说说‘归来之日’。很遗憾,这次的对人类的契约的终结流程,已经不像古籍和你们口中说的那样,是由我们单方面地进行制裁。如你们所见,神使只剩下弟......第一神使和我,第七神使了。只凭我们是无法发动‘归来之日’的,必须由全体神使奉献出自身的这副躯壳和一切存在的痕迹才行。也就是说,‘归来之日’是由黑化的李泗自己制造的。澄空,宇文绿,袭人,璇墨,李泗,你们都是被‘天命’所选择的孩子,你们能够阻止他的到来。当然,被选中的孩子不只你们几个,不然你们出现什么意外死掉了怎么办。”
    袭人眼神一暗。就算自己能够活到‘归来之日’那一天,就算战胜了黑李泗,自己还是会早早地身赴黄泉。这样的悲惨,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陶乐兹看了一眼袭人。这个少女身上的不详的气息浓郁到令人绝望。但是,他可以看到一丝曙光在她身上不规则地闪耀着。他柔声安慰道:“接着,就说说袭人。这个孩子,她的寿命只有二十岁。”
    澄空一行人脸上血色尽褪。李泗茫然地看着袭人。袭人低下头,眼泪不争气地滴落下来。被戳中了软肋,这种心情,这种命运,她受够了。
    明明一直期望着不被注意,那么就可以不会被麻烦所伤害。
    知道了,除了害怕,害怕这种厄运会传导到自己身上之外,还有什么值得被关注的吗?
    所以一直封闭了内心。
    宇文绿走了过去,把贴身的手帕递了过去。绿身上特有的桃花般的甜香给了袭人少些力气。绿看着袭人下垂的眼睫毛,坚定道:“不要哭。无论是你心中的迷惘,还是挡在你前面的妖异,我都斩给你看。”
    璇墨也拍拍自己胸口,一脸自豪和爽朗:“有我在,说不定我人品爆发了研究出不老不死仙药出来了怎么办!”
    澄空坐在袭人身边,把她的头按在肩膀上,默默握着她的手,眼泪像不要钱般流出来。
    李泗突然觉得自己像电灯泡般闪闪发亮,闪耀着无关紧要的光芒。他并不了解他们的关系为什么能好到这种程度。他就像一出悲剧的□□处在台下默默观赏的观众,看着一出与己身无关的人伦悲剧在上演,自己除了虚伪地流下眼泪,附和着鼓掌之外,好像没有别的方法能够说明他的参与度有多高了。
    不是不同情袭人。在纳云神社成长的孩子,什么奇怪的事件和诅咒没有见过。像袭人这种中二又闷骚,心底里期盼着一场风花雪月的爱情,平平常常的友情的少女,在这个社会上遍地都是。
    袭人之所以无法取代,只是因为她有幸遇到澄空一行人——团队里有温柔迷糊娘,靠得住的大哥哥,冷面热心小萝莉。有幸被提玛亚特学院所接纳,得以在一群出类拔萃的异能者名流中显得并不那么异类。同等的阶级,同等的使命,同等的能力,因为大家都是一样被赋予某种值得共同奋斗的东西,所以凝聚力空前的强大,强大到可以容忍彼此的缺点,进而融合成一个庞大的关系网。
    真是精英的人生,无可挑剔的履历。李泗淡淡地抿了口清茶。继续看着这三流言情剧一样的剧目。
    朋友.....吗?李泗的心底好像有个空洞,凉飕飕地灌着风,吹进某个阴冷潮湿的角落,无论怎么吐槽袭人,无论怎么回忆自己在纳云神社的美好回忆,无论怎么念着哺育霍斐的艰辛和甘甜的经历,都无法填满心中沟壑般的遗憾。
    我没有朋友。我羡慕着袭人。
    这是李泗得出的一个自己都难以置信的结论。
    “听我说完啊。真是的,哭什么啊。”陶乐兹见袭人流泪,顿时手忙脚乱起来了。他最害怕女孩子哭了,他的心都隐隐作痛了。“你的天妒之象本来不会折损寿命。只是因为你会因为某个契机使用了你无法兼容、支配的事物才会短寿。所以说你担心什么啊,平时注意一下就是了,多多相信自己的潜能,多多相信着队友。他们虽然有可能会出卖你,但是更多情况下,他们都是你最坚实的港湾。”
    最坚实的港湾?李泗差点笑出声。
    这个神使的脑子是抽了吗?从哪里看的心灵鸡汤啊?真以为稀里糊涂地乱炖一通就是好朋友了?平时他在神社里看到的,祈福的人们,这类型的阴暗面见得多了。在战争中互相把后背交给对方的战友,富贵之后马上把对方的后背捅个对穿;连名誉和财产都不顾地为他人担保着某个重要项目,结果对方卷钱跑路的事情大有人在。
    可能会以偏概全,但是信任这东西,和真心一样,是不能交付的东西。
    袭人听完,“噔”地一声站了起来,满脸的泪花写满了怨恨。澄空、璇墨、绿都被他这一举动吓到了,呆呆地站着不敢妄动。袭人像是自暴自弃般,通红的眼睛盯着陶乐兹,颤声道:“这又如何?我不是还是会死?契机?事物?呵呵,说的这么笼统,真是动听!活着就要面对形形□□这些东西,你叫我往哪里躲,往哪里逃!你这么哄我,对你而言有什么意思?耍着我们在你眼中和猪狗一样的凡人好玩?”
