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寒门，死于贫困

那日又到锦绣要去民宅看望垂柳的日子，七宝和她同去。二人惦着瓜果糕点来到民宅，一进屋就看到垂柳披头散发的抱膝窝在地上，不停用脑袋磕身后的墙，嘴里还念叨着一些疯言疯语。
    锦绣连忙上前抱住她安慰道：“好了好了，不磕了，乖……”
    七宝和她一起把垂柳拽到床上，又安慰了一阵才稳定下来她的情绪。锦绣递给她一块月牙状的糕点，哄道：“吃糕点，听话……”
    七宝叹了口气道：“这疯疯傻傻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问出个所以然来。”
    锦绣也黯然神伤，都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连她都有些想放弃了，可是每当想到云作悦，她就会继续坚持下去。
    垂柳捏着那块糕点，却不肯吃，而是盯着看，看着看着忽然就笑了，喃喃道：“月亮……月亮啊……”
    “是啊，月亮。”锦绣附和道，“快吃吧。”
    “他身上……也有个月亮……呵呵……”
    “什么？”锦绣心下一惊，连忙凑上去抓住垂柳的手追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什么身上？有什么月亮？”
    垂柳被她摇得一愣，随即傻傻道：“他的身上……有个胎记的，月亮……哈哈……”
    锦绣心头一跳，拉着垂柳的手就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云作悦身上的确有个月亮，就在左侧腰上，以前锦绣看到的时候还打趣他，说他是包公，但是月亮长错了地方。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么久，垂柳真的是云作悦的亲娘。
    她眼中的泪水又忍不住开始打转了。
    她搂住垂柳，轻轻说道：“是……有个月亮，我知道。我会带他来见你，再也不会有人把他从你身边抢走了。”
    锦绣将此事告知云作悦后，云作悦足足沉思了半盏茶的时间，他不是没想过如果垂柳真的是他亲娘，他该怎么面对这个真相。只是事情真的摆在眼前的时候，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云作悦一连思索了三天，也没有决定是否该跟锦绣到民宅去见垂柳，见了面该说些什么，见了面该怎么和她相认……这些事情他统统都不知道。
    锦绣也不逼迫他，只是照旧日日陪在他身旁，只等待有一天他会自己想明白。
    这一天，很快就到来了。
    云作悦主动向锦绣提起这件事情，说他要到民宅去见垂柳。锦绣自然高兴，当时就领着他去了。二人来到民宅门外，云作悦又止步了。
    锦绣看他犹疑不决的模样，劝说道：“二爷……早晚要见面的。”
    云作悦认命的闭上双眼，轻轻推开了房门。垂柳看到云作悦的时候有些惧怕，因为云作悦上次踢过她。锦绣便上前搂住她安慰说：“不要怕，他不是坏人。”
    云作悦走到床边，透过垂柳披散在肩头的长发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你……还记得我？”
    垂柳瑟缩着点点头。
    云作悦叹了口气，想上前去拉她的手，垂柳却不肯，直往锦绣怀里缩。锦绣劝道：“没事的，听话啊……把手给我，相信我……”
    锦绣牵着垂柳的手，递到云作悦手边，云作悦轻轻抓住她的手，继而上前摸了摸她的头发，不忍道：“不用怕，我……不会再伤害你了。”
    垂柳又看了看锦绣，这才放心的把手交给云作悦，冲他咧出一个痴傻的笑容。
    ***
    转眼又到了十二月，云作悦和垂柳的关系也近了不少，三人经常在民宅里有说有笑。锦绣有意把垂柳接到云府里住，可是云作悦却觉得不妥，毕竟二人的关系特殊，如果被其他人发现了什么端倪，少不了又是一番麻烦。
    锦绣便想了个绝佳的招数，先把她藏在醉风阁里，如果被别人发现了，就说是锦绣的娘亲，从乡下来的，在云府暂住一段时日。如此，云作悦便也妥协了。
    日子过得波澜不惊，让云作悦都快忘记府里还有聆扇这个人的存在了。她平时待在醉风阁里，倒也不经常出来，但是一旦出来，便会让云作悦头疼好几天。
    每次都是谈催促婚约的事情，云作悦便找各种理由给她推后，公务繁忙，时日不佳之类的。
    但是这次出的这桩事情却不是因为婚约，而是因为垂柳。
