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两万里 作者:(法)凡尔纳

第71章


我们于26日到了这山谷,诺第留斯号距爱尔兰只有一百五十公里了;尼摩船长是要上溯到不列颠群岛靠陆吗?不是。十分出我意外,他又向南下驶,回到欧洲海中来。在绕过翡翠岛的时的吗?
  我心中正在思索的时候,在我旁边,我听到尼摩船长缓慢的声音在那里说:
  “从前这只船叫做马赛人号。它装有七十四门大炮,于1762年下水。1778年8月13日,由拉・波亚披・威土利欧指挥,对普列斯敦号①勇敢作战。1779年7月4日,它跟德斯丹②海军大将的舰队一齐攻下格这那德③。1781年9月5日,它参加格拉斯④伯爵在捷萨别克湾⑤的海战。179:年,法兰西共和国更换了它的名称。同年4月16日,它加入威拉列・若亚尤斯③指挥的舰队,护送美国派出的山万・斯他比尔海军大将率领的一队小麦输送船。共和纪元之年冈月①11和12两日,这舰队跟英国舰队在海上遭遇。先生,今天是圆月13日,1868年6月1日。一天一天算,现在是整整七十四年,在相同的这个地点,北纬47度2分,西经17度28分,这只战舰,经过英勇的战斗后,三支桅被打断,船舱中涌进海水,它的三分之一船员失去战斗力,情愿带它的三百五十六名水手沉到海底去,不愿意投降敌人,把旗帜钉在船尾,在‘法兰西共和国万岁!’的欢呼声中,沉没海中。”
  “复仇号!”我喊道。
  “是的!先生。复仇号!多美的名号!”尼摩船长交叉着两手,低声说。
       
