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横录之沉沦

话音未落，他左手食指上骤然亮起蓝光，周围空气的温度急剧上升，隐约可闻噼啪声响，正是能量高度凝聚的征兆。下一瞬，他已用力挥下左手，排山倒海的能量波呼啸着汹涌而出，如有形利刃一般劈斩开空气，向着地面上的凌氏少帅而去。
    飞廉惊得肝胆俱裂，大叫一声“小心”就要冲过去。身形甫动，迎面直直逼来两枚火箭弹，他迫于无奈，只得先行侧身闪避，耳听得地面上轰隆之声炸响不断，百忙之中回眸看去，却见片刻前凌昊天立足之地已经面目全非——一个近十丈宽的坑洞悄无声息出现在地表，好像骤然张开一只无形的巨口，将岩层草木尽数吸入其中。
    “昊天！”
    他大叫一声，在空中一个盘转，俯掠过地面，试图看得更仔细一些。但在显示屏上呈现出的区域范围，所有树木被无形的力量推倒，洞口附近寸草不生，更没有任何生命体的征兆。
    “昊天……”
    飞廉几乎怔愣住，隔着冰冷的显示屏定定看着那个冰冷漆黑的坑洞，纵然在这种极端危急的境况下，大脑在那一瞬仍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不、不可能……凌氏少帅，剑圣一门的大弟子，他追随了那么多年、近乎如神一样的男人，怎么会这样轻易……死去？
    不可能……绝不可能！
    “你这个混蛋！”
    温文尔雅的贵公子骤然爆出粗口，羽翼收拢，在半空中灵巧转过身，达摩克里斯之剑上泛过一道肃杀寒光，向着“圣天使号”疾冲而去。
    “看你这台机械的形态，似乎是‘圣天使号’的改进版，威力也许在圣天使号之上，只可惜尚未投入实战，而且遇上了一个糟糕的操纵者。”
    雷纳德冰冷讥嘲道，迎着对方的来势如箭一般掠出，错身而过的瞬间，两把长剑再次交锋。巨大的能量波在一瞬间碰撞、扭曲，周遭温度急剧上升，连离得稍近的树木建筑都被波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裂、枯萎，最终像浸透雨水的松软山石一样塌毁。
    这一轮交手结束，“主天使号”却刹不住去势，踉跄后退出十余丈才勉强稳住身形，看来是在对决中落了下风。
    站在监控器前看着这一幕的白泽深深蹙眉：从机体性能而言，“主天使号”要高于“圣天使号”，然而未经正式试驾，许多数据还没来得及修正，只能说是测试品。而驾驶机体的飞廉少将明显还未与机体配合完美，加之重伤初愈，身体乏力，这一战实在是凶险莫测。
    “我早就说了，以你的实力，就算你这台机械的性能在圣天使号之上，也发挥不出它应有的威力。”
    男人冷笑着，左手抬起，冰蓝色的光束在指尖凝聚，方圆十丈内的空气温度于瞬间内下降至冰点，仿佛所有的能量都如水流般倒吸而去，在天使巨大的金色手指尖聚积、压缩，待到某个界点时，陡然喷涌而出，如海啸巨浪般汹涌排过虚空，将主天使号机体淹没其中。
    “笨蛋！开启‘λ’防御壁罩啊！”
    在监控屏幕前看到这一幕的白泽心急如焚，眼见飞廉并未采取正确的应对方案，只恨不得以身相替，再也顾不得军规戒律，脱口大叫道。
    激战中的飞廉并未听到他的话，事实上那种情况下，就算听见了，他也无暇理会——能量波排空而至的一刻，他本能举起“达摩克利斯之剑”挡住攻击来势，身形随即疾速后退，几百丈的距离转瞬即过，然而身前的压力非但没减轻，反而因距离拉长更显来势汹汹。即便是合金铸造的外壳也承受不住能量波的压力，开始出现细微的嘎啦响动，仿佛干燥的木头行将裂开。
    “混蛋！”
    这个当口，飞廉也顾不得维持贵公子形象，恨恨骂道，人已控制不住机体平衡，向地面重重摔去。透过监控屏看到这一幕，白泽吓得目瞪口呆，尖叫声已经冲到喉咙口，却怎样也发不出，噎得他嗓子发痛。
    眼看就要撞上坚硬的大地，在最后一刻，飞廉终于夺回“主天使号”的控制，操纵机身取得平衡，重新飞入空中，与圣天使号相对而立。远处观战的军人和监控屏前的白泽这才长松一口气，缓过神来，只觉得里外衣衫都被沁出的冷汗浸透了。
    “调整攻击角度，开启应急御敌装置！”心知飞廉还不熟悉主天使号的操作，白泽在通讯频道中干脆利落地下达指令，远程指导飞廉进行操作，“测算逆风角度，准备启动撞击指令。”
