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年瑾然

瑾然跪在地上浑浑噩噩的听着，心里怒火中烧！然又眼神悲悯的望着什么地方，嘴里喃喃“娘亲不是说等瑾儿回来么，娘亲不是说要点着灯笼等瑾儿回来么…瑾儿说过会回来的…怎的就这样丢下我..” 声音愈来愈小，颤抖得如同快要停止呼吸。
太阳隐了去，天空开始飘着小雪。瑾然仰起头，雪花打在脸上冰冰凉凉，是不是这样对娘亲最好？死去就什么感觉都没有了，没有痛苦、没有悲伤、没有委屈、不会哭泣….
融化的雪水顺着瑾然的脸颊滴落，脸上的雪水太多，亦或者是泪水太多？脸上一片冰凉，她的眼睛微微眯着，闭上又睁开，她的眼光是冰冷的。她站起身，雪一片片飘落，拂过她的裙角，落在地上，融化。
她转身，发现张妈不在了。
不多时，叶海带着他的妻妾风风火火的过来，身后是唯唯诺诺的张妈。
瑾然扫过这群不熟悉的陌生人，不知该往哪走，许久，才哑着声道“我娘….她安葬在哪里？”
“在东坡的后山上，算命先生说，那儿是块福地”回答她的是叶海，他蹙着眉，看着瑾然“瑾儿瘦了不少也黑了不少，大漠风光该是不错吧？”
瑾然轻轻的冷哼一声，“是很不错！”
“那怎会….”他似乎在想什么话说出来比较受听“怎会出现在京城？”
瑾然看着叶海，这个名义上的父亲，然却从未让她感受到父亲的温暖，自娘亲和她来到叶府，便从未见娘亲实实在在地笑过，她知道，娘亲爱他。所以她才甘愿和娘亲在这里陪娘亲等。
“王子殿下突然不喜欢瑾然了，便差瑾然回来”
“不可能！”叶海有些生气，他顿了顿“瑾儿，你该为你以后想想，不要如此任性”他发现，瑾然越发像她的娘亲，修长的身段，美眸皓齿，她垂着眼帘的时候，会让人感觉很柔弱。
“有什么不可能呢？就如当初…”瑾然正视叶海，嘴角是嘲讽的大笑“就如当初爹爹一样，厌了便不要了”她的声音极轻，带着微微的暗哑，有些蛊惑人心。
叶海的脸色顿时煞白然后又红紫。
“老爷，你看看她这是什么态度！”三夫人见叶海的脸色不好，立马如被踩了尾巴似的，声音尖细。
叶海示意他们安静，低垂的眼看着瑾然的时候，虽有些怒却仍然掩不住眼里的一些慈爱的光，毕竟是他的女儿，他确确然是对不住莫倾城的。
大夫人仪态万千地走过来抓住瑾然瘦小的手臂，语重心长道“瑾然，不要任性，过来给爹爹道歉！”瑾然嗤笑，果有当家主母的风范。
她轻轻推开她的手，看着叶海，哀声说着“娘亲为你付出太多，为了你的荣华富贵，到死你也不通知我见她最后一面，头七未到你便将她下葬。从前你明知娘亲受尽你妻妾的侮辱，你也视而不见。当初娘亲私攒银子供你寒窗苦读，如今换得如此下场。你嘛？”瑾然转头看着大夫人，嘴角微微上扬，却是极尽冰冷“将来也好不到哪去。”
大夫人啪一耳光打在瑾然脸上“如此不识好歹恶毒诅咒，打死也罢！”她紧紧揪住瑾然的手臂冲着管家尖声道“给我拿家法！”
瑾然挑衅的看着这位头发衣服全都是雪的大夫人。“既是家法，还请大夫人知晓该用在何人身上”
 “住手！”叶海皱着眉头，想起莫倾城的种种，又看了看眼前的瑾然，他有些恍惚，眨眼孩子都长这么大了，她却满眼都是冰冷的恨，他将瑾然母子接回府上，外面尽传些不好听的，他便无缘无故将这迁怒到她们母子身上，人去了，才顿觉自己的过失。
“瑾儿，你先冷静些，我也知道你有诸多委屈…”
“冷静？这话是否应当对尊夫人说？然我从未感觉委屈”瑾然伸手接住掉落的雪花，低语“大雪也掩盖不了人类丑恶的心”
安静了许久，所有人都看着眼前的少女，似乎生出了股让人心疼的凄然。
叶海伸了伸手，却僵在了半空，他道“瑾儿…..”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却最终沉默。
瑾然仍然看着手中融化的雪花，“叶海，我们虽为父女，但我确然是不欠你的，这样也好，你放过我吧”瑾然斜睨了一眼她身边的大夫人，抬步准备离去。
大夫人又将她拉住“你敢直呼你爹爹的名讳，你不怕五雷轰吗？”
瑾然扯开她的手，声音十分冰冷且带着威胁的意味“你最好站边上，我从未与你说过一句话！”
叶海拢了拢袖口，对大夫人说“你且到为夫这边站着吧，瑾儿也还小，你勿需与她计较”
瑾然冷哼，又欲离去，叶海拉住她“别任性了，你若这次原谅为父，为父定将好好抚养你，不再让你受委屈”瑾然心底冷笑 ，好好抚养？是好好送到大漠吧？
“老爷！”三夫人首先一声尖叫，震得瑾然耳膜子发麻“这丫头如此不懂礼数，你却还跟她认错，老爷！”言辞之恳切，态度之激昂。
瑾然转头看着叶海，他还很年轻，估摸着就三十多，红光满面，他的妻妻妾妾年轻貌美，而娘亲也年轻貌美，却为着他…..
