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是谁?
她不禁转过头去。奇怪的是,千春的座位仍旧是空无一人。她周遭的学生也都仿佛若无其事地或记着笔记,或凝视着课本。
……奇怪,刚刚明明看见有个人坐在那个座位上的呀。
是的,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眼,宏美应该是看见了那个女人,那个身着白衣,黑色长发披肩的女人……我是不是也累了呀?
当宏美这么想着,再次以手托腮时,她瞥见某种大型物体从教室窗户的另一头往下坠落。
:2004-12-30 2:07:00
16、千春
“千春!千春!”虽然听见宏美从背后叫唤自己的声音,千春并没有回头,她已经不想再和任何人说话了。
鞋柜附近挤满来上学的学生,她在那脱去鞋后跟磨损的学生鞋,换上校内专用便鞋。她知道有几个学生正盯着自己的脸看,她的脸色大概糟糕透顶了吧。因为讨厌站在镜子前面,她今天早上脸没洗,睫毛膏没上,嘴唇也没涂上唇冻。
或许……自己已经是一副将死之人的模样了。
千春茫然地这么想,轻轻地碰触胸口处。接着,她并没有走到自己位于三楼的教室去,反而继续上楼笔直朝屋顶走去。
果不其然,应该随时都有上锁的顶楼门,就今天早上没有锁。
果不其然?
是的,不知为何干春早就知道会这样了。
她以双手推开沉重的铁门,清晨强烈的阳光从门扉缝隙中直射进来,干燥的冷风也随之灌了进来。她拖着踉跄的步伐,于屋顶的水泥地上站定,她的四周洒满了清晨的阳光。
她深呼吸着冬季清晨的冷冽空气,漫无目的地仰望着辽阔的天空,蔚蓝的天空晴朗无云,在这一片清澈空气的另一头,可以远远看见积着雪的富士山,在校外四周杂乱无章地往外延伸的住宅街道,便是干舂她们平时生活的地方。
……我就活在这么一个弹丸之地呀,我一直以来就活在这么一个渺小,在地球仪上还不满一点的狭窄地方呀。
千春轻触胸口。
千春这个十七岁的女高中生,是个脸蛋可爱、身材姣好、骄纵叛逆,朝气蓬勃的女孩,也是男学生心目中的偶像。她的父亲认真体贴又关心子女,母亲既开朗又十分开明。是的,不过才几个星期前,摆在千春面前的还是满载着梦想与希望的人生。但是,局面怎么会演变到如今这般田地呢……
可是,千春已经没有思考的时间了,她摇摇晃晃地举步前进。
屋顶四周紧密竖立着高耸的围栏,千春在围栏前停下脚步,她又再度轻触胸口,接着,她沉默地舔着唇,脑袋微微左右摆动,然后……她那瘦骨嶙峋的手指攀上了围栏。她没有选择,是的,她已经没有选择了。
千春仿佛小猴子般地爬上高约两公尺的围栏,接着跨越过去,她的短裙全往上卷了起来,浅蓝色的内裤随之曝露出来,不过已经没有在乎的必要了。
越过围栏的千春在冷风的吹拂下,站在屋顶边缘俯望着学校操场,男学生在广大的操场中激起一片飞扬的尘土,忘我地四处追逐着足球。她想,自己如今已经走到了离他们多么遥远的地方来了呀。
她又碰触胸口处,接着,千春伸出脚,包覆在白色泡泡袜中的小腿,猛烈地颤抖着,但是……她已经不能回头了。
千春的脚更往外伸了出去,在那――已经没有屋顶的水泥地了。
“啊!”
她的身躯往下坠落,嘴里发出了一声轻叫。
当她持续朝地面落下之际,千春透过窗户看见自己的教室。就在那一瞬间,她看见在桌上以手托腮的宏美,接着,她看见自己的座位上,坐着一个身穿白衣的长发女人――那里坐着一个明明存在,却没有任何人看见的女人――始终凝视着窗外往下坠落的自己。
:2004-12-30 2:09:00
第五章
1、伽椰子
我到今天都还清楚记得自己死去的那一刹那。
是的,那一天被丈夫刚雄双手反绑于床脚,长达数小时的被辱骂、被掌掴脸颊,被殴打,被踹踢、被美工刀割得体无完肤,全身流淌着持续涌出的鲜血,被剧烈痛苦折磨的我,在那一瞬间――意识到自己已经从一切痛苦中解脱了。而在那一瞬间――我俯视着被绑在床脚,鲜血淋漓的自己。
是的,当时我就从正上方俯视着被白色尼龙绳反绑于床脚,颓然地瘫软在那的自己。
“喂,伽椰子……喂……”
我那失去生命,仅剩躯壳的肉体往前倾,头部无力地下垂着。虽然丈夫揪着我的头发迫使我的脸庞抬起,并且猛力掌掴着我的脸颊……不过我已经感觉不到痛了。而且也不会发出惨叫、呻吟,或因剧烈痛楚而挣扎了。
“什么啊……已经去见阎王了吗?”