  第二十一章 屠杀场
  这种说话方式,这个意外场面,这艘爱国战舰的历史事件,开头是淡淡他讲述,但是当这个古怪人物说出他最后几句话的时候,却已满怀激动的情绪。这个“复仇号”的名字,这个名字的意义,特别引起我的注意;这一切结合起来,深深打动我的心神。我的眼光不离开船长,注视着他。他,两手向海伸出,火热的眼睛看那光荣战舰的残骸。或者我永远不知道他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但我愈来愈清楚地把这个人从仅是有学问的学者当中区分出来了。把尼摩船长和他的同伴们关闭在诺第留斯号船壳中的,并不是一种普通的愤世情绪,而是一种时间所不能削弱的,非常奇特的,非常崇高的仇恨。这种仇恨还是要找报复吗?将来不久就要让我知道。
  可是,诺第留斯号慢慢地回到海而上来,我看着复仇号的模糊形象渐渐消失。不久,有些轻微的摇摆给我指出,我们是浮在自由空气中的水面上了。
  这时候,有一种轻微的爆炸声发出。我眼看着船长,船长直立不动。
  “船长?”我说。
  他不回答。
  我离开他,到平台上去。康塞尔和加拿大人比我先在乎台上了。
  “哪里的爆炸声?"我问。
  “是一下炮响。”尼德・兰回答。
  我眼光向我早先见到的那只汽船的方位望去。它向诺第留斯号驶来,人们看到它加大气压,迅速追赶。它距我们只有六海里。
  “尼德,那是什么船?”
  “看它的帆索船具,看它的桅杆高度,”加拿大人回答,“我敢打赌那是一艘战舰。它希望追上我们,必要的话,把诺第留斯号这怪物击沉!”
  “尼德朋友,”康塞尔说,“它可能对诺第留斯号加以伤害吗?它可能做水下攻击吗?“它可能炮轰海底吗?”
  “尼德,您告诉我,”我说,“您能认出这船的国籍吗?”
  “不,”他回答,“先生,我不能认出它是属于哪一国籍。它没有挂旗。但我可以肯定,它是一艘战舰。”
  在一刻钟的时间内,我们继续观察这只向我们驶来的大船。但是,我不能相信它从这个距离就能认出诺第留斯号,更不能相信它会知道这个潜水艇是什么。不久加拿大人通知我,那是一艘大战舰,有冲角,有两层铁甲板。浓厚的黑烟从它的两座烟囱喷出来。它的帆彼此挤得很紧,跟帆架错杂在一起。帆架上没有悬挂任何旗帜。距离还远,不能辨认它的信号旗的颜色,这信号旗像一条薄带在空中飘扬。它迅速前来。如果尼摩船长让它近前,那么一个得救的机会就在我们面前了。
  “先生,”尼德・兰说,“这船距我们一海里的时候,我就跳到海中去,我同时建议您跟我一样做。”
  我不回答加拿大人的提议,我继续注视那船,眼看它愈来愈大了。不管它是英国船、法国船、美国船、俄国船,如果我们能到船上,它一定很欢迎我们。
  “请先生好好回忆一下”康塞尔于是说,“上一次我们游水的经验。先生完全可以相信我,如果先生觉得跟着尼德朋友走是合适的话,我会把先生驮到那船边去的。”
  我正要回答的时候,一道白烟从战舰的前部发出,几秒钟后,有一件重东西落下,把水搅乱,水花飞溅到诺第留斯号的后部。不一会儿,爆炸声传到我耳中来。
  “怎么?他们向我们开炮!”我喊。
  “勇敢的好人!”加拿大人低声说。
  “他们并不把我们当作攀附在海上漂流破船的遇难人!”
  “请先生原谅……好,”康塞尔把再打来的一个炮弹溅在他身上的水扑下去的时候说,“请先生原谅,他们认出这条独角鲸,他们炮打独角鲸哩。”
  “可是他们要看清楚,”我喊,“他们面对着的是人呢。”
  “或者正是为这个呢!”尼德・兰眼盯着我回答。
  我心中得到了全面的启示。肯定的,人们现在已经知道。应该怎样看待这个所谓怪物的存在。无疑的,当它跟林肯号接触,加拿大人用鱼叉打它的时候,法拉古司令认出这条独角鲸实际是一只潜水船,比神怪的鲸科动物更危险的东西。对,事情应该是这样,无疑的,在所有的海面上,人们现在正追逐这可怕的毁灭性机器:
  是的,我可以这样假定,如果尼摩船长拿诺第留斯号来进行报复,那当然很可怕!那一夜,我们被禁在我们的小房中,在印度洋上,它不是攻击了某些船只吗?那个葬在珊瑚墓地的人,他不是因为诺第留斯号所引起的冲击的牺牲者吗?是的,我一再说。看来事情确实是这样。尼摩船长的神秘生活的一部分被揭露出来了。他的身份虽然没有证明,但至少,联合起来反对它的国家,现在是追打一个不是空想的怪物,而是对各国有深仇宿恨的人:整个怕人可怪的这段往事都在我眼前现出来。在这只追赶前来的船上,我们碰不见朋友,我们只见到无情的敌人。可是,更多的炮弹在我们周围落下。有些碰在水面上,只碰一下就跳起来,落在距离很远的海面不见了.没有一颗打中诺第留斯号。
  那艘铁甲舰距我们只有三海里了。不管它的猛烈炮击,尼摩船长并不到平台上来。可是,如果一颗这种锥形炮弹正规地打在诺第留斯号船壳上,可能是它的致命伤。
  加拿大人于是对我说。
  “先生,我们应当尽力想法,解除我们月前的危俭。我:们发出信号吧!天塌下也不管了!人们或者明白我们是正直善良的人!”
  尼德・兰拿出他的手中,在空中招摇。但他刚把手中打开来,虽然他有非常大的气力,但他马上就被一只铁一般的手掀倒在平台板上。
  “浑东西!”船长喊,“你要我在诺第留斯号冲击那只战船之前,先把你钉在它的冲角上吗?”
  尼摩船长,听他的说话已经很可怕,看他的脸孔更是可怕。他的脸孔由于心脏的痉挛而变得苍白,看来他的心脏跳动是暂时停止了一下的。他的瞳人可怕地抽缩着。他的声音不是说话,而是吼起来了。他身向前弯,手下扭住加拿大人的肩头。然后把加拿大人放下,回头对着那把炮弹向我们周围雨点般打来的战船,用他强大的声音喊:
  “啊!你知道我是谁,你这被诅咒的国家的船!我不需要你的旗就认得你!你看!我给你看我的旗!”
  尼摩船长在平台前头展开一面旗,这旗跟他在南极插下的相同。这时候,一颗炮弹纵斜地打到诺第留斯号船身上,但没有能损伤它,炮弹跳到船长附近,又落入海中了。尼摩船长耸耸两肩。他向着我,用干脆的语气对我说:
  “下去,下去,您和您的同伴们都下去。”
  “先生,”我喊,“您要攻打那船吗?”
  “先生,我要把它打沉。”
  “您不要做这事!”
  “我要做,”尼摩船长冷冷地回答,“您休想给我下判断,先生。命运注定给您看见了您不应该看见的事情。对方的攻击开始了,我的反击是很可怕的。您进去。”
  “这艘船是哪一国的?”
  “您不知道吗?那么!最好!至少,它的国籍对您来说是一个秘密。您下去。”
  加拿大人、康塞尔和我,我们只能服从。十五六个诺第留斯号船上的水手围绕着船长,带着十分坚决的仇恨情绪注视那艘向他们追来的战舰。我下去的时候,又有一颗炮弹落在诺第留斯号身上,我听到船长喊:
  “打吧,疯狂的战舰!尽情放出你无用的炮弹来!你决躲不过诺第留斯号的冲角。但你不应该在这个地点灭亡!我不愿你的残骸跟复仇号的光荣残骸相混!”
  我回到房中。船长和他的副手留在平台上。推进器转动起来,诺第留斯号迅速避开,到战舰炮弹射程不能及的地方。但它仍然继续追来,尼摩船长仅仅使它保持一定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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