    聆扇得知府里来了个神神秘秘的嬷嬷，便觉有鬼，私下偷偷去看，发现是个疯婆子，更觉得其中有猫腻，便找了个没人的时间，准备严刑逼供。
    这件事情碰巧被锦绣发现了，两个人当即大吵一架，甚至连拳脚都动了。
    锦绣本来就看聆扇不顺眼，再加上她欺负垂柳，当时的怒火就窜上脑门，也不顾什么形象了，卷起袖子就上去打人。聆扇和锦绣差不多年纪，两个人也差不多形体，打起架来谁也不占上风，不一会儿两个人身上就都挂了彩。
    聆扇气急，照着锦绣肚子就是一脚，直把她踹在地上哼哼唧唧起不来。她怒道：“装什么呢？不过就是踢了一脚而已，有那么疼吗？起来啊！不是很能打吗！打不动了？我来打！”
    锦绣的确想起来，可是肚子疼得要命，脸色都变了。一旁的垂柳早吓得魂飞魄散了，大叫着就跑了出去。锦绣也顾不得她了，只是捂着自己的肚子喊疼。
    一旁的丫鬟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就悄悄通知了云作悦。
    等云作悦和七宝急急忙忙赶来的时候，正看见聆扇的对着躺在地上的锦绣拳脚相加。
    云作悦登时勃然大怒，上去照着聆扇的脸就是一个巴掌，直接把人打翻在地，又去搀扶地上的锦绣。
    “锦绣……锦绣你怎么样？七宝，快找郎中来！”
    云作悦慌忙把锦绣抱到最近的房间，根本无暇顾及地上脸色煞白的聆扇愤恨的模样，聆扇捂着脸怒哼一声，起身推开一旁的丫鬟，径直离去了。
    等郎中找急忙慌的赶到一探，众人才知道原来锦绣已经怀有两个月的身孕了。云作悦大惊失色，忙问：“那孩子怎么样？”
    郎中又仔细探了探，确定孩子无事后，众人方才放下心来。但是郎中又说了，因为受到重击，胎盘可能不稳，日后的危险性很大，如果没有什么事端，尽量保持静养，不要动气，不要惊慌。
    云作悦看着床上面色苍白的锦绣，忍不住呵斥道：“好端端的跑去打什么架！”
    锦绣红着眼眶说：“还不是那个聆扇！她想欺负垂柳娘！”
    云作悦忙安抚道：“好了好了，莫动气，郎中让你好生静养呢。”
    锦绣就是气不过，凭什么那个聆扇可以先她一步嫁给云作悦，而且还不明就里的欺负云作悦的亲娘。但是又一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她的怒火就平息了。
    云作悦见她好了些，搀扶她坐起来，摸了摸她的肚子笑道：“郎中说都已经两个月了，你居然连点反应都没有，还跑出去跟别人打架……”
    锦绣嘟囔道：“我怎么知道啊……前段时间倒是有些想吐的……我还以为是吃多了呢。”
    云作悦笑着趴在她肚子上听了听，锦绣拍了拍他的头笑道：“才两个月，能听出什么……”
    云作悦宠溺的在她额上印了一吻，笑道：“我现在就等不及想看到他长什么模样了。”
    锦绣嘿嘿一笑，也抚上自己的肚子摸了摸，感觉到一股暖流，不禁诧异的喃喃自语道：“真的……有个宝宝吗？好神奇……”
    云作悦笑道：“怎么神奇了，照我的想法，你早该怀上了。”
    锦绣眼睛一亮，突然问道：“你说我们该给他取个什么名字呢？不对不对，应该先猜是男孩还是女孩……也不对，应该两个都想好……”
    云作悦见她手舞足蹈的兴奋模样就忍不住喜上眉梢，他把她搂在怀里笑道：“这些都还太早，眼下最重要的是你的身子和孩子的安全，郎中说要让你静养，日后便不要再做那些爬树打架的事情了，老老实实呆着，安心养胎。”
    “嗯……嗯……啰嗦的老婆婆……”锦绣嘟囔道，一想到日后不能跑出去玩了，她就一阵恶寒。每天都待在房间里，不把她闷死才怪。
    云作悦见她情状，妥协道：“那只允许在庭院里活动，好了吧。”
    “嘿嘿……二爷真好！”锦绣搂着他吧唧亲了一口。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这时锦绣才想起来刚才打斗的时候垂柳跑掉了。她惊道：“坏了，二爷！垂柳娘……”
    云作悦心头也是一跳，方才因为锦绣的事情太过着急，都没时间过问垂柳的事情，现在想起来，若是她乱跑被别人发现，事情可就麻烦了。
    云作悦连忙道：“七宝，快找人去寻垂柳的下落！”
    七宝领了命，速速招来醉风阁里二十几个丫鬟小厮，一并都出去找人。可是找了大半天还是没有找见人影，就连墨香阁和聆扇房里也去过了，都没有垂柳的踪影，这下众人可犯了难。
    这其中最着急的无疑是云作悦和锦绣。
    几个少爷房里都找了，根本就没有，甚至连西屋各房姨太太也问了，也没有。云府就这么大点地方，她还能跑到哪里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