    “你、你说什么？！”
    飞廉一惊，于电光火石间躲开雷纳德一记攻势，百忙中还不忘向白泽确认指令：“启动撞击指令？你没弄错吧！”
    白泽眼看达摩克利斯之剑的锋芒扫过主天使号一片羽翼，六翼天使巨大的身形晃了几晃，险些失去平衡，不由气急败坏，也顾不得上下级之间的应对礼仪，扯着通讯器大吼道：“最大马力，向前推进——照我说的做！”
    “知、知道了！”
    飞廉把心一横，手指跳跃如飞，迅速在键盘上输入指令。作为重力驱动部分的羽翼间陡然喷出一股强烈火柱，好像火山喷发一样，拉开一道艳丽的火线，以每秒超过千米的速度划破夜幕，向正前方猛撞过去。
    已取得上风的雷纳德微微一愣，完全没想到对方会采取这样违背常理的攻势，仓促间来不及挥动达摩克利斯之剑，只能凭借‘λ’防御壁罩硬生生挡住这一撞。
    然而主天使号的速度远超“毒刺”导弹，加上特质的合金外甲，破坏力远在地对空导弹之上——撞上防盾的一瞬，防御壁罩竟然剧烈一震，发出微弱的颤鸣。
    雷纳德脸色陡变：适才几轮交手中，他已经察觉主天使号无论性能或是铸造材质，都要优于圣天使号。这台机械重达十几吨，这样实打实的硬撞，加上特质的合金外壳，即便是圣天使号的防御壁也难以禁受，难怪白泽会采取这种古怪却有效的攻击方式。
    “不过……这种笨拙的攻势，你以为还能得手第二次吗？”
    冷笑一声，他猛地调转方向，机体如电光般向上疾掠出六七丈，避开主天使号的撞击。然而飞廉应变极快，眼看对方已经躲过，干脆掷下达摩克利斯之剑，伸手抱住圣天使号的合金双腿，顺势一扭，就像摔跤比赛一样，用力往下摔去。自己更反背过身，羽翼间暴烈喷薄的火花重重撞击在圣天使号身上。
    “我的天啊！”
    全然没想到自己精心设计的高尖端机械竟然还能做出这样低俗难堪的近似摔跤耍赖的动作，白泽仰天哀嚎一声，用手捂住眼睛，不忍再看。
    这一系列动作发生在兔起狐跃间，虽然难看，却极为有效。几千度的高温倏尔爆发出极为明亮耀眼的火光，远远看去似是在黑夜的幕布上炸开一团绚烂烟火，即便是圣天使号的防护壁罩也禁受不住，痛呼声化为机械音远远传出，随即向地面无力坠落。
    这一击扭转了形势，但飞廉心中了然，以圣天使号的防御力和雷纳德的能力，很快就能调整平衡，不敢大意，迅速做好下一击的准备。但下一刻，他似乎看到平地上有雪亮的闪电腾起，以白虹贯日的姿态划破夜幕，挟带着坦荡威肃的风雷之势贯穿六翼天使的合金机体！
    “那是，那是……”
    飞廉在显示屏上瞧得清楚，浑身都在剧烈颤抖，嘴唇哆嗦着，终于一字一顿唤出那一式的名字：“……苍生何辜！”
    被剑光洞穿的圣天使号再无力反击，拖着长长的尾烟翻了个跟折，勉强调整好角度，以单膝跪地的姿势落回地面。合金外壳发出一阵阵战栗，细微的咯咯声以肉眼可闻的速度遍布机身，仿佛整个机体即将分解开。
    巨大的六翼天使勉强抬起头，黑曜石琢磨成的双目里隐约流露出冷戾之意，连冰冷单调的机械音都染上怨毒：“凌……昊天！”
    一阵夜风拂过，带着山间湖水的沁凉之意，吹散了此地的硝烟血腥气息。随着夜风呼啸，湖畔一株高耸参天的碧梧微微摇动枝叶，而那个单足立于树顶的长身玉立的男子却仿佛精钢铸就，纹丝不动。
    薄唇微微挑起，漫出一丝冷如薄刃的笑意：“这一剑，是我替我师傅送还给你的！”
    “昊天！”
    雷纳德尚未开口，飞廉已经开口唤道，且惊且喜。主天使号巨大的机体在那人身后缓缓降落，与他保持同一高度，乍然看来仿佛并肩而立：“你没事吧？”
    “这种程度的攻击，我还不放在眼里。”
    凌昊天淡淡一笑，眉目间隐约绽出桀骜亮色。回头看了一眼身旁悬停在空中的六翼天使，眉梢轻拧，显露出一股鄙夷神气：“白泽到底是怎么想的，把主天使号交给你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没想到他死里逃生后第一句话就是讥嘲自己，飞廉气得七窍生烟，有心回击两句，却想到他定时将适才自己那番狼狈模样看在眼里，到了嘴边的话便说不出，讷讷片刻，忽然用力哼了一声：“你刚才跑到哪儿去了？都看不见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