    “啪!”响亮的耳光毫不留情地甩在袭人脸上。仿佛要把她脑海中的愚妄击个对穿。袭人混混沌沌的思维仿佛一下子清醒,她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这番话有多无理取闹,有多伤人。她捂着自己红肿的脸颊,满怀歉意地低头看向陶乐兹。陶乐兹一把按住盛怒的花穆,力气之大,气势之雄壮,把花想容和河兰吓的脸色一变,连河海山和詹佑都挑了挑眉。当事人花穆更是难以置信地看着文文弱弱的,万年没脾气的主人脸上的神威乍泻。陶乐兹笑着向袭人摆摆手,示意她自己并无所谓。他理解她的心情,也明白压抑已久的感情爆发出来是如何悲愤以至于发狂。作为深受人们喜爱的神使,他不介意自己充当一个情绪垃圾桶,这点肚量他还是有的。接着他看向掌掴袭人的那个男孩,赞许地点点头。
    这个小祭祀,好像也不是善茬啊。陶乐兹心底幽幽叹道。
    李泗冷冷地俯视着袭人。袭人捂着脸也在瞪着他,眼里的狂乱已经不见,恢复以往的冷静和沉着。他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这么冲动,不经过思考就直接一巴打过去。毕竟对方是女孩子啊,体力和身高就比自己弱了一截。面子还是要强的吧?真是羞死人了,还在同班同学面前,他恐怕以后在班上的日子没法过了。但是没办法啊,他看见这种无理取闹的事情就实在忍不住了,对付熊孩子就是要这样一击必杀!他思考着如何缓解这种尴尬的氛围,他忍不住偷瞄澄空一行人的表情。
    出乎意料之外,他们并没有想象中的一脸“你去死吧人渣”的厌恶表情,反而是一脸理解和支持,宇文绿、澄空伸出了右手,璇墨伸出了左手,示意李泗,即使没有他的中二修正掌,他们下一秒也会掌掴袭人,来让她以最快的速度恢复理智。
    敢吼神使,还是没有道理可以讲的那一种情况,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更何况,堂堂神州天府镇国将军府的大小姐,居然像泼妇一样不可理喻,真是丢人。
    李泗欣慰地笑了。真不愧是学院的精英,英雄所见略同,脑电波的回路果然构造奇特。他更加毫无畏惧地俯视着袭人。袭人只觉得这个看起来不咋地的小祭祀突然变得很像父亲。同样平时温文尔雅又粗线条,面对事情时却变得严肃地可怕。她下意识地缩了缩,一脸被喝醉酒的丈夫暴打后的小媳妇样,水汪汪的眼睛附加软绵绵的目光,将李泗看的心跳加速,面红耳赤,差点舌头一伸,眼睛一闭就要非礼。
    袭人“哼”一声站到澄空身边,黑亮的秀发肆意地飞扬着,若有若无的馨香在李泗的鼻端徘徊。李泗的脸烫地更厉害了。
    璇墨拍拍李泗的肩膀,笑嘻嘻的一脸欠揍:“不错嘛,这么快就勾搭上一个妹子。袭人这类型的就是先傲后娇,不要被她挠两下就放开手。”
    宇文绿和突然以一副岳母看女婿的眼神盯着李泗,李泗心里苦笑,大妈你谁啊!
