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心拙然

12 情潮涌


“你真的是她?”一瞬间,各种信息和细节一一对应,桓逸的脑海也渐渐清明,像是对自己确认一样地肯定道:“你果真是她。”
    “你能先帮我处理伤口吗?”白简柔柔弱弱地道,依旧闭着眼睛。
    桓逸收回了翻涌的思绪,定了定神,心底却涌上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怪不得她只让他帮着处理伤口!她对他应该是极度信任的,她这女儿身,就要展露于他的眼中。
    桓逸沿着伤口,轻轻剪开了层层的裹胸布,在内衣下露出的是冰肌雪肤,箭头插在胸口,殷虹的血触目惊心,再往下是两朵粉红色的蓓蕾……桓逸倒吸了一口凉气,将注意力集中在那犹在流血的伤口上,一用力,拔出了箭头。白简疼得晕了过去。桓逸一只手稳稳地拿过净布,轻柔地按压在了伤口上,也将一侧的酥胸压在了大手下,那朵蓓蕾在他的大手下悄然绽放。
    桓逸另一只手拿起旁边被剪得残破的外袍,轻轻盖上白简的上身,也盖住了他的手。他的手一动不敢动,只是轻轻地按着伤口,过了一会儿,又感觉到那朵绽放的蓓蕾又悄然柔软了下去。这真是一种折磨人的酷刑!
    又过了一会儿,待白简的伤口止住了血,桓逸从药篮中拿出干净的白布,从肩头绕过腋下,给白简包扎伤口;又翻出自己的里衣、中衣和深衣,给白简穿上;最后坐在马车内的榻上,将她抱在怀里让她安睡。
    桓逸里的脑海里不停地将两张脸重叠,忽又想起她有喉结,垂头细看,才发现是黏的喉结,真是好手艺啊,如此的以假乱真!桓逸伸手轻轻撕下了她的假喉结,一时之间,也不是该喜该怒。
    想起在灵兰阁住过的两个月,想起前一刻她还是荷塘小船上温柔可人的白简,转身就是淡漠冷傲的白贲。自己,竟然是被她戏弄了!他一直被她蒙在鼓里!关于白贲和白简的一切,一一在脑海中闪现。乱,越想越乱!
    怀里的人儿嘤咛一声,醒了过来,睁开眼,惨白着脸,几不可闻地叫了一声:“王爷……”
    “你醒了?”桓逸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王爷可是在恼我?”白简笑问。
    “我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恼你。”桓逸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毕竟,你又不是故意只骗我一人,全天下的人都被你骗了。”
    “你将我那半壶蔷薇露拿来,倒一些在丝帕上,将我脸上、耳上的膏脂擦去。”白简轻轻吩咐着。
    桓逸依言而行,轻轻撕掉她黏着的眉毛,擦去脸上、唇上、耳上的膏脂,手下慢慢露出来他曾经爱慕的那张脸,虽然惨白,依旧花容。
    “你还喜欢我么?”白简赖在他的怀里,有些昏沉有些朦胧,喃喃地问。
    桓逸静默了半晌,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白简的容颜,白贲的性子,这样的她,他更加喜欢!他目光烁烁,坚定地吐出了两个字:“喜欢。”
    “呵呵,喜欢就好。”白简伸出双臂抱住了他,“我也喜欢你,喜欢好久了。”
    “今日你说,想要下蛊拐一个人走掉,那人,是我吗?”桓逸柔声问,心里还想着她后面的那一句“生米煮成熟饭”,却没有说出来。
    “是。”她闭着眼,承认。
    “你……你……我该拿你怎么办?” 桓逸轻轻地将白简揉入怀中,轻轻叹息。他想娶她时,她推开了他;他已经不做妄念时,她偏又靠近他。
    “你能亲亲我吗?我想亲你,好久了。”白简虽有气无力,却双颊绯红。
    桓逸用行动代替了回答,俯身轻轻亲吻着白简的额头、面颊、睫毛、琼鼻,最后采撷了她的芳唇。轻轻吻着那上翘的唇角,温柔地吸吮着她娇嫩的唇瓣,她好甜,在他怀里又软又柔。桓逸轻轻启开了她的牙关,将舌探入她的口中,她的小舌有些害羞,却也生涩地回应着他、与他缠动。
    白简脑海一片空白,愈发的无力,觉得自己已经瘫软成泥。这吻,居然这样的惑人、这样的甜,比她酿焙的所有的酒都更美味;他的唇,尝起来味道真不错,真怕自己会上瘾,好想这吻长一些、再长一些……只是,她真的好累好倦,就这样在他怀中睡去,也好。
    桓逸感觉到唇齿之间没了回应,离开了她的唇,却看见怀中的女子已经昏睡了过去。桓逸心中涌起满满的爱怜情绪,调整了一个让她舒服的姿势,将她抱好,又扯了榻上备用的薄锦被给她盖上。
    等白简再次醒来时,天色微亮,桓逸依旧一动不动地抱着她,白简轻轻动了动身子。
    桓逸清晨微哑的声音传来,“你醒了?”
