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着去爱

汤浩然发现她确实长着一张干部的脸谱，眉毛蹙得紧紧的，随时都象在谋划着什么。
  小娜，你先回自己房间，我和他谈谈。于伶坚决地说。白天鹅这才看出苗头不对，但她显然很畏惧于伶，掉头进了房间。汤浩然已经看到眼眶里的泪水了，但在于伶面前，他也不好安慰什么，只好目送她离去。
  白天鹅刚关了门，于伶就说话了，打着浓重的官腔。你为什么要骗我女儿？你觉得你配吗？汤浩然一下子火了起来，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你和我还不是一丘之貉。她是以领导身份训斥下属的，没料到汤浩然会当面顶撞她。于伶楞住了，很多年了，在她面前别人都是夹着尾巴听训的，谁敢哼一声？但汤浩然的提醒让她记起自己的丑行了，于是她态度缓和一点了。
  你是怎么认识小娜的？于伶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愤怒。我们是在网上认识的，当初纯粹是因为无聊，谁也没有期待什么结果。汤浩然见于伶不再声色俱厉了，他也放低了声音，他不想让白天鹅听到。从内心讲，他知道自己不配，但他讨厌别人这么提醒。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于伶语气虽然缓和了，但还是步步紧逼，她显然是要汤浩然放弃这段感情。或者说，你打算要多少钱才肯离开小娜呢？汤浩然又给她激怒了，但他还是努力放低声音。你以为我是为了钱才和于娜交往的吗？老实说，我直到上个月才知道于娜具体干什么。我知道自己不光彩，可你的钱也未必干净吧！
  那你的意思是说，你一分钱不要喽。于伶没有和他争论干净不干净的问题，你只要愿意离开小娜，我肯定会给你补偿的。相反，我会动用我的权力让你死得很难看。你知道，一个母亲为了保护女儿会不惜牺牲一切的。
  离不离开于娜不是我的事，尽管汤浩然不想服软，但口气明显软了下来。他知道一个副市长是可以呼风唤雨的，象他这样一个小人物，即使置他死地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应该怎么和于娜说呢？汤浩然终于决定离开于娜了。你不用说了，你只要离开南京就可以了，而且要保证永远不再和她联系。于伶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一点商量余地。而且你现在就可以离开了，这张卡上有五万块钱，应该够了吧！
  我不要钱，我也不是为了钱才和于娜交往的。说完，汤浩然就站起了身。汤浩然决定让步了，他知道自己没有力量和于伶争论，他还想活得长久些。现在他知道于娜为什么刚毕业就有那么大的产业了，显得这些钱都从这里来的，说白了，她的公司不过是于伶洗钱的工具。据王洁说，于娜的爸爸早几年就是因为受贿进了监狱。
  你以为我想给你钱吗？但你最好还是把钱带上，这样我更放心些。于伶也站了起来，把卡直接放进汤浩然口袋了。钱是不容易赚的，你应该很在乎的，不然你也不会干这个了。于伶每句话都阴阴的，透着股凉气，直逼人的脊梁。那好吧，我收下，说完汤浩然就想离开了。
  等一等，把手机卡留下，而且你永远也不能再用这个号码，你懂我的意思吗？于伶毫不客气地又补了一句。好吧，我把卡给你。汤浩然知道到这个地步，他也无力再争了，放下卡就走。不过，这完全是掩耳盗铃的手段，起不到任何作用的，这大概是于伶的精神胜利吧。
  这时白天鹅泪留满面地冲了出来，抱住汤浩然，向她妈妈狂喊，你为什么这样？你没有权利干涉我的婚事。原来汤浩然一直不相信白天鹅会真的爱他，他以为白天鹅是五分钟热度，新鲜感一过自然会提出分手的。没想到她真的会爱上她，而且会这么热烈。