    澄空想了一想,手上突然多了一张支票,她凑过李泗的身边,握住李泗的手,樱唇凑近李泗的耳朵,一副柔情蜜意的样子。她稳住抖个不停的李泗的身形,一边打量着袭人的表情。果然,袭人这丫头假装和陶乐兹他们道歉,一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样,实际上她眼角的凌厉余光从未离开过自己和李泗的范围,一副把他们抓奸在床的怒不可遏的样子。
    明白了。澄空暗自点头。她以只有李泗和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这是我给你的泡妞经费。不要说我不照顾队员。要是被我发现你劈腿什么的,埃布尔家族不会放过你。”言毕,笑逐颜开,她的笑颜如漫天百合花瓣忽至,暖阳在无垠草原上欢快地挥洒着。这一种令人心安,令人温暖的力量驱散了心中的负能量,李泗忽然明白了眼前这个少女为什么会被称为“埃布尔的奇迹阳光”,也明白了为什么埃布尔家族的奇葩年年有,但是该死的就是屹立不倒。
    袖子里忽然被塞进一张纸一样的东西。李泗低头看了看,那是一张支票。他心里咯噔一下,怀着期待的心,徐徐看向计数单位。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仿佛有一个潘多拉魔盒在李泗的心中打开,跳出许多奇奇怪怪的妖魔鬼怪。这一笔钱,虽然纳云神社的信徒里一些达官贵人能给出这个数字,但是,这次这一笔单子是由李泗亲自接下的。这比他平日里义务性的下山驱魔不知道高级多少。他心中突然有一种东西在不断膨胀,膨胀,还没有到崩坏的地步。
    土豪你不要离开我。李泗热泪盈眶,握紧了澄空的小手。的心里被金钱的罪恶力量填充地无比坚实,也下定决心为澄空鞍前马后,肝脑涂地。和袭人这个少女扫遍香榭丽舍大街,在塞纳河上你侬我侬双双跳进湖中......
    呸呸呸,沉湖什么的算了吧!
    “烈血帝女,你叫宇文绿是吗。”陶乐兹和袭人聊得太开心了,一下子忘了正事,他敲了自己的头一下。“你的脑中有一堵人为的回忆之墙。你的记忆被封印了一小块。我可以帮你解开。你需要吗?”言毕,一脸期待地看着她,闪亮亮的眼睛写满了期待。毕竟是掌握“记忆”的神明,有一种正搔中痒处的感觉。
    封印她记忆的人,应该不是坏人吧。因为记忆之墙阻挡的仅仅是“感情”那一块区域。宇文乃巴比城皇族的姓氏,这么一说,难道是皇权阻拦下的凄美爱情故事?穷书生爱上三公主,经历重重阻碍,终于在一天雨夜,书生揭开隐藏身份,含泪和三公主分手,并封印自己和公主两人的记忆......
    太棒了!虽然很俗烂但是想想还有些小激动!
    詹佑一爪子狠狠拍了他的头一下,陶乐兹恼恨地瞪了他一眼。真讨厌,被打断脑补的感觉很不好的知不知道!
    可是陶乐兹不知道,刚才他因为脑补过激,周身回荡的灵力结成追踪型的弹幕恐怖地追击着宇文绿,差点把宇文绿打成重伤。
    【花鸟鱼虫,舞风回雪】陶乐兹无意识的状态下引发的纹章。形态各异的弹幕追击者被脑补的对象,由于攻击速度、弹幕大小和脑补速度成正比,导致纹章的攻势节奏无法把握,是恐怖的技能。还好宇文绿的【孤傲之刃】的特殊能力救了她一命——她惊愕地发现陶乐兹的能力提升到和第一神使詹佑的能力一个层次。
    脑补害死人啊!
