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牙

  “我帮他不是为了权力之争，大人的世界很复杂。”古月息嘴里还是嚼着糕点，不过却真的停了下来，站定看着沈玉“你知道么，你这种专业素质很难让人相信你是第一杀手。”
  “不是所有人在捅了一刀中毒一场后还能迅速恢复到最佳状态的好吗。”沈玉终于赶上古月息，心跳快得想被一百个人追杀，只能弯着腰深呼吸几次，额上全是汗。
  “……下次我们坐轿子出来吧。”大抵是发现沈玉不是在装，古月息的眉头皱了一下，伸手轻轻给她拍了拍，但被对方没好气的推开了。
  “所以你就不能一个人出来看吗，到底为什么每天都要拖上我的啊。”沈玉大病初愈，这样每天出来折腾实在吃不消。她终于缓过神来了，直起身来拍了拍古月息示意可以走了。
  “因为很轻松啊。”古月息叼着点心，慢慢道来“我不有求于你，你也一样。互相知根知底，我们说话可以直来直往，省去那些繁文缛节，省去那些拐弯抹角，多么爽快简单的相处方式。”
  “……”沈玉很希望自己能反驳些什么，但是仔细一想，这确实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不需要隐瞒自己是谁，不需要故作坚强强颜欢笑。因为没有人再在乎了，其他人都奔向了新的生活。这种全新的自由，更像一种变相的孤立，让她有些无所适从，她只好转了个话题“那你能不能让他们去你府上唱，以你的身份来说应该不难吧，更何况你府上长期死气沉沉的，就当冲喜了。”
  “冲喜是这么用的么？不行。”古月息体贴的放慢了速度了，但是对于这个倒是一口否定了“我府上一旦热闹起来，会让我想起来很多事情。”
  “比如说？”沈玉顺着问了一句，却意外的发现古月息居然停下来了。他扭过脸去，正好看不到他的表情，沈玉只好侧了侧身子，不期然看到那几个烫金大字。
  云山阁。
  如出一辙的房间，半株海棠的木琴，她曾以为花曼之爱古月息，但最后杀出个古莫洛来，事情越发扑朔迷。
  她把身体折腾得更扭曲一些，想要去看一看古月息此刻的表情，确定一下他对花曼之的感情。却不料对方先一步转了头过来，眼底波澜不惊仿佛一潭死水。
  “算了，今天就回去吧，突然想起来府上到了新茶。”他抬腿便走，仿佛想要逃开什么一般，连头也没回。
  沈玉知道他想逃开什么，烫金大字下，那个人站得笔直。笑起来也好，面无表情也好，她始终那么好看。只是沈玉万万没有想到，当一个人伤心的时候，居然能流露出那么妩媚的表情。
  花曼之一直看着他俩走出很远，沈玉不知道古月息发现没有，只觉得他越走越快，最后她终于追不上。                    
作者有话要说：  
☆、旧
  因为古月息近乎是运了轻功在街道狂奔，沈玉愣是没有追上他。等到她气喘吁吁的回到他府上时，竟惊讶的发现此人真的泡起了茶。只不过都没着急进屋，院子里就煮上了。见沈玉来了，等不及她问罪，便立刻把滚烫的茶水倒了一杯递过来。
  “尝尝？”这一口喝下去还不得把自己从内部烫熟了，沈玉慌忙闪避了这递过来的茶杯，一来一去之间脑海竟闪过一个念头来。
  “茶有什么好喝的？”沈玉反手抓住古月息的手腕，舔舔嘴唇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我们来喝酒吧。”
  古月息果真是有点家底的，不多时就差人送了几坛好酒来，沈玉只是闻了闻都觉得劲头略大。想起上次在陶府喝酒直接睡过去的往事，沈玉对这些有钱人的喝的好酒产生了一种敬畏的感觉，从前她跟着唐寂零喝酒从没这么丢人过。这么一想，沈玉不觉内心有些慌，堵得很不舒服，只好甩甩脑袋集中到现在必须做的事情上去。
  那就是——灌醉古月息。
  不管古月息怎么说他和沈玉没有利益之争，可以自由对话。但触及到人的过去时，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些不愿意分享的东西。但沈玉实在是闲的心发慌，能听点皇宫秘史是再好不过了，更何况……对于他、九王爷与花曼之的关系，她一直是好奇的。
  自从见了花曼之那一面，古月息也是颇不在状态，一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眼神也常常放空。这倒是便利了沈玉对他疯狂灌酒，自己却点滴不沾，本想着等他醉了问个痛快，没想到这古月息却是越喝眼神越清明，除了中途去方便了几次，竟没半点异常。沈玉忍不住给自己倒了一杯尝尝，一口下去，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烧起来了，赶紧偷偷把剩下半杯洒地上了。
