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牙

第12章


两人的感情有了突飞猛进的进展,比如可以一天合奏七八曲,吃三四餐,逛五六圈。当然这可能也只是陶七白个人的感觉,沈玉这方面只是想麻痹他而已,不过好像搞得适得其反。陶七白开始不住气的说以后的事情,什么以后让陛下把权限放宽,我带你出去玩玩,刚来的时候你不是很想让我带你游城么。
  说得沈玉诚惶诚恐,生怕他真把权限加大,任务计划又要变得一塌糊涂。
  还好事情依旧照常发展,二王爷的盛宴开展。陛下果然没有让她前去,而陶七白也理所当然的继续出现在她面前,只是……多了几分惊讶。
  最后一天的沈玉,穿一袭白衣,和陶七白那套相映成趣。总是胡乱扎起的长发,规规矩矩的盘起了发髻,颊边施了浅浅的腮红,笑起来的时候有了女人的韵味。
  但陶七白的第一反应是糟。
  第二反应是要糟。
  沈玉施施然开口了:“你就为今天的我,做一首曲子吧。”
  她从不在这方面提要求,而今开口,他确实没有好的推辞。
  “时限是一个小时。”她又笑,起身贴近他,周身散发出他以前不想去注意的香气。他禁不住红了脸,想她安分了一阵到底还是喜欢调戏他,忍不住练练后退,终于退到了门边“我沏壶好茶等你,在那之前,不要闹我。”
  她笑盈盈的,反手就把门关上,惊得他一跳。
  这个诡异的家伙,陶七白不明白今日的艳遇,但是他还是知道外表越艳丽内在越毒辣的。他不敢耽搁,跌跌撞撞的跑去取长琴纸笔,就在她屋外的石桌上埋头想起来。
  却不想,那女子早褪了衣裙,穿着贴身的黑衣,猫一样蹲在屋顶上看他。他怎么可能注意得到,她那么娴熟,清冷的看他最后一眼,翻身离开。
  狂跳的心脏,不知道是因为行动的迅速,还是离开的不舍。沈玉昂头调整呼吸,那高处稀薄的冷气灌进面纱里。
  终于回到了,她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破
  “听说那位年轻的乐师今天不会来。”女人一边小心翼翼的端起水晶盘,一边很坏心眼的笑着。她看起来三十岁的样子,笑起来有好看的梨涡,肤色较黑却给人一种很健康的感觉。
  被调笑的宫女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很快就红了脸,也不顾手上的盘子就要去追打女人“讨厌,我才不在乎呢!”
  旁边稍有点年纪的女人们都笑起来,一片喧哗中,她们并没有注意到头上擦过的阴影。
  沈玉并不注意下面的热闹,兀自赶着路。有唐寂零的那张地图,潜行变得简单,薄弱环节是沈玉脑袋里的一抹红,记得很明晰。
  须臾,她轻轻落在屋顶上,脚步轻盈如猫,没有人会听到。下面是热闹的中庭,灯火通明,觥筹交错,她在逆光处面无表情的注视着,悄悄把自己藏进黑暗里。
  脚下的瓦片微微有松动,她猫下身来仔细查看。一小片瓦有被掀起过的痕迹,她把手探到下面,果不其然摸到一个黑匣子。打开来看,是一柄做工精良的单刃飞刀。她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拂过,感觉那兵器的森寒,刀柄上有磨痕,是被消去了出处。沈玉手指下滑,直到看到刃上诡异的紫色才呸呸的放了手。唐寂零是个细腻的人,早算到沈玉不舍得自己那柄定制的短刀,特意给她寻了合手的武器,只是事先居然不通知她涂了毒,这让她有点不满。
  她把小刀别在腰带上,细细得打量起下面吵闹的人群,不知道他们如果感到那渗人的目光,是不是还能吃得那么酣畅淋漓。
  她先注意到的坐在正席左手边的一位男子。他悠然的喝着酒,唇角却没有一丝笑意,和热闹的氛围格格不入。他着一袭青衫,长发恣意散着,像墨泼上去。他坐得位置显得特别空旷,全场可能就他没人作陪,一个人自斟自饮,时不时看看周围的喧哗,冷冷地垂下眉眼。这是四王爷古月息。
  他对面坐着的大概就是今天的东道主——二王爷古明阳。比起对面那位公子,这个人显得更鲜活。身边坐着美艳的夫人,怀里抱着满月的小孩儿,还在一杯一杯不住气的喝酒,喝到面色绯红舌头打结也不见得有停下来的意思。就是撸起来的袖子暴露出他石头一样坚挺的肱二头肌,简直和青竹坊那个杀猪的大师傅一般。相传大师傅原来是个刽子手,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他切菜的切面永远那么整齐干脆,还有基本没什么人喜欢在坊内吃饭。
  沈玉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终于看向她今天的任务——古成风。那个男人懒洋洋的坐在最中央的位置,摸样并不尽兴。只是唇角淡淡的那点笑,却像是刻到了骨子里,不论何时都带着。外面的热闹和他无关,他仿佛是仙,只是看一眼疾苦与欢乐,不参与也不予置评。她不由得想到,再过不了多久,自己手里这柄飞刃带走他的性命。他的疏离,他的温和,都和血液一起流走。随着毒性的发作,变成一具躯壳,灵魂从伤口游离而出。然后……这个世界上就没这个人了,没有那个对她说话轻声细语的人了,像很久以前坊里的那个姐姐,说没了,就没了。
  她突然对自己的营生产生了畏惧感,并不强烈,好比雪山的寒气,一点点攀附。好在她的心随时可以关闭,咬牙坚持到最后,因为这是长生希望的事情。长生要她好好活着。除此之外,她可以什么都不在乎。
  正说着,歌舞的队伍已经上来了。沈玉万万没有想到,这就是上次她进宫时一起的那只歌舞团。除了领舞的花曼之没有来,其余的几乎是全员到齐。陶七白将云山阁形容得像桃源乡,唐寂零说执行刺杀任务的人就在这个队伍中。沈玉看她们站上台,在离古成风很静的地方摆好姿势准备翩翩起舞,由衷的感到人的无可奈何。她攥紧了手里的刀,不论如何,不能让她们抢了头功。
  她是杀手,不是宫廷斗争的小团体。一个团体只要对手死掉,并不在乎谁动的手。可是杀手是要凭人头邀功的。以前这种抢首杀的案件,沈玉只遇到过一次,是坊里特意设计的评选比赛。那时她还小,只是看。长生下了第一刀,却没有拿到头功,他说拿着个人头走半个镇呢,恶心!
