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牙

第28章


  脑是丢不起这个人的。
  迅速纠结了一帮杀手过去将沈月抹去,长生消息到手得太晚。去时沈月虽还能站立,肩上的伤口却隐隐发黑,明显是被毒药浸染的刀剑所伤。长生只觉得脑袋发热,什么也记不起来。只感到脸上不断溅到热血,人不断倒下。还有人想要逃,他想追过去,却被沈月拦住。
  他那时才觉得手挥得酸痛,身体好像负了千斤的重,怎么呼吸也喘不过来,才发现自己又哭了。
  “多大的人了,一点长进都没有。”沈月伸出手细细得给他擦眼泪。
  他真恨自己,总是在她面前表现得像个孩子,也难怪她不喜欢自己。
  沈月却领他进屋,从床下拉出一个箩筐。里面坐着一个小小的瓷娃娃,模样不像沈月那般尖锐,却长得相当可爱。她看着面前的两个血人,不哭也不闹,依依呀呀的伸手要抱沈月,一声声妈妈叫的很清脆。
  “你能带大她么?”沈月的嘴唇已经发紫,喃喃说完这句,便再说不出什么,慢慢得倒在了地上。好像她每次喝醉酒大闹一番,又安安静静的睡着的模样一般。
  “师傅?”长生唤着,回答他的只有女童依依呀呀的声音。
  他不再哭了,将沈月和青衣公子的墓葬在了一块,又一把火烧了房子。
  他还是回到了坊里,将当年下的战书买好,插上沈月的墓碑。而那孩子从此随他生活,沈月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孩子的名字,长生便取青衣公子的姓给她为名——沈玉。
作者有话要说:  
☆、潜
  “啪嗒”
  那一瞬,青青儿以为沈玉是哭了。定神去看,却是酒杯的水滑出来,打在木桌上,弥漫出酒香。沈玉眯起眼,似乎是有点自嘲的笑了笑,可语气却还是那般平淡的继续讲述:“我师傅,对他迈多的那一步,一直到死都是后悔的。每次喝醉了,都抱着我哭个不停。”
  她用手拂去那杯盏上的水汽,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将杯盏搁在二人中间,眼也不抬的问道:“换做是你呢,青青儿?”
  青青儿放在膝盖上的手紧了一下,旋即又放开。
  “想必你也明白,我让你看长生的卷宗,并不是为了要与你叙旧的。”沈玉说着,从怀中抽出一张折好的纸来“我是要你明白,有时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倘若你下定决心要帮师兄,这就是你所要做出的选择。”沈玉缓缓抬眉看她的眼,轻轻一挑,似乎在确认什么。
  “我知道。”沈玉的眼神分外冰冷,可是这次,青青儿却丝毫没有回避。她眼角稍稍有点泛红,可是眸子清澈明亮,像是有光在闪“我既然独身来找你,心中早已没有半分疑惑。”
  沈玉有些愣神,没想到这个本来谈起恋爱全无大脑的家伙,干起狠心事来,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青青儿伸手来取她手中的纸,沈玉下意识的往后一退,不死心的继续问道:“想清楚啊,你答应了就意味着。此生此世,再不能靠近我师兄一步。欢欣喜悦,悲伤困苦,在不得与他说上半句。从此以后,这个人,这个人的一切,都跟你没有半分关系了。”
  “可是他能活下去啊。”青青儿稍稍站起来一点,拽住沈玉手里的纸“换做是你也会这样选吧。”
  话锋一转戳到了沈玉身上,她的目光立刻凉了几分,一抿唇抽回了手:“那这方子可看好了,多练练,别到时候没把握。”
  “恩……”青青儿攥紧了纸,收进了怀里。沈玉手放在桌上轻轻扶着,一下子转到青青儿身边。手臂搭上她的肩,沈玉凑近了耳语道:“如有必要,找几个人练练手,也并非不可。”
  青青儿动动嘴唇,刚想说别乱说笑,可沈玉的眼神着实认真,让她不由得背脊一凉。
  “好了,再说到正题。”沈玉忽的一抽手,嫣然一笑,没事人一般又走到自己床铺边坐下。腿往上一抬,懒懒散散的撑着脑袋看青青儿“我师傅的眼,有消息么?”
  “说到这个,还是你给我的灵感呢。”青青儿也不爱吊人胃口“你让我去查你师傅二十年前的卷宗,让我发现到一件有趣的事情。当年派去抹杀你母亲的杀手,反被你师傅杀掉的,有六个。其中一个女孩,叫做方月眉,死时才与我一般大。”
  “这名字……”沈玉皱皱眉,在脑海中思索了一番,并无多的印象。
  “你师傅的最后一任眼——名为方月柳。”青青儿好心提醒道“他与那女孩,是亲兄妹。”
  一切似乎豁然明朗起来,为什么那个男人总刻意与长生保持着距离,为什么那个男人来时总会带着丝丝的寒意,为什么那个男人从来都不会对她笑,为什么那个男人从来都不主动介绍自己,为什么自己在师傅死后掘地三尺都找不到此人的踪迹,原来本就是只毒蛇么。沈玉垂眉想着,惊讶的发现自己并没有愤怒也没有难过,只是非常平淡的接受了这个事实,毕竟这个故事里面的任何一个人,都只是想守护住对自己而言重要的东西罢了“那此人,现在身在何处?”
