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寒门,死于贫困

39 逝者已去生人哀


锦绣腾一下就红了脸,推搡着要起来,云作悦不依,锦绣嘟囔道:“二爷……”
    云作悦笑道:“怎么?不肯?”
    锦绣越发害羞了,这样的事情女子怎么好开口说肯么,云作悦摆明是故意调戏她。云作悦叹息道:“不肯便算了,二爷向来不做强人所难之事,你情我愿才好。”
    锦绣下意识拉住云作悦的衣角,随即又觉得实在是不好意思,连忙松开作势要从云作悦怀里退出来。云作悦一把揽住她,凑到她耳边耳鬓厮磨道:“这才乖么。”
    云作悦正要凑上去一亲芳泽,七宝突然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看见面前香艳的场景识相的捂住了眼睛。
    云作悦啐道:“还说不听了!不敲门就随随便便往里闯,作死呢!”
    锦绣如惊弓之鸟一样推开云作悦跑了出去,云作悦黑着脸看向七宝,怒道:“什么事儿,说!”
    七宝哆哆嗦嗦走到云作悦面前,凑在他耳边低声言语了几句,云作悦脸色一变,忙道:“赶紧把锦绣捞回来!”
    可惜为时已晚,锦绣一冲出房门,就见满院的丫鬟小厮来来往往,行色匆匆,虽然天色已晚,可是四处灯火通明,显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她捞住一个跑过身旁的小厮,问道:“发生什么事儿了?”
    小厮嘴快,直接就抖搂出来了:“还能什么事儿,大少爷快不行了呗。”
    “什么!”锦绣的脸唰一下就白了,“怎么会……怎么可能……”前几天七宝明明告诉她大少爷已经渐好了,为什么突然会说不行就不行了呢?
    随后追上来的七宝和云作悦见锦绣此番光景,知道已经瞒不住了。云作悦上前要拉锦绣的手,被她一把甩开:“你骗我……你骗我!”
    七宝好心帮衬道:“二爷那也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就该告诉我实情!还有你,跟他一起骗我!”锦绣说着说着声音都嘶哑了,豆大的泪珠从眼眶里滚落,烫在脸上显出斑斑驳驳的泪痕。云作悦看了心疼,掏出手绢要为她擦,她却不肯,推开云作悦转身就走。
    云作悦喝道:“上哪儿去?”
    锦绣不说话,她要说她去萧然阁,云作悦肯定不让她去。云作悦给七宝递了个眼色,七宝叹了口气,上前架住锦绣把她往房间里拖。锦绣又吵又闹不肯回去,云作悦怒道:“反了你了!主子的话也不听了?”
    锦绣不想跟他说话,只是红着眼睛哭得一抽一吸。七宝不得已拿来绳子把锦绣捆在了床柱上,好生安慰她道:“行了,省省力气罢,二爷不可能让你去萧然阁的。”
    锦绣知道自己不是他们两个大男人的对手,只是呆呆的望着大门的方向,方才炯炯有神闪着光泽的大眼睛此时此刻只有灰暗的色泽。云作悦长出一口气,想说些什么,可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和七宝去了萧然阁,最后见了云作衫一面,云作衫挥退了所有人,只单单留下云作悦一个,说是有话儿要交代给他听。云作悦凑上去听,云作衫却没有力气说,最后只得咬破自己的手指,在床头写了一个大字:浊。之后就再也没有半分力气,昏死了过去。
    云作衫的白事办得很迅速,府里上下早就做好了准备,说不好听点儿,他们一直都巴着云作衫咽气的这一天。毕竟人都已经那样儿了,托着半条命受罪还不如早点投胎,来生去个好人家,生个健健康康的身子。
    出殡这一天锦绣还是被关在房中,七宝和云作悦都去参加白事了,房里只有锦绣一个人。她听到房外传来的唢呐声,忍不住泪流满面。云作衫是她来到云府之后第一个亲近的少爷,也是她觉得心地纯良,待她最好的少爷,可是他就这么去了,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上。
    锦绣觉得很无助,她手脚上都已经磨出了血痕,可是绳结打得很死,任凭她怎么挣扎也挣脱不开,只能呆呆的望着门扉上透进来的光,回忆曾经和云作衫在一起的种种。
    云作衫逝世后,最愧疚的人莫过于庞夫人,她破天荒把雨梨的骨灰装在一个小荷包里,和云作衫的尸首放在一起入土,也算了却了她最后一桩心事。
    云作悦一直在想云作衫死之前给他写的那个字是什么意思,浊……那究竟是什么意思呢?直觉告诉他庞夫人和孙嬷嬷隐瞒的那件事情,和云作衫笔下这个字有莫大的关联,可是知情的雨梨和云作衫都去世了,还有谁能告诉他事情的真相呢?
    回到醉风阁后,云作悦径直去了主卧,不出所料看到锦绣颓然的靠在床沿上,万念俱灰。他叹了口气,走上前去为她解开绳结,可是锦绣已经不想动了,照旧躺在床沿边一动不动。云作悦把她抱到床上,取来纱布和药酒为她清理了手腕和脚腕上的伤口。期间锦绣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她的嗓子已经哭哑了。
    云作悦问道:“送饭的丫鬟告诉我你已经两天两夜都没有进食了。”
    锦绣不说话,云作悦接着道:“想陪着你的大少爷一起去死吗?”