    宇文绿气喘嘘嘘地向陶乐兹行了个礼:“不必挂心。绿的私事,绿自己会解决。”
    好个决然的少女。
    “至于你,璇墨。”陶乐兹脸色一沉。“你即使装的再像,你心中的血腥的红之色彩,还是瞒不过我的。如果你还在意你的这些朋友们,那么你就应该选择放手。”
    他顿了一顿,眼神变得凌厉:“野兽再怎么温驯和龟缩,还是野兽。即使磨去他的锋牙利爪,他的心还是一颗,为了生存而不择手段的心。”
    璇墨脸色煞白,身子重重地顿了一顿。李泗看着他,他高大的身影变得萧索而陌生。这个男人嬉皮笑脸惯了,这副大受打击的样子还真是少见。
    璇墨马上恢复了他那副无所谓的嘴脸,他平复了嘴角的颤抖,一切都无比寻常:“切,啰嗦。你比我家老头还麻烦。”
    连这个叛逆的腔调都能装出来吗。陶乐兹还想再说,被河海山一个眼神止住了。
    突然一阵歇斯底里的尖叫,把众人都吓了一大跳。澄空不好意思地拿出了手机,原来那是手机铃声。她一脸歉意地接听了电话:“喂喂喂,‘弑神之路’组长澄空收到。什么?哦,明白了。”
    她放下电话,转过头来一脸忧虑地对众人说:“神使大人,多有打扰了。不过我要和我们的组员先行离开。”
    花想容遗憾地垂下双眸:“哎,我已经准备了酒宴和晚会。还有皮鞭、蜡烛和假面的说。”
    “下次有机会再说吧。真是抱歉了。”澄空弯腰致歉,紧致的学院制服勒出纤细的腰身和丰满的事业线。璇墨和詹佑一脸满足。
    请你们自重啊!不要一脸严肃地讨论这些话题!李泗无奈地跟着队长走出了寂静圣庭。
    就这么结束了吗。弑神之路。
    李泗回头看了一眼陶乐兹。陶乐兹虽然是笑着挥手,但是泪花还是在他的眼眶里打转。
    李泗忽然觉得这个神使和霍斐是同一种人。一个是经历了沧海桑田依然天真无邪,一个是铁血英雄沦落成婴儿般的赤诚。无论是哪种结局,他们都那么令人.....羡慕。
    纳云神社的孩子,生来就是被选中的孩子。敢于直面凶残的妖魔,也直面满是欲念的野心。神州天府香火最鼎盛的地方,也是欲望和痴妄的栖息之地。没有真正的信徒一心向道,只有看不开,说不破,听不见。
    而自己,还要为这样的世界奉献吗?
    如果是姐姐的话,大概只是满不在乎地笑着道:“这只是工作。”吧。
    可是我做不到。我不想为这样肮脏的信徒而奉献的我的一生。说不定,“归来之日”来了更好,那是,规则重新洗牌,取代人的智慧生物重生,说不定.....
    李泗为这个危险的想法感到可怕。他摇了摇头,似乎要把这些执念摇下去。直到跟着澄空他们共乘一部直升机,他还是这么恐惧着。
    伊卡洛斯号,澄空一行人坐上的直升机的名字。和出租车的设计类似,前面一排只有机长和副机长的座位,后面的类似包厢的座位分为两排,因为面对面就坐这种很符合异□□往定律的设计,这辆直升机一直在提玛亚特学院的学生中占据人气TOP1。几乎每次出任务这辆直升机都会被抢着预定。天知道澄空是怎么做到能够用这辆传说中的“爱神之翼”来乘坐的。同来支援的其他直升机在它周围紧密护航着,生怕后面神殿里不知道什么东西一下子把弑神之路小组的成员轰杀成渣。
    机长的沉默给了李泗许多压力。从登机开始,他就感受到了这个世界上深深的恶意。他本想和同是男性的璇墨坐一排,好扯淡,也好看看对面的美少女一字排开的洗眼盛景。可是他正要和勾肩搭背的璇墨坐下时,宇文绿和澄空对视一眼,接收到了莫名的信号之后,绿眼神一变,浓烈的杀气让璇墨猝不及防地回头。只见宇文绿帅气地用拇指顶了一顶不离身的帝王剑飒露紫,足可遮掩太阳光辉的剑气让璇墨浑身一颤。
    璇墨见状,颤抖着从手从李泗肩上松开,一脸正气道:“像你这种不善交际的男孩子,真不像话,哥哥今天就要教你人生的道理。还不快去和女生坐一起增进友谊?”
