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馆不死传说

第160章


“您的名字是……”
“我忘说了。”老绅士一本正经地说,“我叫浦登征顺。”
2
1991年9月27日,星期五的下午1点半,这是江南孝明睁开眼睛的日期和时间。23日的日落后不久,他从十角塔的阳台上坠落。之后,他昏睡了将近四整天。
“如果直接掉下来,那无论如何是没救了。好在你中途挂在院子里的树上了,没有摔到地上,只受了轻微的摔伤和擦伤……”
“就和33年前从这座塔上坠落的青年一样,是吗?”在浦登征顺说明情况时,江南怀着奇怪的心情确认道。
黑暗馆老馆主的嘴角微微一笑。
“是的。不过,可以说你更幸运。你似乎没有因为冲击而引起记忆障碍,而且说话也好好的。现在你感觉怎么样?”
“浑身多少有点疼……不过,好像不要紧——给您添麻烦了。”
征顺让江南喝口水。江南从桌上的水壶中倒出水来润了一下干渴的喉咙,再次看了看周围的样子。这里是……江南记得这里是那间客厅。
四间日本式的房间连在一起,十分宽敞。北端的一间铺着被子,自己和33年前那个年轻人一样躺在同一个地方。
枕边叠放着来时穿的衣服,上黄色的夹克、蓝色的长袖衬衫、退色的黑牛仔裤——江南身上换了睡衣,是黑色的,虽然是白天,却没有光透过面向走廊的拉门射进来,难道现在依然关着防雨套窗吗?隔开房间的拉门上的红纸肯定不止换过一次,色泽比33年前要鲜亮浓艳得多。
“那时——在我因地震而坠塔之前,我看到一个人影。”江南对征顺说,“想必是这间客厅所在的东馆吧。二楼的一间屋子里亮着灯,窗边好像有个男人的身影,穿着茶色衣服,那个人是……”
“是我!”征顺回答,“我碰巧充当了33年前青司君的角色。”
鹿谷门实一直默默听着两人的交谈。可能是判断目前没有自己插嘴的余地吧,他盘腿坐在榻榻米上,一只手肘放在膝盖上托着腮。他身上从上到下都是清一色的黑色装束,像是为了拜访黑暗馆而订做的。
“我立刻叫家里人去塔下查看,结果发现了你。并且和33年前的那个青年一样,把你抬到这间客厅里。”
“尽管没有大伤,好像也没撞倒头部,但你就是昏迷不醒,我们也束手无策。”
“结果就在这里一直睡到了今天?”
“是的。”
“没有和医院以及警察联系吗?”
“是的,因为我们判断你没有生命危险。”
“也就是说在这方面,现在和过去没什么改变,对吗?”
征顺没有同答江南的提问。
“这个家里有位优秀的医生。”征顺说,“医学上的判断都是交给他的。根据他的指示,我们用点滴给你补充水分和营养。”
“医生……是野口先生吗?”
“野口?啊,是村野先生吧。很遗憾,他已经去世了。在十多年前,是病死的。”
“那么……”
那位“优秀的医生”是谁呢?是野口先生死后浦登家的主治医生吗?但是,一般不会把他叫做“家里人”吧。那么,究竟是……虽然我很想知道,但黑暗馆馆主并不打算做更多说明。
“总之——”他接着说,“你能平安醒过来,我也放心了。那边的作家先生——鹿谷先生正好在这个时候到了,这也是机缘巧合吧!”
“是……机缘巧合吗?”江南瞟了一眼依然沉默的“作家先生”,“我想我夹克的口袋里应该装着钱包。”
“是的。”征顺的嘴边又浮现出微笑,“这和33年前不同。”
“钱包里应该装着工作证、驾驶证,还有信用卡之类的。” 
“我检查过,知道你是在东京出版社工作的。后来,又找到了冲入森林的租赁汽车,是你开来的吧?”
“啊,是的!”
绷带代替了我当时用的手帕,整齐地包在事故中受伤的左手上。
“您是根据我的工作证和我公司联系的吗?所以鹿谷才会来这里,对吗?”
“不!”征顺摇摇头,“对不起,和警察以及医院一样,我们没有主动和任何人联系过。因为我们不希望有太多不相干的人来,我们要尽量避免这种事情发生。因为医生诊断说没有生命危险,应该不久就会醒,所以我们决定先等你醒来再说。是的,就像刚才你说的,在这方面,现在和过去没什么改变。”
“因为这个家里有许多必须保守的‘秘密”对吗?”