  爱情是一种病毒，没有谈过的人是没有免疫能力的。就象种牛痘一样，只有被感染一次，才能获得免疫能力。汤浩然年轻时也狂热过，自从和李芳分手了，他便刀枪不入百毒不侵了。所谓的婚姻也与爱情无关，只是穷人组合而已。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于伶恶狠狠地说，你让他自己说，他是干什么的。于伶，汤浩然突然尖叫起来，声音锐利急促，象用力撕开的布匹。你伤害我不要紧，你有必要伤害于娜吗？我不是已经答应你了嘛！她还那么单纯！她是你的女儿啊！说完汤浩然挣开白天鹅，头也不回地走了。
  也许是激烈的争吵惊动了蝙蝠，一震翅膀，它们纷纷飞了出去。汤浩然突然明白了自己身份，是啊，我不过是只长了翅膀的老鼠。无论飞得多高，也见不得光亮！
  一年后，汤浩然把自已经历写成一本书，这样他又成作家了。虽然这个题材有很多人在写，那都是隔靴搔痒，没有真真切切的感爱。所以他立即大红大紫起来，读者都为他的想象力叫绝。于是他打算安安心心做作家了。也许他缺乏的并不是才华，如果早给他机会，或许他真能养成“浩然”之正气哩！
  汤浩然的意外成名使他不再相信任何崇高和神圣的东西。二十年了，文学在他心目中就象圣洁的女神，永远是轻纱罩面风华绝代，是不容沾染一毫烟尘之气的，他把自己的青春和狂想全部贡献给了文学。可文学竟象对待乞丐一样，除了喝叱没有任何眷顾。
  当他抱着玩玩的态度弄了一篇东西，却声誉雀起了。其实，文学和女人一样，不需要听话的膝盖，她只听从于强有力的手臂。你只要把她搂到怀里了，她自然就千娇百媚百依百顺了，甚至比你更放荡！
  这时，于伶因为受贿进了监狱，薛文英因为贩毒掉了头，所有会泄露他秘密的人，几乎都不早不晚地消失了。汤浩然此时想和白天鹅谈婚论嫁了，可白天鹅却再也不提结婚的事了。她说这样挺好，自由！
  于是汤浩然安然地在李芳和白天鹅之间周旋。有人说，男人二十岁之前变坏还有药可救，就象小菜生虫了，至多洒点药就可以了。如果三十岁以后才开始学坏，那就死心塌地了。那是从里到外的坏，坏得彻底、完全。
  正当汤浩然如鱼得水的时候，王洁又悄然出现了。王洁现在已经是个白领形象了，一身灰色套裙，得体大方。脸上也不再描金画银了，只是淡淡地敷了点粉，显得特别清纯可人。可汤浩然看到她就脊背发冷，以为她还想讹几个钱哩，没等她开口，汤浩然就甩给她一张卡。这是十万，够了吧。汤浩然很潇洒地说，他从心里厌恶王洁，甚至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你以为我是来要钱的吗？我的大作家，王洁胸有成竹地说，你给我听清了，我要你跟我结婚，我要做作家夫人，不然，我把你的丑事全兜出来。当然，如果你愿意和我结婚，那我们就是恩恩爱爱的夫妻，才子佳人，神仙眷侣啊。说到这里，王洁一脸陶醉。
  汤浩然不是不计后果的人，看到王洁讹上他了，他也想不出别的办法。要在以前，他躲开就是了，现在他是作家，是名人了，名人自然应该是清清白白堂堂正正了。一旦王洁把他的丑行公诸于世，他再也没法活人了。
  这毕竟是他少年时代的梦想，也是他奋斗几十年的结果。他唯一难以交代的是白天鹅，他虽然没有和白天鹅结婚，但他如果和别人结婚肯定是说不过去的，看来他有必要跟她交代一下了。
  那是个美丽的夜晚，月光雪白雪白的，唯一的遗憾是蝙蝠太多了，在空中飞来飞去的，象是在提醒他的过去。本来他想说谎的，看到这些见不得光的蝙蝠，他突然觉得必须实话实说了，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取得白天鹅的谅解，他知道白天鹅是不会毁他的。
  白天鹅说，我早就知道了，我一直在等你跟我说哩。汤浩然眼泪突然下来了，这一刻他突然强烈地爱上了白天鹅。你能原谅我吗？我真的对不起你，汤浩然痛心地说。我是可怜你，你不该这样的，如果说你以前错了，是生活所迫，现在就是你自找的了，你没有必要向王洁屈服！说完白天鹅头也不回地走了，以后我们不要见面了，我嫌你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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