丈夫愤恨地说完,”呸”的一声吐口水在我的肉体上。接着,他又再度以猛烈的力道殴打我的下颚,那里“喀喳”一声地发出沉闷声响,我的肉体发丝散乱,鲜血四溅地往后仰。但是……我依然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哼,活该……真痛快!”
丈夫的脸庞沾满我飞溅出的鲜血,随之狰狞地露出笑容。
……死了吗?……我死了吗?
死――
那是一幅不可思议的光景。我无法相信眼前所见,于是我……战战兢兢地对丈夫伸出手去。
当我的手触碰到他肩膀的那一刹那,丈夫似乎很惊讶地回过头来。
然而,丈夫却看不见就站在他自己正后方的我。
是的,我真的死了。我……被自己的丈夫杀死了。
丈夫有一阵子就这么伫立在那,凝视着丧失生命,仅剩躯壳的我。然后,他仿佛忽然记起什么似地蹲到已成为死尸的我身旁,解开绑在我手上的尼龙绳。我看见自己尸体的手腕皮肤因摩擦而严重脱皮,还有鲜血从中沁出。
丈夫发出嘿咻一声,将已成为死尸的我抱起,接着把我放到床上去,然后,他拉开壁橱拉门,从中取出垃圾袋后,便开始将我鲜血淋漓的尸体套上垃圾袋。他那样子简直像是父亲替年幼的孩子穿上洋装似的。
“住手!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大声叫着。不过,丈夫当然听不到我的声音。
当我的尸体完全包覆于塑胶袋中后,丈夫又发出嘿咻一声,用力抱起尸体。然后,他奋力地将我那尚保持微温、柔软的尸体,塞进壁橱的天花板里。
我……无法闭上双眼、也无法捣上双耳……全身被一股激昂的憎恨所支配的我,始终瞪视着那样行动着的丈夫。
:2004-12-30 2:11:00
2、薰
冬日午后柔和的阳光射入寂静的病房中,四周隐约飘荡着儿子未婚妻身上甜甜的香水芬芳。不,这味道是不是自己正在换水的花瓶里,那些白色百合花的香气呀?
“花这种东西呀……没两三下就凋谢了呢。”
石仓薰头也没回地对站在儿子病床旁的原濑京子说。话说完,她便想自己为什么会说这些毫无意义的话呢?
“那……我会再带点花过来的……”
她听见原濑京子微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啊,不用了啦。也不用特别费心……”
她将插有白色百合的花瓶,放在始终沉睡的儿子枕边,边这么说。“反正将志也不可能看得到……”
“唔……可是……”
如往常般顶着张美丽妆容的原濑京子望着薰,露出不知所措的微笑。
“说不定,将志他……不会再睁开眼睛了吧……”
“怎么会……”
京子小姐……你……除了将志之外,没有其他喜欢的人吗?
薰这么说道,儿子的未婚妻――不,原本是儿子未婚妻的她――以难以置信的表情凝视着薰。
“如果……你另外有喜欢的人……就别在意将志的事了,去和那个人在一起吧,不要紧的。”
“……伯母。”
“不要紧的,真的不要紧的啦!将志他也不会再睁开眼睛了……所以就请你把我们或将志的事给忘了,和其他的男人去……”
“请别再说了。”
见到原濑京子因悲伤而扭曲的脸庞,薰这才回过神来。
“对不起……京子小姐……对不起……我根本就没打算说那些话的……你看看我,说的些什么傻话……对不起……”
薰这么说着,在儿子病床旁蹲下身去,双手捣着脸庞。
薰她自己也知道,必须更积极面对这一切才行。然而,儿子陷入昏迷已经一个月以上了,事到如今从薰嘴里吐出的都是些消极的话语。
意外发生以来的这一个月间――原濑京子每天都会来探视儿子。她本来应该会成为薰头一个孙子的母亲的。但是……虫口果这样的状况持续半年……或持续――年的话……届时原濑京子还会到儿子的病房里来吗?
“……伯母?”
“嗯,对不起……我真的是说了些傻话……看来,我好像是有点累了呢。”
薰这么说着抬起头来,虚弱地对儿子的前未婚妻微笑。
或许,自己是真的累了吧。不论是心理或生理层面,都已经精疲力竭了吧。这一个月以来,薰始终守在儿子的病床边,几乎没有回过家。
“伯母……您一直都守在将志身边,寸步不离的……晤……有时候就让我来换个班……唔……至少晚上回家去休息一下比较好喔。”
“嗯,谢谢你……京子小姐。”
她望向窗外,病房外的庭院角落有一片盛开的白梅。将志入院时,那些花朵明明都还是坚硬的花苞而已……季节确实逐步更迭着。“京子小姐……听说你把工作辞掉了呀?”
“嗯,对呀。”
“真可惜呀……这么棒的工作,我以前跟人家说京子小姐是个女演员时,还会觉得有点自豪呢。”
“虽然是个女演员……不过也就主演恐怖片而已……况且母亲遭逢那种不幸,我整个心情都还无法调适过来……而且我也已经三十岁了……也差不多该是引退的时候了……”
原濑京子说着一边落寞地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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