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横录之沉沦

听到她歇斯底里的怒吼，林皓夜才回过神来，眉头立刻拧成一个疙瘩：啊，对了，差点把这货给忘了。
    她似笑非笑地瞥了殷文一眼，那意思甚是明显，大概是说你的桃花债还真够难缠的。
    殷文掩唇低咳，被她诡异的目光瞧得不甚自在，微微侧过脸。
    凌昊天实在受不了这一对在这种境况下还有心情眉来眼去，只得接手这个烂摊子，冷冷笑道：“水月小姐，凌氏找了你三个月，却查不出任何线索，本以为你已经学聪明了，没想到行事还是这么上不得台面，实在令人失望啊。”
    他在被重重包围的局面下还敢出演讥诮，水月闻音登时柳眉倒竖：“你说什么！”
    “如果我所料不错，这些人大概是你最后的底牌了吧？”凌昊天淡淡微笑，面容俊美如神，眼神亦带着神的冰冷与睥睨，“索菲尔财团是令尊花数十年心血所创立，如今落入他人之手，你不想着利用这最后的力量将其夺回，反而为了一个男人而暴露己身——令姊若知道自己有这么个不长进的妹妹，恐怕死都不得瞑目。”
    水月闻音死死瞪着他，眼睛几乎喷出火来，疯狂地叫道：“你还敢说！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们！要不是你在背后捣鬼，我姐姐怎么会死！索菲尔又怎么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因着激烈的情绪变幻，她浑身都在微微颤抖，刃尖颤晃不定，几番险些在寒金美第奇莹白脖颈上拖出血痕。
    虽然被劫持为人质，且劫匪还是一个情绪不稳、近乎癫狂的疯女人，寒金美第奇却神色不变，不论何种处境都不忘维持美第奇下任家主的风度仪态：“水月小姐，这里是凌氏和美第奇的势力范围，就算你用我作人质也不可能逃脱，我劝你还是尽早收手的好。”
    “你闭嘴！”水月闻音忽然收紧手指，寒金登觉呼吸一窒，眼前一阵眩晕，一句话也说不出。
    凌昊天冷眼瞧着，迅速计算着形势：此次美第奇家族来港，凌氏算是接待的东道主，此事又是由凌氏而起，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美第奇下任家主因此受伤害，否则凌氏和美第奇的合作关系必然会出现嫌隙。
    “水月小姐，你仇恨的对象是凌氏，用尽最后的力量，却只伤到一个毫无干系的人，不觉得不甘心吗？”他轻言漫语，带着一股奇异的诱惑力量，“不如这样，你放了寒金小姐，我让你带着这些人安然无恙地离开此地，如何？你若真想报仇，不如利用这笔力量夺回索菲尔的大权，再来找我算账，岂不是更有把握？”
    他并不介意让水月闻音离开这里——凭她的能耐，即便有这一帮死士效忠，也不可能与掌握索菲尔大权的星魂抗衡，更加不可能威胁到凌氏。何况她的底牌已经暴露，对凌氏已经产生不了任何威胁。
    水月闻音咬紧牙，眼睛里的光迅速变幻着，似乎被他的话打动。然而片刻后，她霍地抬头，美艳面容上带着狰狞的笑意：“真是舌灿莲花啊，我差点就被你打动了——不过凌董事长，你好像忘了，在这个小范围里，我还占着优势！你说你放我走？哼，有凌氏董事长和美第奇下任家主在手里，有谁敢拦我！”
    林皓夜一直不动声色地旁观这出比闹剧还闹剧的戏码，听到这里，终于忍无可忍：“水月小姐，你不是以为光凭这些人就能扣住凌氏董事长吧？喏，别说我没提醒过你，你想逮住他，最好一枚火箭弹发射过来，干脆利落，解决所有麻烦，也不用担心后患。”
    凌昊天斜睨一眼唯恐天下不乱的同门师妹，优雅雍容的笑意带上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岂料水月闻音的矛头突然指向她，眼神里的怨毒比瞪着凌氏少帅时更甚百倍，几乎要滴下血来：“是你！都是你！都是你抢走了他！”
    话说……她这火气转移的也太快了吧？
    林皓夜轻挑眉梢，本不想跟势如丧家之犬的小丫头太计较，回头瞧见殷文低垂眼睫，目光幽微，不知为何，突然就很想刺激一下她，索性微微笑道：“抢走？水月小姐，你好像用错了词吧——殷文自始至终都是我一个人的，从未属于旁人过，我又从谁手里抢走他？”
    被两个女人“抢”的感觉，于某些男人可能是一种享受，可这“某些”中绝不包括殷文。见自己成了争执的话题中心，他微微蹙眉，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试图退出这两个女人的气压波及范围。
