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牙

第20章


听出了沈玉的心不在焉,柳弈从树上一跃而下,正好落到沈玉身后“都谈妥了么。”
  “恩。”沈玉垫垫脚,说道“师兄,那个愿望你想到是什么了么?”
  “还没有,但总感觉,有点头绪了。”
  “那就好。”沈玉回眸一笑,正对柳弈的脸。那么温软又好看,和他多年前一起疯玩的小丫头片子大不同,是个美人了。
  柳弈张张嘴,想说点什么。却怎么也离不开长生二字,这样冷清的夜里,他是不该提到那个名字。于是他只是伸手揉了揉沈玉的头,好像很多年前做的那样。
  这样静谧的夜里,两人一言不发,各怀心事,慢慢的走进不同的命运里。
作者有话要说:  
☆、立
  “你应该早就知道事情最终会变成这样吧,从那一天开始。”码头上,一个男人全身裹在黑色的狐裘中,只微微露出一双丹凤眼,打量着周围的情景。雪下得很大,他不时抖抖肩膀,窸窸窣窣的雪落下来,他用脚踏平。一叶扁舟慢慢靠向码头,他拔出剑来,目光顺着剑锋抬高,对准那一张布满血丝的脸。
  “啊……不过人,总是抱着侥幸的吧。”舟上的人答得轻巧,从船上一跃而下,自顾自的走着。长生嘿嘿得笑着,伸手擦去嘴角的血迹。他一身布衣破落不堪,血花盛放。只有那双眼睛,依旧淡泊悠然,一切都不放在眼里“请将路让开吧,我的时间并不多。”他稍微向左边偏一点,避开那刀锋前行,哪知道不知从哪儿又钻出几个人,迅速将他围死。他们的肩头已落了不少雪,看来在这雪地埋伏已久。
  “你虽身中剧毒,但像你这般的人,尚有一丝气息就是留着十分的危险,恕我们不能冒这个险。”领头的黑衣人似是对长生很敬畏,微微欠身道“有些秘密不能带走,有些人不能去留。这是坊里的规矩。”
  “哼。”长生一声冷笑,又带出点血丝来。左手的一个黑衣人见了,提刀就要上前,却只见眼前银光乍现,自己手中的短刀早已断成两节。几人皆是一惊,再没人轻举妄动。
  “现在取我人头,或者是放我一马让我见位小姑娘。哪个是真正危险的事情,看来你们还是分不清呢。”长生拽刀前行,血从他的手臂顺着留下,在剑拖出的小沟中汇聚成溪。他从领头的黑衣人旁边过,有意无意的撞上对方的肩膀“你知晓我的过去,那就该知道那次我杀了多少同僚,而青竹坊有可曾给过我处罚。坊里是有规矩,但一向是对人不对事。数量对他们来说并不是首先考虑的问题,我当年是青竹坊第一,所以我杀你们多少二三等都不会有事。现在也一样,别再让兄弟们来送死了,你们可以远远看着,我来此只是有想见的人罢了。”
  “只是一个将死之人罢了,说什么大口气的话,只要我们一起上,解决你易如反掌。”又有一人耐不住性子,转了转手中的短刀,想要上前一步却是被领头人拦了下来。
  “长生,你当年铸成大错,如今被青竹坊设计抹去。全都是为了那个人么?”领头人挑挑下巴,示意大家向前望去。只见茫茫大雪中,一个红火的影子正在向他们这边赶来。那分明是位着红袍的少女,狂风中黑发飞扬如绸。
  “还为很多人,可惜,最后只剩她。”长生接过话头,继续向前走“她师承于我,可到底是孩子控制不住杀气。你们快走罢,特别是你。”
  领头人一愣,明明长生一直不曾回头,却觉得他的目光就落在身上。他不由得看向他的背影,却只见得满眼雪花。
  “我曾救过你,但我当初不为什么,今天也不会以此逼你报恩。”长生的剑在地上越陷越深,逐渐接触到地面,发出难听的划拉声“我只求你,给我几分时间与她,我还有很多事情要教给她。”
  “你这个人总是……替别人考虑……”领头人突然没了底气,松开了压在属下肩头的手“你且去吧,我们在此确保其他人不会入内打扰你们。”
  “可是……”一名杀手似有异议,但被领头人一个眼风杀了回去。
  “我这么做……”领头人带着小队撤离到附近的小山包上,摇摇看着那青黑与红点汇聚,才敢在衣袍擦了擦自己手心的冷汗“其实也是保全了你们的性命,你们根本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强。”
  狂放呼啸,大家看着领头人的神色变得更加凝重,知晓他并无半句虚言也是松了一口气。那柄断掉的刀,还被杀手战战兢兢的抚摸着。
  “师傅师傅!”沈玉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见之人,就是平日总在她面前嬉皮笑脸的长生。现在他身上简直是没有一块好肉,浑身都沾满了鲜血,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手臂上还有血滴滴答答的落在雪面上砸出一个个小坑,她一时也判断不出出血点在哪“你这是怎么了!”