    锦绣瞬间红了眼睛,起身抬手对着云作悦就是一个巴掌,云作悦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撂给她一把匕首:“恨我吗?恨就撒气,想怎么捅就怎么捅,折磨自己算什么本事?”
    “你以为我不敢吗?”锦绣一把抓起面前的匕首,举到云作悦心口。云作悦依旧云淡风轻的为她脚上的伤口裹上纱布,丝毫没有因为面前横着一把锋利的匕首而有所畏惧。
    锦绣的手哆嗦了一下,又提到他脖颈间,对方依旧没有变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锦绣的眼泪抑制不住的往下滴,下不了手……就算是到了这一步还是下不了手……连她自己都恨她自己无能。她抽回匕首,对着自己胸口就是一刀,好在云作悦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手腕,夺下匕首怒喝道:“别忘了你是本少爷的人,想死也得经过我的同意!”
    锦绣甩开云作悦的手,缩在床脚哭了起来,本以为这几天下来眼泪早已经哭干了,没想到事到如今还是哭得肝肠寸断。云作悦将她搂在怀里,她就不停挣扎,鼻涕眼泪蹭了他一身,拳头也如雨滴一样砸落在他身上,最后哭累了,打累了,终于不动了,任由云作悦抱着。
    “消气了?”
    锦绣还是不说话。
    “不肯说话就听我说。我知道你想骂我自私,冷血,没人性,我不否认,但我只想让你明白一点,就算你恨我也没关系,我想要的,不过是你留在我身边。”
    这回云作悦说的是心里话,没有掺杂半分作假的意思,他想让锦绣留下来,为此他不惜一切代价,起初他还能游刃有余的把锦绣当做翠羽的影子,可是当他推门进来看到锦绣倒在床沿边的那一刻,他已经分不清自己心里记挂的究竟是那个影子,还是锦绣本身了。
    他想宽慰锦绣,人死不能复生,可是这句话又何尝不是在劝说他自己,人死不能复生,所以何不怜取眼前人?
    只是就算他这里愁肠百结,肝肠寸断,可惜锦绣还是不愿意跟他说一句话,他叹了口气,端起桌边的饭碗,举到锦绣面前:“不愿意跟我说话没关系,饿坏了身体怎么办?”
    锦绣撇过脸去默不作声。云作悦默然放下碗筷,起身离去。既然他劝不动,那就请别人来劝,至于这个别人,就是竹青阁里的珊瑚。
    珊瑚听到云作悦说锦绣还在醉风阁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不过心里也宽慰了不少,她和锦绣也算好姐妹,看她被赶出云府于心不忍,现在听说其实还在二爷房里,心中自然欢喜,就答应了云作悦的请求。
    珊瑚来到醉风阁的时候,锦绣已经饿得浑身无力,眼冒金星了。珊瑚连忙把她扶起来,心疼道:“这又是作的什么孽啊,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了?”
    锦绣有气无力道:“珊瑚姐……”
    珊瑚端了碗粥,舀了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递到锦绣嘴边道:“我知道因为大少爷那事儿你心里不好受,可是再不好受也不能如此作践自己啊。快,来把这粥喝了……”
    锦绣看了看珊瑚担心的模样,终于还是张开了嘴。珊瑚松了口气,把满满一碗粥都喂给了锦绣。
    “饿了两三天,大鱼大肉都不能入口,还是先吃些流食的好,流食也不能多吃,今儿就先喝这些,明儿午时我再来看着你吃下一顿。”
    锦绣苦笑道:“是二爷让你来的吗?”
    珊瑚犹豫了半晌,为难道:“二爷把事情都告诉我了,虽然于情不合,可是于理他也是为了你好……”
    “他明知道……他明知道我有多担心大少爷的病情……可是他骗我,他还把我关起来……”
    珊瑚看锦绣一副要哭又哭不出来的表情,心里也难过得不得了。她缓缓道:“锦绣,也许我不该跟你说这些,但我觉得我们的经历很相似,告诉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以前是喜欢四爷的,私心里也一直巴望四爷能给我个名分,可是四爷待我只是像妹妹一般,没有半点别的心思。后来你来了,四爷待你很特别,我为此很是嫉妒了一阵子,甚至……还起过想害你的念头……后来出了彩蝶的事情,五爷把我要走,天天拉着我说心里话,说喜欢我,想跟我在一起,为此甚至不惜把我从四爷那里抢过去……像个小孩子一样。天知道一开始我有多舍不得四爷,甚至对五爷抱有怨恨之心,可是后来我渐渐明白,他待我是真心的,他才是那个我值得托付一生的人。因为爱本来就是自私的,掺杂不了任何别的人,眼里也容不得任何沙子,只看得到他一个人,想和他在一起,想一辈子都在一起。我说这些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你明白,二爷这么待你固然自私,可是说白了那也是因为在乎。大少爷已经去了……人死不能复生,你若是为了他跟二爷一直这么闹下去,他在九泉之下……也不能安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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