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横录之沉沦

凌昊天掏出手机，试了几下没讯号，淡淡道：“你们的安防系统启动，是不是也包括开启信号屏蔽功能？”
    寒金的脸色有些发白，微微点了下头。
    这回连凌昊天也不由暗暗叹了口气：这还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连通知部下来救援都做不到，难道真的要在这里坐以待毙？
    他还在迅速盘算计策，林皓夜已经从玻璃展台上一跃而下，踱步到计时器前，俯身细细打量一阵，忽然道：“这个炸弹的型号，威力应该很大吧？”
    虽然不明白她为何在这种时候还问这么没营养的问题，凌昊天还是照实回答：“是ＰＥＴＮ之类的高精度炸药，很小的触发就会造成很大的压力波，应该足够把这个展厅彻底摧毁。”
    林皓夜敲敲理石柱，又指指入口处的合金闸门：“那么，够把那个闸门轰开吗？”
    凌昊天愣了愣，隐隐明白了自家师妹的想法，可这念头未免太异想天开，连一向胆大狂妄的自己都有些暗暗心惊：“如果炸弹的冲击波集中在某一点，应该能摧毁闸门。”
    “那就行了。”林皓夜漫不经心道，手腕轻振，一道雪亮流光已破开幽黯光线，摇曳出清影万千。
    凌昊天后退两步——虽然觉得这么做太过冒险，不过圣天使号一役让这对同门师兄妹间生出一种微妙的默契，既然林皓夜下了决定，那他也不多说，聚精会神，准备从旁协助。
    “这是……”第一次见到这件传说中的兵刃，寒金德美第奇倏尔瞪大眼，极难得露出震惊的表情：“这个，莫非就是传闻中的……光剑？”
    凌昊天抬头，眼神犀利冰冷：“寒金小姐也知道光剑？”
    寒金淡淡一笑，平静与他对视：“源自战国鬼谷的剑圣一门，凌氏董事长的师承所在——凌氏与美第奇世代相交，这也算美第奇家族掌握的顶级机密之一，我作为美第奇下任家主，当然有所耳闻。”
    她语气淡然，仿佛陈述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事实，再无他意。凌昊天目光轻闪，沉默片刻，终是微微一笑。
    两句话的功夫，光剑已破开空气，很轻的“喀”一声响，绑着炸药的理石立柱从中斩断。林皓夜剑势未收，却极有技巧地转了个角度，两人合抱的理石柱子竟被那一剑轻巧挑起，半空中一个盘折，倏尔直坠而下。
    “小心！”寒金脸色倏变，心知这种高精度炸药极度危险，即便轻微的撞击都有可能引爆，更遑论是这样从半空坠落的巨大撞力。怎料那半截立柱体积巨大，落下时竟无声无息，轻如风中飘叶，便如一只无形的手平稳托在下端，慢慢放落地面。
    寒金惊出一身冷汗，显然还是第一次见识剑圣一门神乎其技的剑技。凌昊天却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眼瞧着倚着合金闸门而立的半截理石柱，计时器上的鲜红的数字显示还剩一刻钟，缓缓后退几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着这上面的数字走完？”
    林皓夜耸耸肩，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架势：“就目前而言，好像是这样的。”
    *****
    殷文赶到画廊时，被正正堵在入口大厅，通往展厅的甬道被厚达十米的合金闸门死死封住，看来只有专门的启动程序才能打开。
    还是来晚了吗……他心头骤紧，目光犀利冰寒，直直逼向那个一袭烈艳红衣的美艳女子：“你到底想怎样？”
    “我想做什么，这不是很明显吗？”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娇娆微笑，轻轻打了个响指，穿着美第奇安防制服的男人从各个角落鱼贯而入，将殷文重重包围在核心。
    殷文眉头微蹙，手指慢慢攥捏成拳。
    半个小时前，凌氏别苑突然收到匿名电话，指名让殷文在半小时之后赶到美第奇展出的画廊，否则身处画廊中的凌氏董事长与美第奇继承人难保性命。
    考虑到那对纵横师兄妹的“妖孽”属性与足以翻天覆地的能耐，留守别院的一干人自是不甚相信。但接连几通联系凌氏少帅的电话都无法打通，加之联想到前一日的中环大厦火情，饶是以殷文的沉静也深觉不安，一面联络了安防部代理主管李如松，说明这边的情况，一面驱车赶到指定地点。
    果不其然，一走进入口大厅，四侧的金属闸门便齐齐落下，将大厅与外间隔绝。而那袭熟悉的娉婷身影倚着大理石柱俏生生而立，脸上笑意娇媚，眼神却透出疯狂。
    视线打量过四周，殷文迅速判断清形势，不禁蹙眉更深：“他们在哪儿？”
    水月闻音拨一拨深棕色的鬈发，耳垂上的赤金嵌红宝耳坠摇曳生辉：“以殷文主管的聪明，会猜不出来吗？”
    殷文的目光缓缓移到她身后的钛合金闸门上，声音愈冷：“你把他们关在展厅里？”