  “玉儿……”长生看着沈玉赶来,本想扯出一个微笑却不知如何拉到了伤口,一个踉跄就倒在了沈玉的面前。还好沈玉眼疾手快,抢先一步抱住了他。这一抱,却让沈玉整颗心都凉了下来。但凡沈玉与长生接触的地方,她都能感到有血漫出,迅速的浸湿了她的长袍,接触到她的皮肤。血的温度,迅速降下去,好像这个人的生命,随时都可能在这场雪中终结。
  “师傅你怎么了……”沈玉不由得伸手抱紧了长生,泛红的眼眶漾起杀意“是方才我来的时候看见的那些人做的吗?”
  “那些废物……怎么可能伤我到如此地步。”长生在沈玉肩头苦笑,轻轻摇头“是我的任务失败了,那毒王,我虽取了他首级,却不料此人体内也充满剧毒。”长生说着又咳起来,他用手一捂,看到血丝里面已经出现异样的深紫色。
  “我早知道坊里让师傅接这么难的任务就是有诈在此,他们早就知道……不管怎么样,先包扎好伤口吧师傅,我们去找解毒师,天下这么大,一定有人可以救你的。”沈玉已经止不住眼里的泪砸下,站起身来扯下自己身上的布帛,想给长生粗略的包扎一下,却被他一张推开。沈玉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师傅我求你!”
  “人要死求谁也没用!”长生不由得吼道,抬眼看沈玉的他却也带了点沙哑的腔调“你要接受这个现实,为师带着重伤,特地回来找你,有几句话想说与你听。”
  “……师傅,你说罢。”沈玉没有花太久时间去调整自己的情绪,她比谁都更了解长生,迅速的挪到他跟前,只是那拉着长生的手,还是止不住的颤抖。
  “第一,我死后,你不要为难任何人。”
  沈玉点点头,握紧了长生的手。
  “第二,我死后,一定要离开此处。”说道这句,长生的面容又凝重起来“当日我一心只想救你,带你来这鸟笼,却又没能力带你出去,玉儿你可曾……”
  “师傅,这问题你问过太多次,我至始至终,都没有怪过你。”沈玉抚摸着长生的手,那双手曾经牵着她走过路,练过剑,逃过命,如今却要永远失去。她低头轻轻吻了一下他的手心,眼泪砸在里面几乎烫伤他“我娘亲,也一定从未怪过你。若不是你,她不会得到安稳生活的机会,若不是你,沈玉根本不会出现在人世间。”
  “可我要是没有……偷偷跑去看她……他们又怎会知道她行踪……”长生说着,突然哽咽起来,眼角划过一颗泪珠,渗进雪地里。他表现得像个小孩,痛苦的想要把自己的身体蜷缩成一团。沈玉轻轻扶着他的脑袋,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竭尽全力让自己不因悲伤而颤抖“我也对不起你啊,玉儿。我明明说要好好保护你的,但是,却这么早就要丢下你一人……”
  “没事,我不是还有柳弈师兄么。”沈玉说着,眼泪却噼里啪啦的砸下来“师傅,你一直把我照料得很好。我的刀法在坊内也是第一,以后即使没有你在身边……”她手上的力有紧了几分,深呼吸好几次才将话吐圆“即使没有你,我也能好好的活下去。”
  长生的眼里像是冒出了一点火光,又好像只是掉不出来的眼泪在打着转。他终于还是闭上了眼,嘴里却一直喃喃说着对不起,好像一个诅咒,直到他死都无法破除。
  哪怕他为她而死,他还是心有愧疚。
  那她怎么还好意思,做一个胆小鬼。
  不知道为何,与柳弈的相遇,让她想起这些旧事。她靠在床上,思索这一切的联系。
  之前她便已经知道,青竹坊若想除掉一个杀手,通常不会亲自动手,而是提出一个困难的任务给他们,再将筹码拔高到对方无法拒绝的余地。这个任务一旦出现,就表明了青竹坊的决心。也有拒不接任务的牙,最后悄无声息的失了踪迹。鲜有完成任务的人,却真的是死里逃生。
  因此当刺杀国君这个任务由唐寂零说出口的时候,沈玉吓了一跳。她不知道唐寂零是否了解这里面更深的意味,还是仅仅将脑的意愿传达给她。她也无从询问其他经历过此的眼,因为他们通常死的比牙更早,或者是直接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为什么连唐寂零也要除掉呢?这是沈玉想不清楚的问题。他虽不务正业,但确实很有能力。脑不应该派这么一个人来陪她送死。
  在陶府醒来的第一个早晨,安静得有些诡异。特别适合思考,也隐隐带着一点阴谋的味道。
  太阳已经升到适合的高度,但陶七白还没有出现在这里,这个侍从都不会路过的地方,独自散发着神秘的气场。大树不曾摇晃过它茂盛的叶子,好像在为等待什么人而认真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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