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牙

第11章


  “还有,从你这边出去,虽然外围戒备森严也并非完全没有突破口。”唐寂零说着皱起眉“就怕陶七白那小子,我听说他对王宫宴会没有大兴趣,又因为是局外人所以即使拒绝也不会太难。如果这家伙那天也心血来潮来陪你,我怕你脱身不会太容易。”
  “这种事情,我早就想好对策了。”沈玉睫毛都不抬,继续看图。
  “哦?”唐寂零倒是有兴趣听听,抬扇去挑沈玉的下巴,后者微微侧头闪过,幽幽看了他唐寂零一眼“躲什么,说来分享下也算是经验交流啊。”
  “不……这个还是算作我的独门秘方吧,你就别再多问了。”沈玉讨好的一笑,伸手合上图放在烛火上燃烧。
  一点火舌绕上去,纸的迅速卷起来,焦黄而后漆黑。火苗一点点往上,越烧越快。沈玉一直凝神看着蜡烛,好似没有注意到快烧到自己手的烛火。唐寂零定定得看着,心却好像在很远的地方,并不发一言。沈玉的手恰到好处最后放开,轻轻一扬,灰烬在空中被她握住,碎得彻底。
  “成功销毁证据。”沈玉拍拍手中的余灰,笑盈盈的对唐寂零说道。后者却好似没有听到,良久才抬起头对着沈玉挤出一丝笑容。
  沈玉显得有点不高兴,翻身上床,背对着唐寂零,线条曼妙起伏好像一座座山峦:“那就散了吧,我乏得很。”
  唐寂零只当是沈玉任务前期的焦虑症发作,并不多过问,又想起一些细节啰嗦几句。沈玉却固执的拿脊背对着他,他说了半天也不见她有何反应,叹息一声也就开了窗子离开。
  沈玉听着窗响,蓦然睁开了眼睛。听他轻点石砖,脚步渐远到无法追踪。
  唐寂零,好像有哪里开始不对。沈玉今日,总隐约觉得他有些奇怪。他虽然一贯对任务的完成度要求不高,但是也从未出过很大的纰漏,而且进程也总是笑颜相对,极尽享受。然而这次却一反常态的表现出过度的疲惫,眼神也很游离,难道是因为这单生意过大他也有很大压力么?
  不管怎么样,一周后就结束了。她揽揽被角,刚想用这个念想赐自己一个好梦。却忽然想起,她从来都未问过唐寂零。
  这次任务,他的报酬,又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断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像疯长的藤蔓一样抓住了沈玉的心,她很彻底的失了眠。
  唐寂零人如其名,初到青竹坊的那头几个月,引起了不小的关注。起初倒不是因为他那张甜嘴,或者是情场的老练。只是单纯因为从来没有人见过这号人物,既不是杀手世家的少爷,也不是穷凶极恶的恶汉,更不是坊内从小培养的傀儡。公子翩翩,一身玄衣又深沉又好看,举止温雅淡漠,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女杀手们都偷偷的去看他,猜想哪家公子这么可怜,非要来做这脑袋悬在裤腰带上的危险勾搭。
  这说明一件事,的确到现在都没有人知道,唐寂零是为什么来了青竹坊做事。他看起来并不缺金银,也不爱财如命。不因身世而束缚的人,为什么要把人生葬送在这样一个地方呢?
  沈玉曾经很严肃的提出过这个问题,唐寂零也极其认真的回应了她:“我们,都是迫不得已而聚到一起的。”
  说这个话的时候,他们在小镇最高的楼上看月亮。背对背坐着,沈玉扭头过去也只能看到他的小半侧脸,下巴线条紧绷,所以沈玉信以为真了。
  后来她才知道,唐寂零对每一个问这个问题的姑娘都这么回答的,因为他觉得那能引起一种共鸣。现在想来,他下巴紧绷的线条只是因为想笑罢了。
  但是沈玉懒得再问了,那种人,永远是狗嘴里面吐不出象牙的。
  而她有种预感,如果她这次再去问,他肯定也只会说出类似于“我和你干过这一票之后肯定声名鹊起为我翩翩公子的形象添砖加瓦”这样的烂话。不过她却很感动。
  唐寂零这样,贪生怕死谨小慎微又爱拈花惹草的家伙,愿意陪她来到这么危险的地方,干这么不知后果的一票生意。
  人一辈子,能遇到多少,不顾性命对你好的人呢?
  沈玉眨巴眨巴眼睛,吸吸鼻子,想到唐寂零疲惫的失去光彩的眼睛,突然有点酸涩。
  如果这单生意真成功了……她自由了,要去哪里呢?唐寂零呢?也会自由么?
  可是那个人……看起来……从来都是自由的啊。
  彻夜未眠并不能给解密带来实质的进展,相反在第二天给她忽悠陶七白带来了极大的阻碍。如果人长时间都在犯困,就很难正确回答别人的问题。而偏生陶七白在上次来沈玉闺房之后,觉得两人的感情已经到可以整天腻在一起了,一刻不停的围着沈玉叽叽喳喳。
  “你看,那棵树开花了。”
  “是么,砍了罢。”
  “你看,纸鸢!”