    李泗刚要辩解,看到袭人皱起秀眉,仿佛年轻妈妈看着一群熊孩子又在胡闹的苦恼样子,李泗便知道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丫的,想让我和袭人坐一排就直说嘛!李泗咬牙切齿。
    偏不让你们遂心!虽然我很想和袭人坐,但是偏偏不进你们的局!
    一场斗智斗勇的战争开始了。
    李泗率先跨进机身的第一排,拉着璇墨一边大声道:“刚才我在那个第一神使的神殿里顺到了好东西,我给你看看......”
    完美无缺点理由,完美无缺的借口!李泗心中狞笑。高傲地扬起头颅,他回头朝澄空和宇文绿冷笑。小样,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交往的艺术!
    偏偏这时,宇文绿假装无所谓地向前一步,“不小心”左脚拌右脚,直愣愣地摔倒在地。万年的扑克萝莉脸终于染上一层痛楚的悲色。李泗略一愣神,宇文绿现在的这个样子总算是有一点人味,之前那副冷冰冰的侠客气质让她有一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感觉,现在的她居然会孩子气地为了制造这个恶作剧而破坏自己苦心孤诣造就的形象,也会因为疼痛而强忍泪水,让人只想呵护在怀里怜爱一番。
    但是天知道这个身轻如燕,随时能飞檐走壁,还一掌击飞神使的这个少女为什么会做出左脚拌右脚这种违背常识的蠢事啊!能不能专业一点啊宇文绿!拿出皇族的尊严来啊宇文绿!
    在李泗愣神的这几秒,心念电闪之间,澄空的脑海仿佛有一束电光闪过,她马上知道下一步怎么做了!
    机会来了!
    她慌慌张张地扶起宇文绿,梨花带雨。表情真实动人,表演丝丝入扣,动人心弦。仿佛宇文绿的擦伤不是擦伤,反而像是腿断了需要截肢一般的悲痛语气道:“快,快,快,璇墨,和我一起把绿扶上去!”接着三人及其自然地走向第二排。
    怎么回事啊!行不行啊!你们的心计用在奇怪的地方了吧!李泗心里咆哮,仿佛有一万只草泥马疯狂踏过。
    他一跺脚,伸手把前面的飞速前进的三人六足拦截下来,壮士断腕般一闭眼:“绿!你怎么了绿!醒醒啊!不要睡着啊!睡着了醒不来了呀!快!我们走!”言毕,眼神变得凌厉起来,一个伏魔指直插璇墨肩部的穴道,璇墨只觉得扶着宇文绿的左手变得酸麻无比,他瞪了一眼李泗,无言地放下手臂。李泗刚想如法炮制澄空,没想到这个奥斯卡影后的走位飘逸无比,跟放水的璇墨就是不同。她跳出了传说中的左左右右上上下下之舞,完全回避了李泗的伏魔指。李泗无奈使出最后一击,本着碰碰运气的态度点向澄空的右臂。
    澄空露出一丝笑容。那分明,胜利的笑容。她放弃了回避,甚至稍稍向前迎向李泗的伏魔指。
    怎么可能!这个少女到底在干什么!李泗额上一滴豆大的汗水滴下来。
    手指点下,不是预料中的关节肌腱处硬硬软软的触感,反而是香艳至极的......软绵绵的令人欢愉的柔软感觉。李泗完全愣住,下意识地还多点了几下。
    他看向在场所有人的表情,宇文绿和澄空一脸计划通的表情;璇墨则是一脸愕然,甚至还有隐隐薄怒;袭人的表情最为丰富,一脸想笑又笑不出,想怒又笑的没有力气,一脸看别人出糗的憋笑表情。
    他定睛一看自己手指点下的部位,那是澄空的胸部。
    澄空见状,赶紧入戏,露出一副销魂蚀骨,羞人的少女情态:“讨......讨厌,李泗你真坏!”接着拖着脸上不动如山但是身子笑的抖个不停宇文绿和脸色铁青的璇墨从容走向第二排,朝李泗做出一副得意的表情。
    你真坏!
    真坏!
    坏!
