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牙

不过真奇怪，她本就没有这样的打算，为何要提醒呢。
  手滑上去，白花落到了陶七白的头冠边。
  “这花真难看。”她说着，跳到陶七白前面张望“我们的轿子呢？”
  “我让他们先走了，我们也逛逛吧，难得出来，多走走散散心好。”路过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陶七白顺手买了两串，递过一个给沈玉“尝尝。”
  也好，反正回去要和陶然公处着，总觉得容易露陷。沈玉接过糖葫芦含着，自顾自的走在了前面。
  “诶诶，不是我带你走么？”本想当个好导游的陶七白这下慌了神，只能跟在沈玉后边走。
  “不用，我想顺道看个人。”柳弈之前给过自己地址，让她可以没事去找找他，毕竟他不大可能一天到晚都往陶府跑。沈玉平日在陶府坐着，也想不出来什么好的理由往外跑，若是陶然公能不管她的出行，陶七白也能不跟着他就好了。不过那样的话……陛下让她来此避难不是毫无意义了么。
  沈玉想着走快了几步，也没在意身后的人是否追得上来。还未走出多远，忽然被人拽住。脚步一踉跄，手里的糖葫芦险些就掉到了地上，要不是顾及到自己现在的身份，她本该反手一巴掌抽过去。回头却是陶七白追了上来，气喘吁吁的，紧拉着她的袖子不撒手。
  “你……你走路还是这么快，和第一次遇见你时一样。”
  沈玉被这句话扯得有点迷糊，而且也没想到他这么气势汹汹的拉住她就是为了说这么一句话。她眨眨眼睛开始甩袖子，对方嗖的把手松开，又极其迅速的捏住了她的手。
  “……你这是干什么？”沈玉扒拉两下没能把陶七白的手拉开，只好把手抬到他面前晃了晃。
  “人多，怕你走丢了。”陶七白答得面不改色心不跳。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陶七白突然又闷闷的说道：“别把我丢下了。”
  街道上人多吵杂，要不是沈玉做杀手练得好听力，陶七白这句话她还真难听到。沈玉想说什么时候把你丢下过，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本来早就应该和陶七白永别的，阴差阳错多出这个一个月，反而让两人之间变的有些尴尬起来。
  那是她没法承诺的事情。
  没再去甩开陶七白的手，沈玉放慢了步速往前走，陶七白赶紧跟上。两人肩并肩走着，不发一言却不觉得冷场，好像事情本就该是如此。
  “你爱陶七白么？”又想到花曼之的话，沈玉忽然觉得。
  大概是没法爱……吧。
  沈玉就知道以柳弈的个性，绝对不会选择什么正常的地方落脚。
  她牵着金贵的大少爷，七拐八拐，越走越往城市的深处去。人流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变得更加拥挤起来。空气变得浑浊起来，劣质烟草味道和胭脂味掺杂在一起，女人倚栏卖笑，男人一掷千金。这个城市的小角落里面，罪恶是丝线将人笼络起来。
  走到这里，旁人的目光已经很奇怪了。沈玉有点后悔穿着陶府的衣服出来，就算是素白的袍子也故意用了上好的面料，走到此处显得格外扎眼。
  陶七白似乎没有意识到，只是一味兴奋的四处打量，看来他也是第一次到来。沈玉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拐进一个茶楼。
  里面人声鼎沸，装修却不是很好。楼中央搭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台，年轻的男子站在上面吹笛，上方垂下半张竹席遮住他的眉眼。
  凭着沈玉对他的多年认识，那人应该就是柳弈了。她又往里面挤了几步，寻了一张桌子坐下。她看看台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露着殷红的裙角，她想了半天，总算回忆起哪个人喜欢用这个打眼的布料了——青青儿。
  “那不是柳兄么？”陶七白听了半晌，认出了这笛声“你想来找他啊原来。”他倒不怕这儿的氛围，听得很起劲，完全不记得问沈玉为何一下就能找到柳弈所在。
  “是啊，上次柳兄说可以来此找他切磋嘛。”沈玉干脆也就敷衍过去。台上柳弈吹得并不是寻常小调，而是原来与沈玉在坊里无聊，写的一些小曲子。正好此时她也不好叫柳弈，左右看了看，见一位仁兄腰上别着笛子，就巧手取来了。那人感到腰上一空，回头正要怒骂，对上沈玉的脸瞬间没了声息。
  的确，在这样的地方看见打扮如此素雅的美人，都会多少有点诧异。
  “一会儿还你。”她眨眨眼，就这柳弈的曲子吹了起来，奇怪的不差分毫。
  台上台下都是一阵骚乱，吹笛子的男子顿了一秒，含着笑又赶上去。曲子越奏越急，你追我赶的，台下的人渐渐会过意来，跟着叫好。陶七白看着，手却在桌上划拉，大抵是也想跟着奏，可惜琴什么的到底还是不如笛子好取。