“是的!而且——”说到这儿,浦登家的老主人有点犹豫,用手指往上推了推无框眼镜的鼻架。
“因为这次的情况和33年前太像了,无论是日期上还是时间上,还有那天两次发生的地震……而且,我查看了你的钱包,得知坠塔后昏迷不醒的你偏偏也姓‘江南’。当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同时我有种不祥的预感。你应该知道这是为什么吧?”
“嗯!”
“因此把你安顿在这间客厅后,对不起,我采取了一些措施。”
“什么意思?”
“除了出入用的一扇门,其他所有的门窗都钉上钉子使其打不开,这是为了让你不能随便出去。我还立刻在出入用的门上装了锁……在此基础上,我尽量安排人在这里看着你——”
征顺环顾了一下微暗的客厅,再次用手指向上推了一下眼镜,然后注视着江南。
“幸好,这似乎是我杞人忧天了。”
3
“不过——”
江南回头看了一眼依然一声不吭的“作家先生”,问出自己一直很想知道的问题。
“鹿谷君,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不是说这边没有和任何人联系过吗?为什么你会来到这里呢?”
“我听到了录音电话上的留言。”鹿谷门实轻轻地耸了一下肩,“22日夜里,你不是给我留言吗?说什么‘熊本市的山中有座青司之馆,叫黑暗馆,明天我想一个人去看看’。”
“啊,是的。”
“我好像也对你说过,当时我正好有事回了大分县的老家。第二天,也就是23日下午我在外地查了一下电话录音,听到了你的留言……我总有一种不样的预感,一想到现在你正独自去那座‘青司之馆”就坐立不安。”
鹿谷嘟着嘴瞪着江南,似乎有点生气。一种罪恶感油然而生,江南“啊”了一声垂下头。  
“总之,我先查到你老家的联系电话,因为我听说你回老家给母亲守七去了。我打电话过去,可总是不通。到24日傍晚,你父亲才终于接了电话。一问,他告诉我:在法事后的餐桌上,你的舅爷——可能就是你们刚才提到的原古董商远藤敬辅吧,他热心地对你说了那座奇怪的宅子——黑暗馆的情况。因此,我要了远藤先生的电话号码打过去,但是也没人接。我等得不耐烦了,就决定先去熊本市看看……最终,在26日——昨天早晨我和远藤先生取得了联系。”
一口气说到这里,鹿谷说了声“失礼”,将身体挪到矮桌旁,伸手去拿桌上的水壶。他在江南用过的玻璃杯里倒上水,一口气把它喝完,看来他也很渴了。然后,他的手伸进上衣口袋,取出一个像图章盒的黑色物体,但是里面装不了图章,只能放上一枝烟。这是鹿谷爱用的香烟盒,他是用它来控制吸烟的。
“这是今天的一枝。”他嘴里嘀咕着,将烟衔到口中,用盒子里内置的打火机点上火。
“我对远藤先生说明了情况,问出了他记忆中黑暗馆的大概位置以及主人‘浦登’这个姓氏。然后,我就和你四天前一样,在熊本市内租了一辆车,于昨天傍晚时分出发。到了晚上我总算来到I村,但这时出现了大雾。我觉得夜间最好别再走了,就在车里过了一夜。天亮后雾也散了,我又开始前进。可是到了百目木崖附近,又遇到了大雾……经过千辛万苦,终于来到湖边,这是两个小时前的事情。”
“对不起,因为我让你那样……”
“啊!”鹿谷有点害羞地挠着鼻头,“当然,担心你的安全是一部分原因。但是,还有一部分是因为我自己也遏制不住亲眼看看这座‘青司之馆’的想法。”
“恐怕是吧!”
“对了,今天早晨,我去村里的杂货店询问黑暗馆的位置和行走路线时,那个店主人还记得你呢!他说几天前有个开车的年轻人问过同样的问题。还说:‘你也是去山里面浦登家的黑暗馆吗?要是那样,那得非常小心才行,那儿很早以前就多次发生过可怕的事……我被他狠狠地吓了一顿。”
“是的,我是去那家店里问路的,鹿谷你也是吗?……啊!”
这时,江南终于想到了I村的“波贺商店”——那店主人的脸上有块很大的旧伤疤。
“是吗?”他不禁自言自语道。
那店主人看起来50岁左右,假设他还要年轻一些,是46岁,那么33年前就是13岁了。他脸上的旧伤疤好像是从额头到左眼睑和脸颊一带,左眼看上去失明了。
“浦登先生!”江南问老馆主,“莫非那家杂货店——波贺商店的店主就是33年前那个叫市朗的中学生?他在南馆的火灾中左眼受了重伤。”
“市朗……哈哈,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啊!这个我还记得——是的,听说他是波贺商店的继承人,左眼在那场大火后失明了。”
“果然……”
现在江南明白,为什么在他说出中村青司的名字时店主人会表现出那种微妙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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