    李泗心中的某个东西崩坏掉了。就像他根本不知道澄空会因为这种无聊的事情而使用纹章做这种没有节操的事情,也不知道为什么澄空能说出“你真坏”这种地摊文学一样富有浓郁的乡土气息的台词,而璇墨还对她似乎一往情深。
    【心之欠片】无意识回荡。澄空经过一系列的战斗之后自行领悟的精神系纹章。跟袭人的辅助系的纹章不同,澄空是偏向控制系的。通过捕捉着李泗的思维,侵入他的纹章系统,根据李泗下一步即将做出的动作,有意识地控制李泗的动作,使其“无意识”地做出澄空想要达到的效果。
    篡改、控制对方的动作需要消耗大量的精神力,以及需要澄空强大的预判能力,所以澄空对付李泗没有下狠手。
    袭人摇了摇头,一脸嫌弃地把李泗一把抓过,拽向第一排。
    回到直升机内,澄空像特务接头一样接过一个像ipad一样的东西。她玉指轻轻一点屏幕,一个全息投影的屏幕就夸张地浮现在澄空他们的眼前。
    屏幕内正在播送着一则新闻。打扮端庄的年长女播音员先是讲述了一大堆关于提玛亚特学院取得若干成绩,实力与日俱增的屁话。但是,下方的横条浮现的内容出现时,把澄空他们惊地一时无语凝噎。
    “提玛亚特学院宣布立国,各国领袖前来祝贺。”
    其实,李泗还是在姐姐的房间里看过不少关于学院都市的小说的。但是学院都市立国真是不得了。天知道这个要资源没资源,要实力没实力的国家在夹缝中求生存是多么艰难。论民众的向心力和领导强度,提玛亚特不及巴比城;论军事实力和历史传承,它不及神州天府;论科技强度和财富,它不如普罗米修斯。提玛亚特学院有的只是人才。但是这些人才又能如何呢?他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人海中最顶端的那一层精华油。先不说他们愿不愿意为这个莫名其妙的国家卖命,难道叫养尊处优的他们去开垦荒田?还是像南方的海盗之国,雨风,那样依靠大海盗率领着部下去接下黑市的任务去领赏金度日?
    澄空闻言大怒,煞白,怒极反笑,指着屏幕上正在宣读立国誓言的年轻男子痛骂:“这就是我们那个猪头学生会长白夜丰?他现在当了总统倒是好!我看看他的家族会不会还对他忠诚!不过是普罗米修斯仅次于我家的二少爷,谁给他的勇气!”
    提玛亚特学院虽说是二十岁以下的异能者的聚集之地,事实上,因为贵族的一些名门的血脉蕴藏的力量的关系,学院内部也是等级森严的社会。普通人家的孩子只能到B,C,D班,特别强大的极少数人能够到达A班。A,S班全是精英中的精英了。
    因为各国皇族和名门的子女也就读的关系,渐渐地,学院内部就分为执掌政务的学生会,严肃风纪的风纪会,以及由普通学生组成的月盟会。学生会在学校几乎是只手遮天的存在,不过由于内部势力瓜分的恰到好处,所以推行的每一项制度都能平衡氏族和普通学生的矛盾。风纪会是学院都市内部的“城管”,不少普通学生因为在这个部门内成绩突出,能够进入更好的班级,得到更好的待遇。月盟会则是神秘的部门,它在学生会和风纪会的斗争中表现冷淡,但是在学生之间的地位十分之高。因为是代表着占据多数的常人的利益的部门。
    宇文绿按下了她的手,柔声劝道:“白夜丰是今年竞选普罗米修斯总统的最强大的候选人之一。民众的呼声甚至比你还高,所以,他绝对不可能是草包。而且他有好端端的总统不做,偏偏去一个学院都市瞎搅和,没有绝对的制胜把握,谁愿意去做?埃布尔家族稳居你们国家第一大族多年了,是时候急流勇退了。”
    袭人正色,她一直认为宇文绿只是会舞刀弄剑,没想到她的政见也如此有理,真不愧是皇族出来的女性。她握紧澄空的手道:“三公主说的极是。连三国都承认了提玛亚特,那么他们之间肯定签订了某种协约。提玛亚特目前最大的作用是阻挡归来之日,在这个前提下,它暂时还能站得住脚。”
    李泗插嘴道:“对啊,我们能不能活下去还不一定呢。澄空你不要想太多。”
    袭人瞪了他一眼。李泗还在嚷嚷:“我没说错呀。你们关心的都是未来的事情了。我们这些武器还没上战场呢,就想着入鞘了?”
