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生香

“茶心，这两位贵客的吃食和打翻的东西的账目，你可要算好。”莫念悠淡淡看了一眼，从容的说道，“小女在雅室已经备好席面，两位老大人楼上请。”
    迈入这间茶室，楹联是“五湖四海有缘客，相聚一堂知音人”。如雪的壁墙上是有三幅不同形态的竹君子，长方形的花窗下连着一角斜弯扶栏。扶栏上摆着小型的竹子盆景，葱郁清脆冒着芽儿，形态真如竹林一角。上雅室的木制台阶是一方长方形的檀木矮桌，桌下有八人的软垫位置。
    沈老打量着一眼方桌，瞧见上方摆着一套黑牡丹的玉瓷茶具和四色点心。“你这儿的雅室都是如此布置么？”
    莫念悠淡笑的摇了一下头，“回沈大人，所有的雅室的格局都会不完全相似。有些是太师椅，有些树根墩，也有是如遇见靠背跪垫。”
    文老捋胡须，浅笑问道，“念儿，为何会有这样跪垫式陈列呢？”
    “咱们跪时，正好可以刺激足阳明胃经，达到健脾养胃之功效。但若长此也不大好，会引起血液运行不畅。所以这样格局茶室并不多。”莫念悠从容不迫的回答。
    “那就咱们也刺激一下经络吧！”沈老爷子淡淡的说道，“莫家丫头，这茶类书籍、膳食书籍和医书你看了不少啊！”
    “两位老大人，沈家世兄请入坐。”莫念悠淡然一笑，执起茶壶开始用沸水洗杯。
    文老浅浅一笑，“念儿，如今手法可丝毫不逊色逸天啊！我听说你与逸天已经定下婚约？”
    莫念悠神色坦然的点头，“念儿及笄之年就会与唐家二哥完婚，到时候请文爷爷赏脸喝杯喜酒。至于，这些泡茶手法是孙爷爷教导过。”
    “怎么？我刚帮你大忙，连杯喜酒都给我喝么？”沈老桃花眼一挑，瞟了一眼莫念悠。
    “莫念悠岂敢不可以，沈相愿意赏光是唐莫两府之福份。”莫念悠拇指中指以及无名指扣飘口的碗边，开始冲泡第一道茶。
    “哼。”沈老嘴角一抽搐，“那个美食天下人共享，是你的主意，还是你祖父的主意？”
    莫念悠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沈相，此语甚是令人费解。天然居只不过是个姑娘家的私己钱，无聊捣腾的小铺子。怎么就与前任莫府家主有关系呢？”
    “你以为天然居立足京城，就可以和贤镇莫家撇清关系么？”沈老淡然的问道。
    “六年贤镇莫家，发生了许多事情。莫氏第六代家主的嫡长子被人暗杀；堂七叔为朝廷之事已经失去双臂；莫家的广州通商口背全部关闭等等。怎么那些人还不想放过我小小天然居么？”莫念悠从容不迫的说着。
    沈相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淡说道，“果然你家上京和天然居的开业，是得到莫老狐狸的许可。”
    莫念悠直截了当的说道，“非祖父提议上京之事，而是家父心甘情愿为之。莫家人不能一直躲在家族的背后，受它庇佑而不为之努力。”
    “你说过巾帼不让须眉，今日一见没让我失望。”沈老的桃花眼精光一闪。
    “咚咚。”门外此时一阵敲门声，“姐，我是文昊。”
    莫念悠朝二老瞧了一眼，看见二位会意一笑。她这才朝门外回道，“进来吧！”
    “见过沈大人，文老大人。”莫文昊沉着的朝二位行礼。
    “还有我。”唐逸玉这会儿也紧随其后进来，“见过沈爷爷、文爷爷。文昊我怎么一直没见你啊！”
