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尼丘奇谈

第27章


  但是很奇怪的,在这样的不舒服中,我的视觉却好像变成格外清晰、灵敏——
  周围人的姿态、动作,好像都被超慢速摄影机捕捉到的画面般,画面非常缓慢地前进,让我看得非常清楚。
  我看到穿着黑色斗篷,戴着人形头罩,孤独高傲的魔幻师——外户先生的背影,也看到了站在“箱子”两旁的两名助手——乙骨君和石仓(三)医生的身影。
  我还看到舞台的左边,站着一名身穿黑色衣服的女性,那名女性正以若无其事的表情看着我这边,她是今天负责主持节目的护士——咲谷小姐。
  至于观众席上的情形……我当然也看到了。从前面数起的第二排中央,是一个空位子,那是我刚才坐的地方,坐在那个位子右边的是我的妻子,她正以有点担心的眼神,专心的盯着我这边。
  空位的左边——隔了几个座位的椅子上,坐着Q大学的真佐木教授,戴着左眼罩的石仓(一)医生和戴着右眼罩的石仓(二)医生,坐在真佐木教授的后面一排。还有……
  咦?我注意到了。
  最后面那一排的右端,坐着一位我意想不到的人物。
  那个人的个子并不高大、穿着绉巴巴的风衣、头发斑白,是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他是……他不正是黑鹭署的神屋刑警吗?去年秋末因为遇到那件事(啊……是什么事件呢?),因此认识了这位刑警。他……
  因为耳鸣的情况实在太严重,我已经听不清楚外面在说什么了,只见他张开双臂,好像说了什么“决定性的话”。
  咚唔!
  好像要赶走我耳朵里的耳鸣一样,一声格外有力的鼓声巨响响起。这声巨响也好像是“开始”的号令——
  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在我的身体上了。
  8
  助手中的那名乙骨君首先走到我的身边,把放着我右手的横棒从主体上拆下来,然后走到离我数步远的地方。接着,石仓(三)把放着我左手的横棒也从主体上拆下来,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观众席上的人们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右手在那边,左手在那边——也就是说我的两只手已经从我的身上被切走了。可是,为什么我一点感觉也没有?我试着让我任何一只手的手指活动,不过,由于角度的关系,我无法从小窗中看到被拿走的部分,更不可能用自己的眼睛去确认实际的状况。
  被拿走的两只手的横棒安静地分别放在两边的地板上后,两名助手又回到我这边。这次,他们的手放在把我的身体包起来的箱子上面。
  咚唔!鼓声再次响了。
  不久,人们的脸上出现了更大的惊愕神情。
  因为是我的眼球再怎么动也看不到的位置,所以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没有办法看到,可是我能想像,这次是我的身体或脚,发生像我的两只手一样的情形,也被拿走了吗?——对,一定是这样吧!
  我的身体被拆散,并且被分别放在不同的地方了。可是,为什么我一点疼痛的感觉也没有?也没有任何不舒适的感觉。
  耳鸣和晕眩感依然继续存在于我的身体上,我宁可相信自己愈来愈不舒服的原因是这个——
  变得敏锐的视觉又可以捕捉到人们的样子了。
  我不是一个、一个的看到人们的样子,而是几乎一眼就同时看到每一个人,我的眼睛变成和昆虫的复眼一样了吗?
  舞台上,魔术师站在离我约两公尺地方看着我这边,两名助手则站在我看不到的死角上,应该站在舞台旁边的护士,现在却不见人影……
  ……观众席上没有人坐的妻子左边的位子上,现在坐着一名穿着黑色衣服的女性。她是什么时候坐在那边的?为什么会坐在那边呢?她的嘴巴靠近妻子的耳朵,正在说着什么事情。为什么她——为什么咲谷和她……啊,是吗?是因为咲谷这个姓吗?啊,啊,是吗?是因为由伊(注:日文发音各寻YU·I。)这个名字(啊——什么时候了,我还在想这种事)……
  接着依序是Q大学的真佐木教授、左眼戴着眼罩的石仓(一)医生、右眼戴着眼罩的石仓(二)医生,还有黑鹭署的神屋刑警,在观众席的最后面,靠近房间入口处的是坐轮椅的老人——也就是“会长医生”。站在“会长医生”旁边的,是一个立姿谨慎的男孩……咦?那不是刚才“会长医生”表演“猜送火”时,耳朵受伤的男孩石仓吗?为什么——为什么那个孩子……
  不会吧?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脑子里浮出突如其来的疑问。
  不会吧?……我的身体该不会现在已经四分五裂了吧?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方法,但是我一定是在不知不觉中被打了什么特别的麻醉剂,所以不管我的手臂或身体的其他部位被切除了,我也没有疼痛的感觉。是这样的吗?我无法出声,感到强烈的耳鸣与晕眩,都是因为那个药剂的关系吗?那么,等麻醉剂的药效结束后,我会突然遭受到可怕的、令人无法接受的强烈疼痛的袭击吗?所以……
  ……不,不对。
  不管怎么说,这是魔术,外户先生不是一再这样说了吗?一定是这个奇怪的“箱子”里,安装了什么我不知道的魔术新机关……
  “……可以了吗?正如各位看到的一样。”
  尽管耳鸣不断,外户对观众们说的以下这句话,不知为什么清清楚楚地传进了我的耳朵里。
  “就是这个,这就是****。”
  他说的话里,包含着我从来没有听过的异样声音组合,那是我所熟悉的本国文字无法表记的声音——所以,我只好写成“****”。那是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单语。
  但是——
  听到了那个单语那一瞬间,观众席上的人们个个表情大变,从对舞台上的魔术表演感到惊愕的表情,一下子转换成对“我所不知道的什么”的强烈恐惧表情——在我眼中看起来,确实是那样。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唔,咚咚咚咚咚咚唔!