    澄空幽幽地叹了口气,擦了擦眼角因激动而渗出的泪滴,随手撩拨肩上的金发,王女般的气势让全场每个人气息一窒:“小泗的话,没错。白夜丰敢站出来,证明学生会也是赞成这个决定的。先不说绿的哥哥宇文蓝这个怪咖,神州天府方面的二皇子唐书潭那个棘手的人也是聪明地烦人。”
    璇墨笑道:“啊,全是国家未来的栋梁啊?那么我们就更加不用担心成为弃子的命运啦。”
    璇墨的无心之言让全场的氛围弥漫着一层黑暗和绝望。是啊,提玛亚特暂时栓紧了所有国家,所有贵族的铁锁链,但是一旦度过危机后,这一条项链再也拴不住溃散的人心了。每个皇子皇孙都要回到自己的祖国,每一个行业的精英都要回到自己的巢穴静静观察着风云莫测的形势。
    但是,这样的国家成立起来有什么作用?澄空绞尽脑汁苦思着。从国际方面来看,普罗米修斯隐隐有成为神州霸主的野望和决心,神州天府和巴比城千年的宿怨,提玛亚特学院实现了神州大陆人心的统一。从归来之日的方面看,它本身不知道以何种形式降临,给予人类灭顶之灾。巴比城里好像是人类的最后一张底牌,这个秘密是否如自己预料的那般,着实说不准。
    李泗举手发言道:“我们来玩个游戏吧,换位思考轻松下。如果你们是归来之日,那么你们能想到的最快毁灭人类的方式是什么?”
    这话题一点都不轻松啊。袭人撇嘴。但是看到李泗一脸期待的样子,就知道他只是单纯想缓和气氛而已。无奈之下,她率先道:“引发信仰战争,巴比城和神州天府两败俱伤。让虎视眈眈的普罗米修斯灭掉他们。诱惑普罗米修斯和领主毁灭提玛亚特,最后再毁灭普罗米修斯。”
    璇墨兴致勃勃地喊出声:“世界之树好像有很多秘密啊,毕竟是孕育了至高神和虚空神的起源之树,千万年一直在世界顶端漂浮着。要是我,肯定想弄坏他看看是不是对世界有什么影响。”
    宇文绿用手撑着下巴,显得脸蛋胖嘟嘟的十分可人:“胡闹。我怎么知道。”
    澄空注视着爱神之翼窗外的风景,只有白云袅袅,在蔚蓝的天空中肆意地飘扬着,她的声音和心一样幽幽地飘着:“你们别忘了,还有妖怪这个隐藏势力吗?首先他们和人类本来就是竞争着生存的优劣的关系,而且,他们人多势众,力量比人类多出来不知道多少。只是始终没有一个服众的领导人出来使用这一股失落的力量罢了。”
    众人无言。他们第一次觉得自己肩上的压力如此沉重。这个世界很危险,远远有三千六百种方法可以让他毁灭。而他们这一份幼稚的力量,真的能够救世界于水火吗?
    神谕,是否还能相信着呢?
    黑袭人,是否能够信任着呢?
    爱神之翼,已经停泊在了提玛亚特的专用停机场之中了。遥望着美丽的提玛亚特,李泗突然觉得死亡离自己很远,同时又很近。澄空他们校徽上提玛亚特独特的标记——一只瞳孔里闪烁着炼金符文法阵的眼睛,它的目光太深邃了,以至于穿透了千年,万年,不得不去看每个人的结局。
    很多年后,这里幸存下来的一位成员,会在提玛亚特的校长办公室中书写着自己的回忆录。日记里写道:“伊卡洛斯号在天空中滑翔一次,就会有一对幸运的情侣终成眷属。这个美好的传说在它失事以后,终于在我这种老家伙那一代的终结了。但是我没有因此失望过。因为有很多事情就像伊卡洛斯号一样,你听着这些事迹只是图个好玩和新鲜,稀里糊涂作个评价就过去了,无论他美好或糟糕。你没有登上这艘被称为爱神之翼的机子,你就不明白他珍贵在哪。连那日在这之上的那未来的忧虑的互诉衷肠,如今想来,有些幼稚和荒唐。但是,这其中的珍贵,已经无人可以分享,连捞出来讲的力气,我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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