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牙

第44章


便和进来的侍从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沈玉一直没有抬头,懒得去看他离去的背影。他不是自己之前认识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良久,古月息小心翼翼的走进来,递给她一方手帕。没想到沈玉迅速抬起头来,眼里简直可以干燥来形容,连眼角的微红也没有。
  “你以为我哭了?”沈玉拍开他的手,眼睛清亮带着笑意。
  “我以为你流鼻涕了。”既然她不愿意提,那他就不说“话说你今早去哪里了?”
  说到这个沈玉来劲了,伸手去勾古月息的肩膀。可惜对方高出太多,她扒拉两下没勾到,古月息只好弯腰下来配合她。
  “今天早上,我去帮你解决人生大事去了。”沈玉终于如愿以偿,很是开心“还解决的非常成功。”
  “……难道你去找花曼之了?”古月息转转眼睛,不难猜到。
  沈玉只笑,眼睛余光一扫,看到门外似乎有个人影立着,立刻拉了正准备臭骂她的古月息侧头去看。古月息盯着看了一秒,立刻挣扎着有点想逃。
  “别逃了这次,相信我,这次——不一样。”沈玉稳住他,不动声色将他往门外推。
  二人离得越近,他看得越是清楚。花曼之抱着琴等他,面上一丝妆容也无,衣着更是朴素无奇。沈玉对她这打扮了良久才做出的装扮有些费解,只有古月息了然。那是她决意站到古莫洛身边前,最常穿的一套行头。
  见古月息不再挣扎,沈玉也就识趣的溜了。抬头看看天空,太阳明亮的简直令人晃眼,这样天气好的日子,实在不适合感伤。沈玉挤出一丝微笑,回头看了看二人,钻进了自己的小屋。
  “……”花曼之和古月息对着站了一会儿,两人都没说话。是花曼之将琴搁在一边,先笑起来,好像花瓣落在水池里,涟漪一层层漾开。她笑了,古月息便觉得胸口翻腾,浑身难以忍耐的躁动不安。偏生她笑着笑着,又捂住了脸,泪水顺着十指的缝隙蜿蜒而下。
  “我想回来。”她颤声道,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可偏偏回应来得极慢,半晌寂静无声。她想放手看看,又怕这人已不在眼前。犹豫间,却被他揽入怀中。
  他说:“好。”
  他从未拒绝过她。
  花曼之和古月息终于好上后,好像要补上缺的那些日子似的,每天粘的不行。沈玉好歹也是一愁苦的单身女青年,看久了也会烦的。这两个人总说要给沈玉报恩,偏偏她真正想要的他们又给不了,最好只好说,那就离我远点。和善离远的两个人偶尔还是给沈玉带点好吃好玩的,不过真给她空出不少个人空间。
  不过沈玉已经不想逛王城了,其一是怕孤身一人撞上陶七白说不清,其二是身体实在每日都感到困乏得狠,恨不得睡上五六个时辰,没力气到处走动。当初杀人的时候,沈玉成天都想要是每日无所事事多好,现在看来无所事事——也挺没劲的。
  古月息没法只得又找来好些御医来,开了无数方子给她服。不知道是不是宫里的药材太好了。熬出来的汤都特别的苦,简直无法下咽。沈玉每次喝一点倒一点,半月过去,弄死了古月息府上一池锦鲤和两棵桃树,自己的毛病还是不见好,瞌睡越睡越多,恨不得一头栽进梦里不起来。
  那日,睡到响午沈玉才转醒,起床简单洗漱过后去吃了午饭。为了养病,大鱼大肉吃不得,全是些家常小点。沈玉看着这一桌绿意盎然,无奈的叹息了一声,舀了一勺豆腐放嘴里。咀嚼了两下,她突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不可置信的又多吃了两口。似乎是确认了,她又不急不躁的慢慢吃起来,眉头却渐渐皱起。终于是吃完,她瞧了瞧桌上的残羹,估摸着这是她这么久来吃的最饱的一餐了。
  “古月息!”吃饱了就该去算账了,沈玉在府上喊着转了半天,愣是没找到古月息的人。在庭院里对着一棵树狠踹了半天后,她顺了顺气,往厨房去了。里面的人大抵是料到她回来,既没有惊叫也没有劝阻,任由她走到今天新来的帮工面前。
  那人包着大白的头巾,头低的厉害,不论沈玉如何逼近只是一味的回避。终于被她逼到角落退无可退,还是垂着头不发一言。
  “抬头。”沈玉命令道,口气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
  “抬头!”