  足以震动地面的轰隆鼓声传出来的一刹那,我的心里破了一个又深又大的洞,比黑更黑,比暗更暗,无限的黑暗在那个深洞里扩展,迅速地吞噬已经四分五裂的我。
  9
  从“奇术之夜”回家的路上,我们顺路去了深泥森神社。神社境内十分热闹,妻子在祭典音乐的伴奏声中,向摊贩买了一只银色的气球。
  她很开心地笑着说:
  “喂,你告诉我嘛!‘最后的那个’表演,一定事先和你偷偷地安排过吧?”
  我只有默默地摇摇头。
  “什么!怎么可能?”妻子讶异地张大了眼睛。“真的吗?那么‘那个’是……”
  接着,她降低声调所说的话,因为周围的喧哗声实在太大了,所以我没有听清楚她说了什么,但是,我猜想她说的话,大概就是那个我从来没有听过的异样声音的组合吧?——我觉得是那样。
  《声音》
  1
  Q啊啊啊啊啊啊啊……的声音在窗外响着——我觉得是那样。
  啊,又是那个声音吗?
  最近经常一到了晚上,就会听到那个声音,那是尖锐中带着破裂音的可怕声音,不知道真正身份是“什么东西”,一直发出那种异样的声音,久久不停——
  我发呆的视线从电视画面上移开,投向隔着桌子、坐在沙发上的妻子,我们的视线不期然地四目相对了。
  “听到了吗?”妻子先发问。
  我看了一眼窗户那边,然后说:“感觉上是的,但——”我回答。
  “是听到了吧!是常常听到的‘那个’。”
  “——我想是的。”
  那不是人的叫声,也不是狗或猫发出来的声音,当然更不是昆虫类的声音,应该也不是鸟类的声音吧!是上述之外的动物的叫声……只能这么想了。但是,若问我那到底是何种动物呢?我也回答不出来。
  妻子拿起遥控器,调整电视的音量。我手掌贴在发热的额头上,咳咳咳地咳嗽了,身体很疲倦,头很重——唔,果然身体的状况不太好。
  电视荧幕上正在播出的,是地方上的超短波电台的节目,只有在本地电台才看得到的漂亮女主播走在快过年的街景中,正在做实况报导。总之,这是一个介绍地方“年节风情”的节目,我们并没有特意要看这个节目的意思,只是刚好转到这个频道……不过,或许可以说这是受不了其他民营电台的节目太夸张的结果。
  现在时刻再过二十分钟就是新的一年了,我的视线回到没有什么特别有趣的电视画面上,和妻子沉默地看着电视。没一会儿——
  Q啊啊啊啊啊啊啊……
  声音又来了,这回的声音比刚才的清楚。
  和刚才的声音一样,是“不知道是什么”发出来的异样声音——声音来自我和妻子现在所在的起居室窗外,也就是说:声音来自外面的庭院。
  “很近呢!”妻子说。
  “——唔。”
  “就在附近而已吧?”
  “——是吗?”
  “或许就在院子里,不然就是在围墙的外面。”妻子低声说着的时候——
  Q啊啊啊啊啊啊啊……
  又是相同的声音,而且更加清楚——没错,就如妻子说的,声音来自非常近的地方。
  “那到底是什么呀?”
  妻子说着,看也不看一下又开始咳咳咳地咳嗽的我。她慢慢地站了起来。
  “我去看看,一定是猴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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