    “那还要多谢那位寒金德美第奇小姐，莫名其妙突然请了凌氏董事长来画廊，又把所有安保人员遣出展厅，我才能有机可趁。”水月闻音微微冷笑，“正好，我就连我姐姐，以及圣天使号的那笔帐一起算清！”
    殷文不动声色地绷紧肩背，声音却是沉稳平静：“你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怕惊动警方吗？就算你能瞒过警方，美第奇家族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个就不劳殷文主管担心了。”水月闻音咬牙冷笑，狠狠撕扯着唇上胭脂，“展厅的自动防盗系统已经启动，如果没人开启系统，里面的人可出不去。外面也被索菲尔的暗桩控制，警方根本得不到消息。至于美第奇家族……”她顿了顿，眉心闪过一丝冷戾，“美第奇大小姐邀约凌氏董事长，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只要那位寒金小姐无法出面，美第奇家族又怎么会知道详情！”
    殷文神色冰冷，眼底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厌恶：“你的主意打得不错，可惜，我在来之前已经联络了凌氏安防部，他们正派人前来支援——你今天不可能再逃脱，现在悬崖勒马还来得及。”
    水月闻音抽搐着面颊，忽然不可遏制地大叫道：“那对师兄妹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死心塌地为他们？”
    殷文淡漠地看着她，不带丝毫情绪起伏。
    被那样的目光所逼视，水月闻音忽然打了个寒噤，强忍住想要后退的冲动，冷笑道：“你放心，我今天既然来了，就做好出不去的准备——不管怎么样，有剑圣门下两大弟子和美第奇下任族长给我陪葬，也不算亏本了！”
    殷文听到此处，心口微窒：她此番不顾代价地动用最后隐藏的力量，看来确是打定了鱼死网破的主意。
    “能够侵入美第奇家族的安防系统，凌氏倒是小觑了你的能耐。”他状似漫不经心道，实则为了拖延时间，顺利等到支援，“美第奇家族也算经营世代的名门贵阀，居然这样不小心。”
    水月闻音略带媚意地扫了他一眼，忽然掩口轻笑：“殷文主管真是贵人多忘事……索菲尔驻西欧的情报网是你一手建立的，派入美第奇的内线人员也是你亲自挑选的，你不会一点印象都没了吧？”
    殷文微微一僵，回想起多年前身任索菲尔安防部主管的过往，突然有种不知该说什么的感觉：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知道殷文主管心里在想什么，你想拖延时间，等待凌氏的支援，是不是？”她前仰后合地大笑起来，仿佛花枝乱颤，“不过……要是我告诉你，现在展厅里已放置了□□的高精炸药，而且二十分钟之后就会引爆，不知你是否还有闲情逸致和我在这里寒暄叙旧？”
    □□的高精炸药，而且二十分钟之后就会引爆……再怎样的冷静克制也压抑不住那一瞬的焦急担忧，殷文倏而变了脸色，下意识踏上一步——几乎同一时间，十几名黑衣保镖拔枪出鞘，保险上了栓，枪口齐齐对准他。
    被十几支装了□□的P226□□指定，焦灼的心情终于慢慢沉静，殷文深吸一口气，耳听得水月闻音娇声笑道：“怎么，着急了？认识殷文主管那么久，我还真是难得见你如此紧张，不过你的紧张是为了凌氏董事长，你的直属上司，还是那位林皓夜小姐？”
    殷文闭一闭眼，没有回答她故意挑衅的问题：“你不惜动用自己最后的力量，摆出这么大的阵仗，到底想怎么样？”
    他在这对姐妹身边四年，对这个女子的脾气也算了解，她虽任性妄为，但做事都有自己的缘由，不会刻意去损人不利己。
    水月闻音拨弄着莹白颈项上坠着的鸽血红宝赤金吊坠，笑容忽然多了几分深意，语调亦是柔腻甜媚，好似涂了蜜糖的毒钩：“我想怎么样，殷文主管会不知道吗？”
    她站在黑衣保镖的重重围护之后，视线如透明的蚕丝般黏着在殷文身上，越来越炽热：“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唯一的亲人、索菲尔财团，所以，我绝不会放弃你！”
    殷文侧过头，不愿与那种妩媚而疯狂的目光相对视：“我以为你早就该明白，我从来不属于你。”
    “我不明白，我从来都不明白！”水月闻音忽然像女王一样怒气冲冲：“除了妲己转世的命途不可更改，你告诉我，我到底哪里不好？容貌、身份、学识，我哪点不如那个庶民女子？为什么你避我如避蛇蝎，对着她的时候就笑得那么温柔！”
    这是她一直都想不通的地方。她是鼎鼎有名的索菲尔财团的第二继承人，身份尊贵，外貌更是让男人们神魂颠倒，从小到大，身边不只有多少男人献殷勤，只为求得她青眼一睐。可偏偏，她动心的是殷文，这个她唯一想要征服的男人，从来不正眼看她，甚至宁愿选择一个相貌普通身份平凡的庶民女子，这如何不让她怒火中烧！
    她到底哪一点不够资格？哪一点比不上那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