    显然是被她的话刺激到，水月闻音胸口剧烈起伏着，贝齿紧咬嘴唇，几乎咬出血来，忽然迸射出疯狂的光：“他是我的，他是我一个人的！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他根本不会变成这样！我从没见他对任何一个女人这么温柔笑过！就是因为你的存在，他才不在乎我了！只要是敢跟我抢他的人，就都得死！只要你死了，他就会回到我身边！”
    林皓夜深深吸了两口气，才勉强压抑住冷笑出声的冲动——原本看在她曾救过殷文的面上，不想逼得太过，可见她这么自以为是，又实在无法克制，忍不住想替殷文出一口恶气：“你以为没有我，他就能看到你？你知不知道他在索菲尔受了多少苦？你知不知道他险些死在你姐姐手上？你知不知道他在索菲尔那些年里，每一天都受尽痛苦煎熬，以致了无生趣，甚至在金新月一役中甘心赴死？你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你也根本不在乎，你想的只是占有他——你以为你这就叫‘爱他’？这跟你看中一套首饰、一件衣服，而想要拥有的心态有什么不同！”
    她语调犀利，每个字都戳中心头痛处，水月闻音的脸色不禁越来越白，忽然暴怒地打断了她：“不是……才不是！我爱他，他需要我！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是你！”林皓夜毫不客气，冷冷睥睨着她，“你知道他的喜好吗？喜欢什么颜色？什么食物？什么饮料？什么天气？喜欢看什么书？平时喜欢做什么？这些你都知道吗？”
    水月闻音目瞪口呆，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
    “你不知道！”林皓夜戾声冷笑，右手却悄悄探出，握住殷文冰凉的指尖，“因为你根本不在意他到底想些什么！你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想自己的，做自己的，自己把自己感动的一塌糊涂，却没想过对殷文而言，你所做的这些除了加重他的痛苦，根本一无是处！”
    水月闻音终于听不下去，大叫道：“闭嘴！你闭嘴！”
    林皓夜却不肯这样放过她，步步紧逼：“你说他对我笑得温柔，你却不知道他跟我在一起时有多开心——因为只有这时他才能决定自己的人生，自己的命运，做自己的想做的一切。我刚认识他时，他每晚都从噩梦中惊醒好几次，每天清早醒来时，眉头都皱得紧紧的——直到最近，他才能一觉安宁睡到天亮，你以为这些是你能给他的吗？”
    殷文眼神幽暗，由她这番话想起曾经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杀戮、血腥、游走在生死边缘，稍有差池就是粉身碎骨……从二十三到二十七岁这四年间，他每一日都过着这样噩梦般的生活，直到遇见林皓夜，才算告一段落。
    与他左手交握的纤长右手微微加力，似是想把自己的力量借给他，以抵抗这一段阴暗过往的侵蚀。殷文了然，左手五指慢慢回握住她，眼底仅剩的阴霾尽数消散，再无一丝阴暗。
    视线落到这对情侣相携而握的双手上，水月闻音的神色越来越阴沉，眼睛里蕴藏着可怕的光，忽然不顾一切地疯狂大叫：“不！他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谁都别想抢走！”
    她的的神情已近疯魔，眼神亮如妖鬼，纵横师兄妹对视一眼，同时疾掠而出，光剑势如银虹，交叠着斩破空气，力道、方位均是妙到毫巅，水月闻音手腕一麻，已经拿捏不住匕首。林皓夜剑锋一引，寒金美第奇只觉有一股气流如无形丝带般缠住腰身，顺着这股力道便不由自主地被扯了过去。
    完全没想到身份贵重如凌氏董事长竟当真会在被十几支枪指住的情况下突然出手，一干保镖都惊怔了——不过短短一瞬，那对纵横师兄妹已经抢到近前，此时若再开枪，很可能波及到水月闻音，投鼠忌器之下，只能围拥而上，试图空手擒下那两人。
    正因为他们的全副精神都集中在这对纵横弟子身上，谁都没有注意站在外围的殷文。而当他们意识到时，超过半数的保镖已经干脆利落地倒在殷文掌锋之下。剩余的刚调转过枪口，殷文手腕轻振，四名保镖登时一声惨呼，□□摔落地上，手腕处均是被一枚寒铁飞镖洞穿，鲜血汩汩流出。
    短短十几秒后，一□□风疾雨般的交手已经告终，林皓夜拉着寒金美第奇退到安全距离外，黑衣保镖横七竖八倒了一地。
    水月闻音捧着伤及麻筋的手腕，脸色铁青，呆怔了一会儿，突然歇斯底里地狂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直不起腰。
    这个女人疯了吗——这是林皓夜和凌昊天心里同时冒出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