“瑾儿从未发觉你哪里有错，要说错….”瑾然叹息“也只能错在娘亲，她眼睛倒是明亮动人，奈何眼光不佳”
叶海反应了一会儿，额头上的青筋跳了一小跳，低沉道“闭嘴，女孩子家怎么讲话的，这些就是你娘亲教的么？”
瑾然冷哼“我娘教我以礼待人，宽仁大度。”顿了顿又道“但瑾然认为前提是对方也是知礼之人，不然可被人当作示弱了？若是遇上邪恶之人….”瑾然挑眉一扫叶海的妻妾，声音陡然提高“定要比他凶恶三分！！”一众人被她陡然提高的音量唬得一抖。
“女子就该温婉贤淑，知书达理。像你这般成何体统！”叶海的青筋跳了一大跳。
瑾然斜睨了他一眼继续道“若是遇上表里不一城府极深的阴险小人...”说到这里，瑾然似笑非笑的一一看过众人“如此，岂不白白浪费言辞？对牛弹琴？”
“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我看是你娘没教好你，到处撒泼！”大夫人见自己丈夫都气的不轻，她更是要好好教教这没有礼数的野丫头。
瑾然朗声大笑“果然对牛弹琴！”
“住口！”叶海脸色气的通红，他最后的仁慈也被瑾然激怒。
瑾然呆立了很久，眼神飘渺，叶海满脸愤怒的看着瑾然，周围一片寂静，大家都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叶海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儿，才发现，她的眼睛很明亮，她长的也很美丽，就像当初的莫倾城。双眉修长，双眼璀璨闪烁，眼里尚有泪光，让她看起来很让人怜惜。稚气的脸上表情决绝，皮肤细白柔软。
瑾然拍下身上的雪花，绕过众人准备离开，叶海眼疾手快拉住瑾然“你去哪里？”
瑾然斜斜的看了他一眼，样子漠然“我已与叶家毫无瓜葛，劳烦叶大人让个道”
叶海听了青筋暴露“你看看你，这是个什么样？我是你爹爹，不过重口说了你几句，当初你娘就是这么教你？与长辈说话真是毫无分寸！”
瑾然冷哼，抬腿又准备走，叶海扣着她的手腕力气加大，在寒冬中，有刺骨的痛。“还请叶大人看在娘亲的份上，不要为难于我”
叶海的满面乌云，似乎马上就有暴风雨降临，扣着她手腕的力气剧增。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众人都吓得一颤，已经许久没看老爷发如此大的火了。
瑾然应声倒下，嘴角似乎有液体留下，滴在雪地上，像一朵妖冶的红花。
大夫人见状，立马跑过来将瑾然扶起“快去跟你爹爹道歉！你刚刚说的都是什么话！”样子十分恳切。
瑾然扯了扯嘴角，生疼。
“你要是敢出这个家门，就永远不要回来了！”
正好，她也不想回来了，瑾然爬起身，人已经快出院子，才幽幽道“不回来了……”
第18章 洛城
雪仍然在下，瑾然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看了看渐渐黑下来的天空，瑾然身上最后的力气也被抽掉，她该怎么办？
这时候，张妈颤颤巍巍的走出来，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小姐，夫人走得匆忙，只让我转告你，切忌误伤害自己，爱惜自己才是她想看到的，还有，这个是她留给你的”说完便将一个小盒子递给瑾然，没等瑾然说话便匆匆离去。
瑾然定了定眼神，爱惜自己？
她慢慢打开盒子，盒子里赫然是张房契，这就是娘亲说的有小河有树木的小宅子么？可是娘亲，为何不等瑾儿回来呢？娘亲食言，可知瑾儿会伤心么？
记得小时候，娘亲说，爹爹名唤叶海。爹爹是个了不起的男子。他会用大轿子来寺里接她。还会给她买漂亮的衣裳。才五岁的瑾然，幼小的心灵对父亲产生了浓浓的思念，她迫切的想要见到爹爹，她想，爹爹如同母亲一般，对她疼爱珍惜。她想，以后他们会很快乐的生活。娘亲也不用再苦苦思念相隔遥远。她想了好多，但是却没料到居然是这样的结果。
“娘亲...”她抱着小小的盒子，低低的呢喃，呼吸是极力控制的颤抖。她后悔当初奢求太多，她应该知足了，有这样的母亲她应该知足的。如果当初她不是那么向往父爱，那么母亲也就不会艰辛的寻夫。寺里的生活就算在清贫，也比现在好很多吧！至少，她和母亲不会分开。至少，她不会体会到此刻深入骨髓的绝望，她还有什么好留恋的呢活着的唯一支柱也不在了，生活反倒茫然了。如今就算是想走她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雪下的很大，蹲了许久的瑾然慢慢抬头，任飘落的雪花肆意的打在她脸上，化作冰冷的雪水。
迷糊中，她似乎看到一双黑色的靴子，金边缠绕星星点点缀着宝石，做工精细，想是十分昂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