  “这么好的酒，别便宜地砖了。”说着古月息居然含笑给她又满上了，沈玉忽然意识这混蛋估计一直知道她想干什么，加上刚喝那一口酒沈玉立刻脸涨得通红，有点恼羞成怒的前兆。
  “不想喝了！那个啥！你有琴么，今天我们不是听了那个什么曲么，我现在突然觉得灵感爆发，必须再回顾一下！快拿把琴出来！”沈玉很生硬的把重点又转了开来，反正也灌不醉古月息，干脆从别的方向下手。
  “我们今天不是听的戏么？”古月息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还是差人将琴拿来了。沈玉定睛一看，果然就和花曼之手里的那张是一对。
  “你的琴不错。”
  “谢谢夸奖，我就这么一张琴。”古月息把琴摆好了，随手拨弄出几个调来，竟与沈玉那日在花曼之那儿听得相差无几。
  “花曼之那儿也有一张一样的琴，我见过。”沈玉撑着脑袋，看他十指扫过琴弦丝毫不乱“这和你这琴，是一对对吧。”
  古月息弹了一会儿，没有回答沈玉，突然笑起来：“你看琴这种东西，明明没有心，只是因为是一起造出来的，竟然能被称为一对，失了任何一方都会不完整。但是人啊，明明有心，却都像是各自活着，无论谁离了谁都不会有改变，还要总说着寂寞，真是贪得无厌。”
  沈玉本只想打听点故事听听，万万没想到古月息会说的如此伤感，这下她反而不好继续问下去。
  “你绕来绕去，是想知道花曼之和我之间的事情？”古月息又不傻，沈玉想干什么他并不是看不出来，倒是先开了口“何必如此拐弯抹角，你直接问我，我未必不告诉你。”
  沈玉想了想，当真问道：“你和花曼之之前……”
  “我不告诉你。”没等沈玉说完，古月息居然就回绝了。沈玉一瞬间又有点气恼，把古月息方才满上的酒全灌进了喉咙，烧的自己眼角通红。
  “你倒有些像她。”古月息作弄她一番，心情好了不少，认真说道。
  “哪里像？”沈玉自然知道他指的是花曼之，只不过沈玉还算有自知之明，不管是容貌、气质还是身材、修养，自己都与花曼之相差甚远，说像沈玉真不信。
  “她不是从来都是现在这般模样的，我记得，她刚到我府上不久时，人又率真又爱笑，很是开朗。”古月息这般描述，沈玉却理不出那模样来，爱笑的花曼之和现在那个冰封一样的美人，很是难以联系。
  “你该看看她爱上一个人的模样，那般炽热，就好像连观望的人，都要一起焚烧殆尽。”古月息抚琴的手慢了下来，抬眼去看沈玉，眸子里真像有火光闪动，她从未见他如此生动的神情，仿佛眼底有整片枫叶林摇曳，如火如荼“可惜，她爱的不是我。”
  古月息第一次见花曼之，她还是个十几岁左右的小孩。别说惊艳了，初看连清秀也谈不上，好像是刚从泥里打滚爬出来的，脏的看不清五官，唯有那双眼睛如夜色静好，美得出奇。古莫洛时常带些女人回来，古月息倒也没多在意，大半是他施了恩惠想要报恩的简单姑娘，算不得什么麻烦。这个带回来的却只是个半大的毛孩儿而已，古月息皱眉看了好久，发现古莫洛居然还没有带这个孩子走的意思，不觉奇怪的问了问。
  “这你私生女么？”明明古莫洛还二十出头，但古月息总不忍打趣道。
  “皇兄真爱说笑。”古莫洛面上微笑着，不动声色拉着古月息到了角落里交待了下。
  原来花曼之是他外出时，偶然撞见的一个乞儿。古莫洛正处理着棘手的人物，扇面上飞溅的血珠尚且温热，那乞儿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也不言语只是静静看着他。若是要做到滴水不漏，杀了这乞儿倒也无妨。只是那双眼睛却像是在与他交流那般，静静的道着感谢。古莫洛杀的这也并非什么善人，大抵是与这乞儿有什么仇。想到这他便收了折扇，留了她一命，谁知却被缠上了。
  古莫洛念她并无恶意倒也懒得处理她。况且她撞见他杀人，神色并无半分慌张，倒让古莫洛很欣赏。只是宫内明争暗斗，实在不适合放个小丫头在身边，丢到古月息这边正好。反正因为无心政事，宫内的事情都不大影响到他。古月息想了想，古莫洛又道前些日子我收来些古玩字画名马宝刀你要喜欢我都拿来给你玩玩，古月息点点头，帮你带个丫头而已，就交给我吧。
  于是花曼之就这样在古月息这边住下了。差人将她打点干净些后，古月息瞅着这孩子容貌还不算差，好歹对得起那双眼睛，于是问道：“你叫什么？”
  “……”这个简单的问题好像难倒了花曼之，她想了想用手指沾着茶水在桌子上歪歪扭扭的画了一朵小花。
  古月息当时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他养尊处优惯了，还是第一次感到心里那么说不出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