  叮叮。有人摇起了舞蹈的开始铃声,身姿曼妙的女人们轻扬薄纱,白皙纤细的脚踝有规律的点滴,腕间的铜铃哗哗作响。沈玉绷紧了身体,像蓄势待发的弓,握住刀柄的手早已关节发白。
  第一节,第二节,第三节。舞蹈轻慢而优雅,沈玉跟着乐师的节拍呼吸,眼睛盯着她们的手,一刻不敢懈怠,她需要她们顶缸。
  一曲快要终了了,始终见不到有人有动手的倾向。沈玉知道她们是在等一个最佳时机,一个大家都懈怠,最好得手的时间点。
  那就是终了的那一瞬间。
  时间仿佛凝固在那一刻,缓慢到沈玉清晰可见古成风慢慢扬起准备鼓掌的手,扑向古成风时的舞女正在抽出缠腰剑。与此同时,她奋力掷出手中的刀。
  那刀破风而去,没有半点犹豫,这是下了死手的招式。沈玉看到它笔直的飞向古成风的胸口,带着她的过去,带着她的未来,她的希望,要靠这个男人的血染红。
  尽管他对她很好。
  他对她那么好。
  仿佛有什么东西碎掉了,沈玉担心那是自己最后的善良。
  可事情在这一刻有了极其诡异的变化,舞女并没有掏出腰间的剑,实际上她本来就没有任何武器。她倘若掏剑,只能刚好赶上被古成风的血溅一脸,这是沈玉设计好的剧本,完美的时间差。可她没有,她收回腰上的手,径直奔向陛下,敢在那致命的刀到来之前,做了最好的盾。
  沈玉的力量发在一瞬间,并不能同时洞穿两个人的身体。
  时间恢复到正常,冷汗几乎是一瞬间就从沈玉的后背滑落。因为那个倒下的舞女并没有立即死去,她静静的侧了方向,诡异却精确的望向了沈玉的位置。那张脸沈玉不是没有印象,她第一次进宫装害怕,是她先来安慰。她好像也认出了沈玉,嘴唇翁动,还是开不了口。
  台下有热闹到寂静,到第二次喧哗,并没有花多长时间。她看到染了一身血的古成风俯下身去拉从他身上滑下的女人,他明黄的袍子上红的触目惊心,他却依旧优雅淡漠,还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侍卫的摸样都比他着急,一拥而上围住了他,连一直喝酒的古明阳也踢了宴席赶去。人群交叠,他被遮得渐渐看不清,却离奇得顺着舞女的眼神,从人与人的缝隙中,捕捉到沈玉的踪迹。
  可他眼睛里面什么也没有。
  没有害怕,没有愤怒,没有惊慌。
  甚至没有光。
  沈玉几乎要以为自己被他认出来了,但包裹得只剩两个眼睛的衣服怎么可能认得出谁。台下的喧哗渐渐锁定的方向,沈玉掷刀的指尖微微发凉。她僵直着收回手,仿佛大梦初醒一般,夺路而逃。
  声响交杂。尖叫、呐喊、兵器摩擦、脚步。黑暗的角落被火把一一照亮,她只能拼命的逃。
  多么可怕的夜晚,仿佛她总在做的一个梦。一个人追着追着,满面鲜血倒在她面前。
  那是她最爱的师傅长生啊。而这次是她。
  她无助的逃着,越想越害怕。仿佛见不得光的鼹鼠,拼了命要往漆黑的地方钻。心跳得都微微疼痛起来,意识却非常清晰的提醒着自己。
  任务失败。
作者有话要说:  
☆、绝
  师傅你怕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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