  “……方月柳的各项能力并不出色,若不是需要除掉你师傅,组织上根本不会派这样的人跟长生这么优秀的牙行动。”青青儿略一沉吟道“坊内那么多指使眼刺杀牙的案子中,只有你师傅活了下来,并成功回到了青竹坊内。原因很简单,你师傅是高效而精良的杀人机器,能帮坊里完成更棘手的任务。而方月柳,坊里并未决定留下活口。”
  真是简单的优胜劣汰法则呢。沈玉想着,忽而又觉得不对。
  “那我的眼,唐寂零,他可曾在坊内犯过什么事?” 
  “……我没有找到他的卷宗。”短暂的沉默后,青青儿有些为难的说道“一般来说同年进入坊里的人,卷宗都会按照年份编辑好。可奇怪的是,唐寂零的卷宗就像是蒸发了一样。总数是对的,人名也是对的,可就是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消息。我甚至是将前几年的卷宗也翻了个遍,但是就没有这个名字。”
  “简单来说,这个人根本没有记录在青竹坊的档案里面。”青青儿深吸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判断“这样的状况,只能说明一件事情,唐寂零从一开始就是死棋。”
  “死棋,就是说……打从一开始坊内就没有打算要让他活下去么?”本想从唐寂零的卷宗中挖出一点能让两人度过难关的线索,却没想到越是深入越是无路可逃。
  “应该是这样没错,所以根本没有存案。”青青儿的话在喉头打了几个圈,最后还是决定说出来“依我看,你要不还是放弃那个人吧。”
  沈玉正支着下巴,根本没有听进去青青儿的建议:“绝不。”
  “切!你和柳弈有什么区别,死倔!”青青儿一说完正事就又露出小孩心性,有点气急败坏出来。她翻了那么多卷宗,查了那么久的资料,就是为了给她找个活路。思来想去,沈玉除了浪迹天涯根本没有别的选项,唐寂零一开始便是死棋,很可能沈玉再次入宫,就有去无回了。
  看着青青儿在一边跳脚,沈玉并不是不知道自己在玩火。可是……
  “好啦好啦,不要担心我了,早些回去吧,不然晚了师兄该来找我麻烦了。”沈玉换了脸,噙着笑去推青青儿的肩膀。
  “谁担心你了!要不是看在你是柳弈的师妹……”青青儿说着声音也小下去,一把甩开了沈玉的手“我自己会走的。”
  “噗,傻不傻。”每次遇到青青儿,沈玉总有点想要欺负对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孩子是脑娇惯的小女儿,虽嫉妒,却怎么也恨不起来。青青儿手脚功夫不如沈玉,不一会儿就被她揉得脑袋上的头发根根竖起,好像一只炸毛的猫。沈玉的心也渐渐柔软起来,眯起的眼睛好像下一秒就要滚出眼泪来“我懂的,没事。”
  青青儿一听这好像遗嘱的话,怎么都觉得不对,刚要抬起头确认一下,沈玉却将她脑袋往后一推,背过身去不看她:“话说你是如何说服师兄单独来寻我的?”
  “柳弈最怕女人发脾气你不知道?况且,我一直都不大乐意你和他多见面。”青青儿转身翻窗子,不忘多揉了揉胸口沈玉写的纸条小声道“情敌……”
  “是是,这阵子我就不去打扰你们了,多玩玩吧。”
  “唔……”青青儿探个脑袋出去僵了半晌还是钻了回来,她实在战胜不了自己的好奇心“沈玉,你知道坊里面的人都为什么怕你吧?”
  “知道的。”沈玉背对着她,一步步走向床榻,声音平稳淡定。
  “可是……可是……”青青儿一咬牙一闭眼就说出来了“我翻过你的卷宗,那事并未你的错,为何……”
  下一秒少女再说不出半个字,沈玉的刀就比在她下巴边,她甚至都没有看清楚对方的动作,好像是黑色的风刮起来,接着便是刺痛。沈玉的眼里一丝光也无,只是盯着刀尖流下的血丝,凶狠而机械。
  “早告诉过你,莫要插手我的事情。”过了好久,沈玉才稍稍后退,将短刀收入袖中“这件事情,对谁都别说,听到没有。”
  “知……知道了。”青青儿这下是真怕了,居然只是听话的支吾了两声,立刻逃命似的出了陶府。
  沈玉那一瞬间加诸于她身上的杀气,比她任何一次任务接触的都要可怖。那是一种纯粹的杀意,不夹杂任何的个人情绪。她情不自禁的扶上了脖颈,沈玉的刀并没有留下太大的伤痕,可是那冰凉的感觉却怎么也挥之不去。冲到鼻腔那刺鼻的铁锈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血,让青青儿一阵阵犯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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