  “是么,射下吧。”
  “哇,是陛下!”
  “是么,动手…………诶”
  彼时他们正坐在那棵大梧桐上,沈玉闭着眼睛倚在树干上睡觉,被陶七白这么一吓,差点就英年早逝了。赶紧的坐起身来看,下面却只有几个懒懒走动的仆人。沈玉愤怒的望向始作俑者,后者却一脸无辜的抢先发问了:“怎么就只有提到陛下的时候你精神一点呢,还有你刚才说了什么?”
  “提到陛下我当然要精神一点,九五之尊呢,谁敢不精神,我刚说陛下吉祥呢。”沈玉随便含糊道。
  “开玩笑,你什么时候那么讲规矩了。”陶七白眯起眼睛看她笑,本应该是狐狸一样可恶的感觉,他却意外的让人觉得可爱。沈玉不由得伸手去扒拉树干,希望能掉一两个毛虫到他衣服里面,看他还能不能笑得这么好看。
  “你就很讲规矩么,往我菜里面加的什么迷魂草。”想到昨天被这个外行人摆了一道,沈玉就分外不爽,明明是迷药,她却没有察觉出分毫,简直是有辱她坊内第一的威名“这都什么手段啊,你是不是轻薄了我啊?”
  “这个……这个真没有!”陶七白脸一红就爱结巴“不是什么迷魂草,只是一些安神的食材添加到一起的效果罢了……”
  陶七白声音越说越小,明显是在撒谎。不过谅在两人没有铸成大错——不过就陶七白这性格铸成大错也难,沈玉也就不追究了。其实她只是喜欢让他为难一下罢了,和陶七白在一起,看这个大少爷为难,成为沈玉恶趣味的最好发泄处。
  陶七白看沈玉没有咄咄逼人的意思,赶紧的转了话题问道:“话说,沈玉你不讨厌陛下么?”
  “……讨厌谁?”沈玉还以为陶七白一时说快了呢。
  “陛下啊。”陶七白扬扬自己的白袍子,循循善诱道“你想想啊,你本来自自在在在阁子里面唱着歌,旁边就是闹市,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逛什么就逛什么,多自由啊。现在每天只能爬上大树看看夕阳,追忆一下那如风的日子,是不是感觉很唏嘘呢?”
  “那种浪漫的想法,我可没有呢。”沈玉白陶七白一眼,在皇宫这段时间其实对她而言才是最安稳的一段时光了,大半日子都是虚度而过,换了平时早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去狩猎人头了。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啊……沈玉看着陶七白那保养得当的白皙脸颊,忍不住伸手猛掐“你当外面都是桃源乡啊,歌女苦着呢。”
  至少在沈玉这么久看来,歌女和杀手一样,是个没有自由的职业。不管再怎么有名,始终被束缚在一座楼里进出不得。更可怕的是歌女间的竞争,要比杀手间直接和严重得多。无数歌女都是被最亲密的人害死,信任和友情在他们的战争中只是惯用的战术。能抱着一张琴,弹到老的又有多少呢除了为数不多的,光鲜亮丽的活在人们眼前的丽人,更多的只是乱葬岗上的一截白骨。
  当然沈玉不知道,在云山阁情况完全不是这样,这也就是为什么大家挤破头都想进云山阁的原因。云山阁的正主花曼之,不是那种在争斗中爬上巅峰的女人,自然很厌恶那种恶心的竞争方式。而她手下人,也确实自由,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花曼之一贯认为,音乐,不能局限于世,更多的出去走走,反而能给自己的发展带来很大的好处。而且云山阁也不吝惜金钱,毕竟来的客大都出手阔绰也不敢有非分的要求提出,国主都不勉强的主子,大家都要礼让三分的。
  沈玉和陶七白将各自的见识交换了一番,沈玉到真打从心底有点怨念被拉到这个围城住了。还有花曼之最后对她说的那句话,也是叹息沈玉一脚踏进了不归路么?难怪她们一点都不羡慕她被国主钦点留下。
  她又慵懒的倚着树干,嘴里衔着树上的叶子,陶七白从怀里掏出笛子来吹。他背对着她坐,夕阳从他那边斜射而过,在身体的边缘染出好看的光晕,仿佛蓬莱仙境里面的神仙,随时都会腾云驾雾离开的样子。沈玉微微侧头,恍惚又有了睡意。面前的一切真是不真实,陶七白也好,这如画的夕阳也好,一周以后就会再也不见,就像一场好梦,终于到了要醒来的时候。
  一个念头转瞬即逝,如果能一直这样,如果没有任务就好了。她笑笑,如此感性的祈祷,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因为,现实就是现实。
  像那些溅在她手上的热血,都是……不能改变的。
  她再睁开眼看陶七白,已没有了那抹光,平静的,杀手的眼。
  一周其实很快就过去,加上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啊不对,是反正都要离开了沈玉也没有再过多的捉弄陶七白。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