  “……不。”
  这人不从就算了,还顶着嘴来了。沈玉心火骤起,一把扯住他的衣领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大白头巾挡不住这样的拉扯,立刻松松垮垮的滑到了脖子那,露出他好看的眼睛,好像粘着露水马上要哭出来。
  “你来干什么,陶七白。”                    
作者有话要说:  
☆、狠
  陶七白学乖了,这次不接她话茬了,眼里汪着一池水只委屈的盯着她看。沈玉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好似自己是个抛弃妻子的负心汉似的,也就松了手。厨房里的下人早已闪的不知去向,只余他两人尴尬对立,一呼一吸都听得分明。
  沈玉心烦,自己压在这里保他与柳弈平安,这人偏还不知死活的前来送死,完全不体谅她的辛苦。偏生这一层还不好说给他听,只能自己吞了。她抱着胳膊开始思考该找个什么理由凶他赶他走,他反倒先开了口:“既然无事,为何不告诉我,我……我和哥哥都很担心你。”
  他这么一提,沈玉着实没有话说。她本以为自己会死,所以没想这后事。其后又总是被古月息缠着出门,本想着路上撞见他可以一笔带过简单说说,哪知根本没有遇到陶七白的人。直接去陶府吧,其一陶夫人很明确的表示无论她是死是活都不乐意再与他们家有牵连,自己也满口答应了,其二古莫洛这人阴晴不定不好把握,不知道是不是又得往他们家塞杀手。所以她才问古莫洛能不能给陶府寄信,偏偏还没了回应。
  沈玉顿了一下,只好胡扯道:“近来比较忙,没空。”
  陶七白瞥了一眼她皱巴巴的睡衣,不置可否。沈玉也觉得这样特别没有说服,转而问道:“那柳弈……你哥,身体怎么样了?”
  “养了月余,这两天才好点。最近常在家里练功,说你肯定还活着,要杀去宫里给你带出来,把父母吓得不轻。”柳弈这人惯用武器是剑,偏偏练功时爱耍流星锤,想必在陶府他这老毛病又犯了,沈玉稍一构想那画面,就忍不住想笑。两人气氛缓和了些,沈玉又道:“他没事就好,若是担心我,今天你也看到了,我过的还不错。倒是你父亲嘱托你宫里的事要离得远些,你且还是听听吧,以后不要到这里来了。”
  把话讲明白其实也不是那么难,现在大家都还算过得不错,好聚好散多好。陶七白听着,手不自觉的摸到腰带处,那悬着的玉已经不在,他似是感到某种震动,伸手去握沈玉的手腕。她没有躲开,指腹压上脉搏,他脸色微恙。
  “你过得不好。”他摇摇头,眼里竟流露出一股担心“正因为你过得不好,我才会在这里。”
  她忽然明白:“古月息叫你来的?”
  如果是古月息叫的人,那古莫洛肯定是不会动手的,尽管古月息老爱和她说古莫洛的坏话,但两个人的信赖感之深,她并非感觉不到。
  陶七白没有答话,默默的点了点,专心号脉。沈玉也是很久没有见他了,现下看他颦眉专注的摸样,倒有些怀念。
  “很严重?”她问。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轻声安慰她:“有我在,没事。”
  她抬眼看他,好像有点点光晕在他眼底闪烁。那是危险的信号,是得掐死在萌芽的东西。沈玉不喜欢他,她喜欢一个虚幻的影子,陶七白又何尝不是,爱上她的假身份证,如不要命的飞蛾扑向火焰。只有掐灭那火光,飞蛾才会往着正确的方向飞翔。
  沈玉沉了沉心,敛了神色面上添了几分冷漠,慢慢将手抽回:“如果不是为你挡那一刀,我也不至于如此。”
  谁知对方手上使了力,她一时没抽出来,怒目相视时正撞见对方眼里星光覆灭,火光乍现。
  “是啊……”他皱眉“那你为何要挡那一刀?”
  关键时刻,他居然脑子好使了,没有顿时心生愧疚被沈玉带走话题方向,反而抓住了这一重中之重。但是当时沈玉心里第一反应是,柳弈肯定没少给他补习。
  “你为何……”他沉声问“要挡那一刀?”
  陶七白生性温软,从未为难过她,如今却咄咄逼人,本以为她要措手不及。沈玉却眉间舒展看来,淡淡一笑:“因为你是柳弈的弟弟啊。”
  “……就为这个?”
  “就为这个。”
  他不说话了,手上的力气卸了大半,她顺势将手抽出来接着道:“我接近你,每次都带着目的不带心,你现在还不清楚么,何必如此固执。”
  她掏出贴身的小刀,扯断了上面的红绳,将那块小玉递到他面前:“这东西虽然不贵重,但里面包含的情意,我真受不起,你收回去吧。”
  陶七白一愣,眼里的火苗又被漫天水汽淹没,他咬了咬唇,手往身后藏了藏没有去接。
  “你本来不是这样的。”他闷闷道。
  沈玉弯弯嘴角,声音清朗语带笑意:“恩,我本来当然不是这样,我本来是个杀手啊。别人给我钱,我就去划破对方的咽喉。有时候忙起来,一个月要杀上好几个人,连脸都不会记得,更别说愧疚了。确实我来到这儿后,没怎么下手了。但是你忘了么,云山阁灵柩里躺着的人、你府上的家仆,都是我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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