  曲子已经快到无法换气的地步，沈玉虽有不甘，还是提前一步结束了吹奏。想来小时候他们写这曲子就是为了比谁的肺活量更好，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没能赢过他。
  隐隐看到台上的人笑了笑，恰好比她多吹一段，麻利的收了尾。
  沈玉喘口气，将手里的笛子轻轻一抛，又准确的插回方才那人的后腰。
  “谢了。”她弯弯嘴角笑，眼却看着台上那男子退下身，远远的望了一眼，牵着红衣的少女慢慢走来。
  “想不到沈姑娘今日就来找我，有失远迎。”柳弈假模假样的过来打招呼，陶七白还在桌子上模拟琴的模样弹的有劲。
  沈玉笑笑，请柳弈坐下。青青儿跟在他后面，也入了座。
  陶七白好像弹到了瓶颈处，想抬头问问，却见桌上多了一个人，正警惕的看着他。他眨眨眼，青青儿也眨眨眼，两人都有点莫名其妙的样子。
  “咳咳，这位……是我早先与你说过的陶公子。”柳弈不无尴尬的介绍，他与青青儿刚达成共识不久，没想到沈玉这家伙就把陶七白带到这个刽子手面前了。
  陶七白虽然玩性大，但还是很有礼貌的，迅速对青青儿露出了标准笑容。
  青青儿却是在听到陶七白名字时，眼睛像猫一样眯起来，视线迅速的移到了陶七白的脖子上，还不由自主的舔了舔嘴唇。
  柳弈和沈玉都知道这是职业病犯了，一个迅速的向陶七白靠拢，另一个则是将青青儿搂到了怀里。
  陶七白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对方有个什么回应，只好自己开口猜：“这位是柳兄你的妹……”
  话没说完，沈玉立刻把桌上的茶杯递到他嘴边，省的他给火上浇油。
  “这位，是我恋人。”柳弈将手搭在青青儿肩上，后者却执着而坚定的瞪着陶七白。
  陶七白有点冷汗出来的感觉，不由自主的把沈玉递到嘴边的茶喝了两口，凑到沈玉耳边问：“是我幻觉吗？总觉得那位姑娘好像有点不待见我。”
  沈玉略一沉思，本来人家青青儿和柳弈正恩爱着，就因为接了你这个单子搞得生离死别，能喜欢他么。她一皱眉，凑到陶七白耳边道：“我要是她也不待见你。”
  “……为啥？”陶七白还一脸迷茫，那厢柳弈忽然起身。
  “此处有些闹，我知晓附近有处酒楼饭菜不错，不如我们去那边吃边聊吧。”
  “如此甚好。”沈玉笑着迎合，拉起陶七白一同走。他却还皱着眉头，始终想不明白为何人见人爱的小白公子会突然被人嫌恶。
作者有话要说：  
☆、回
  从茶馆出来，队形不自觉的分成了两拨。
  沈玉说着“让我们女孩走一道聊聊天”便打发陶七白和柳弈走在前面了，自己则拉着青青儿慢悠悠得走在后面。一来是避免青青儿对陶七白有什么别的想法，二来是她与青青儿确实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扯清。
  “……所以，他就是你想我走险棋的真实原因么？”沈玉还没来得及问什么，青青儿却冷冷开口了。
  好在陶七白和柳弈走得足够远，听不到她们此刻的对话。
  “因为你喜欢这个陶七白，所以其实你也不希望他死是吧，才对我提出别的建议。”估摸是看了沈玉与陶七白同时出现，让青青儿觉得不满。她本以为沈玉是真心帮柳弈，哪知却是为了情郎。
  “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般关系。”沈玉几乎要大笑出声，但是她并不奇怪青青儿有这样的猜测。她这个年纪的女孩都比较多疑，患得患失。她与沈玉仅仅交谈过一晚，对她的初衷感到质疑也是很正常的“对我而言，这整件事情的中心是师兄。可在他的能力范围之中，他却想保全三个人，你，我还有陶七白。就你之前的想法，无论怎么做，都势必伤害到你或者陶七白。”感到青青儿疑惑得看着她，沈玉又补了一句“我倒是大可不必担心，我已经超出了师兄的能力范围。”
  “不过若不是我这边出了乱子，遇上这事。”沈玉笑笑，忽然挽住青青儿的手臂，从她层层叠叠的衣角拈出几枚刀片“相信我，杀死陶七白这事甚至不用你动手。”
  “你……”青青儿被人识穿，一下子红了脸，伸手要去夺那刀片。沈玉手腕一转，将刀片通通插到了不远的木楼上。
  “若再早几月，只是杀了陶七白了事，哪怕师兄以后怪死我也没问题。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有私心。陶七白与我虽仅仅只是认识几月，但待我真诚，我是感觉得到。所以当初脑不让牙接近任务目标是有原因的，我们确实比较容易对人产生感情。”沈玉叹息一声，手搭上青青儿的肩膀“不过事情说回到你与师兄上，我的本意并不坏。相爱但是不能在一起，和相爱但是彼此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