    文昊淡然的答道，“我方才送那位老婆婆返家去，所以有些耽搁。”
    “昊哥儿，那老婆婆是什么人？为何你亲自将她送回家？”莫念悠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
    “我一直守在店内的后门。京城护卫的一位差大哥告诉我，那位老婆婆经常去一些店内说肚子疼，然后老婆婆经常这样以此不用付账。我有点不放心，还是去看看那位老婆婆。结果老婆婆抓着我的手一直叫我‘虎子’，缠着我一直要回家。这才亲自护送她归家。”莫文昊面色有些怅然，神情有掩不住的担忧之色。
    莫念悠不假思索的脱口说道，“那位老婆婆没有家人么？”
    “嗯。”莫文昊点头示意着，语气有些伤感的说道，“老婆婆的家人都过世，丈夫死于战场，唯一的儿子戍边时被冻死。”
    莫念悠深深叹了一口气，“原来老婆婆是遗孀，难怪她眼神中那么的悲切和绝望。对了，昊哥儿你问了老婆婆为何到天然居没？”
    “老婆婆说是一个大胡子让她来这里，还给她一身漂亮的衣裳。只是老婆婆神志不是很清明，说不大清楚那人的样貌。”莫文昊沉吟的说道，“大姐，方才我还使了茶心去给老婆婆家送一些吃食。”
    莫念悠瞟了一眼沈相，叹了一口气。
    “不用瞟，朝堂上现在户部也很紧张。你不信，可以问问你家老爹。”沈相不急不忙的说道。“莫家的昊哥儿还不错，文采有，人品也很大气。你可愿意随我这个糟老头子一起啊！”
    莫文昊吃惊的看着，疑惑的看向自己大姐。莫念悠会意一笑，“既然沈大宰相是自个看上我家昊哥儿，自然就用不上拜师礼。他即刻行礼应该就成吧！”
    “哈哈，傻小子赶紧行礼吧！”文老掩不住笑意的看着。
    莫文昊恭敬的朝沈宰相行礼叩首，而沈相爷淡淡看了一眼道，“你起来吧！”说完就给沈少一记栗子头，“我让你抿嘴偷笑。”
    “爷爷！”沈少桃花眼一挑，有些无辜的望了一眼。
    “沈相爷，京城像老婆婆这样独居的老人应该不少吧！”莫念悠淡然的望了一眼。
    沈老抬眼瞧了一眼，淡淡说道，“如何？”
    “天然居五日后，将在一楼招待这些老人。不过老人入店的身份，必须有京城护卫所发号码牌。这样身份的老人，想必已经是有造册记录。”莫念悠一字一句的说道。
    沈相满面笑意的问道，“莫家丫头，可真是巧心思。这么一做天然居可将得到全京城认识的关注。可这些老人们可以得到什么实惠呢？”
    莫念悠淡定从容的笑道，“倘若国库没有那么多银钱建立善堂，如果是大人们自愿募捐善堂呢？据小女所知户部主事莫大人就愿意捐一千俩白银，如此下来整个凰朝各地的善堂也该足够。”
    “好。”沈相重重的敲了一下木桌，“明日就请户部主事莫大人上书，若此事成，然后京城定不会有一人敢为难天然居。”
    莫念悠与唐逸玉立即朝沈相福身行礼，“多谢沈相爷成全小店一片心意。往后，天然居每月一次的宴请，都会好生招待老人们。”
    傍晚莫念悠和莫文昊二姐弟回府后，就去主苑的书房找自家老爹。他们将与沈相爷相谈之事，和自己老爹详细说明。并告知文昊已经拜入沈相名下。莫荣华欣慰的点了点头，嘱咐昊哥儿一定要补送上拜师礼。同时为了莫氏一族人和自家的安稳，莫荣华当夜就起草文书。
    第二日，朝堂上户部尚书上书时，沈老宰相第一个回应愿意捐五千俩白银建立善堂。那些皇子皇孙更是纷纷捐黄金表示自己的诚意。龙位上的那位，更是喜上眉梢的特意褒奖户部一番。
    天然居的一干主事人员全部聚集在后堂相商，几日后如何宴客遗孀老人。每一个凝神屏息的思索着，不敢有一丝松懈。
    一刀师傅第一个直截了当的说道，“娘子，天然居宴请独居老人之事是好事情。只是这菜单是不是要全部修改的啊！老人们的吃食，必须松软而且不易积食。”
    “嗯，菜单的自然要修改。咱们的特色茗香粥和糕点都是可以保留，取消那些口味重的吃食。”莫念悠抿嘴思索道，“其实我想那日改变上菜方式。”
    “改变上菜？”茶心作为前店的管事，立即神色紧张的问道，“娘子，你是如何打算？”
    莫念悠沉着的回答，“我想把吃食全部陈列在大堂，让老人自由的选择吃什么和吃多少。咱们把每一类的食物陈列在一起，抽出后厨两位人员在前店看着火候。前店的人员，就可以更好的安排好老人的位置和控制场面顾客的多少。”其实这个建议就类似现代自助餐的形式，这是天然居的第一尝试。而莫念悠会如此建议，也是希望可以更加扩大天然居在京城的影响力。
    所有人都陷入一片沉思当中。莫文昊当机立断说道，“若是有老人吃的过多，造成类似老婆婆的积食。咱们又该如何是好？”
    “第一，咱们的菜单的拟定必须不能有食物的相冲。第二，咱们请许太医驻店一日督察吧！这样可以预防突发事情的出现。”莫念悠有条不紊的说道。
    唐逸玉目光坚毅的看着，“我相信天然居的每一个人，咱们就这么干吧！让咱们天然居的食物，带给每一位老人一份温暖。”
    几日后天微微亮，天然居的门外就一群老人拿着令牌在等候着，京城护卫所的护卫也赶紧过来维持次序。茶心等前店人员，赶紧将店门大开。这一水碧色罗裙姑娘们，恭谨的朝老人们行礼道，“让各位等久，请店内入座。”
    老人们新奇的看着一张五米长的长桌，上面陈列一大盘的食物。有青茶与金黄相间的鸡丝碧螺春，雪白、翡翠与玛瑙红的茶叶肉末豆腐，形如莲花，瓣片绯红的莲花馒头，用琉璃碟盛装的牡丹水果花和冒着热气茶香四溢的粥类……。
    “姑娘，这些都是请我们吃的么？”一个银色发丝，瘦小的老人疑惑的看着。
    茶心眉开眼笑，柔声的说道，“这些都是咱们天然居为各位精心准备的吃食。请诸位放心的食用。”
    一个褐色衣裳的婆婆，不放心的说道，“这些好吃的随便我吃么？”
    “嗯，随便吃。您喜欢吃什么就选择什么吃就是。”前店小姑娘也乐呵呵的附和道。
    “好好，那这些吃食我全部都要，吃完你们就给我装上让我带回去吃。”一个胖胖老人叫嚷道。
    茶心这时候才明白，主子为何会补充一句‘外带吃食必须按照原价购买’。“大叔，咱店的吃食外带必须俺原价购买。不过各位可以放心吃，这些东西都是太医院许太医监督下完成。另外，天然居以后每月都会有一次招待各位，所以不必太担心这次没有吃到的风味。”
    老人们都怔然这样的规矩，即使有不满的人。他回头看见后面长长的队伍，也赶紧拿着吃食回到座位上。
    “嗯，这里做的吃食味道真不错呢？”白胡子老人笑眯眯的说道。
    “李爷爷，你也来的啊！这个粥的味道正好，你也试试看。”老人们一边吃着，一边欢快的聊起天来。大约是年纪都相仿，有着同样失去家人的经历。老人们在这样的氛围中，眼中寂寞的寒冰也在渐渐消散。
    “真好，老人们好像变的开怀不少。念儿，你一开始就那么想的么？”唐逸玉疑惑的望着。
    莫念悠浅浅一笑，“咱们只是提供机会，真正想要走出悲伤和寂寞是靠老人们自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