    白简挣扎着从她怀中起来,坐在一旁,轻声对他说,“天要亮了,我们是不是要启程了?你,帮我出去守着可好,我要换回自己的衣服。”
    “好。“桓逸轻轻回答,刚要起身下车,腰腿一麻,又坐了回去,却是端坐一夜,腰腿都麻痹了。
    白简看着他,心里很暖,不禁伸出一只小手握住他的大手,柔声道:“谢谢你那样抱着我,我昨晚睡得极好。”
    桓逸抬起另一只手,爱恋地抚了抚她的脸颊,贪恋那细瓷般的触感,直视她的眼,说了四个字:“甘之如饴。”
    又慢慢动了动,适应了一下,桓逸才起身下车,关好车窗车门,守在马车外。侍卫们都已经醒来,铁锅里烧着热水,耿一仑看见桓逸出来,便端着一碗温水走过来递给桓逸,并轻声问:“无咎公子还好吧?”
    桓逸接过温水,喝得干净,“还好。一会儿就启程,赶紧去下一个城镇,无咎公子需要配药煎药,也要好生休养着。去拿些吃的过来吧。”
    耿一仑接过空的木碗,转身去取干粮。待耿一仑走远,白简自车内摇摇晃晃地下来,桓逸一步上前扶住了她,轻声地责问,“下来干什么?在车里躺着便是,我自会拿干粮和清水给你。一会儿吃过干粮就动身,到下一个镇甸就能配解药了。”
    “我……我想去解手。”白简低头轻声说。
    “……”桓逸没了话,静默了一会儿才说,“我扶你去吧,帮你守着。”
    “你……你……守远一些……”白简羞得不行,声如蚊蚋。
    “嗯。”桓逸仍是扶着她,向远一些的茂密蒿草处走去,走得深一些,停住,“你就在这里吧。我走远一些,等你。”
    “嗯。”白简轻声应着。
    方便之后,回到马车上,桓逸拿了湿布巾给白简擦脸擦手,又递给她食物和温水,“多吃一些,好有体力。”
    “谢谢你。”白简垂头低语,脸都不好意思抬起来看他。
    “现在怎么就羞了?不是昨晚让我亲你的时候了?” 桓逸伸出手指刮了刮她的脸,轻声温柔地调笑他。
    白简已经赧得不行,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接过干粮和清水,边吃边饮。
    “我爱极了你这副模样。”他轻轻在她耳畔低语。
    白简浑身一激,一股异样的电流流经全身,让她不住轻颤,却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推开靠她极近的他,喃喃道:“你……远一些,让我好好吃饭。”
    “呵呵呵,”桓逸大笑,“好。”
    一行人继续赶路,那俘虏被扔在一匹闲置的马背上,由耿一介看着。
    白简浑身微僵而无力,身子忽冷忽热,倚靠在车厢壁上,难过得直蹙眉。
    “我还如昨晚那样抱着你可好?今日走得快些,再过半日,就有镇甸了。”桓逸几度欲揽她入怀,都被她拒绝了。她一是担心被人看到,二是怕他又被她累得腰酸背痛。
    “我知道你担心些什么,无妨的。没有我的容许,他们不会随意探入车内乱看。我也会时不时动动身子,这次不会再让自己坐僵了。”桓逸轻轻叹了一声,“都如此境地了,你还要跟我计较这些吗?”伸出长臂,一下就把那个躲在角落的佳人揽入怀中,才发觉她冷汗涔涔。
    “怎么了?很冷吗?怎么瑟瑟发抖?”桓逸感觉到怀中的女子浑身轻颤。话音刚落,又感觉怀中的女子慢慢热了起来,却又是一身热汗。
    “这毒?发作了是不是?”他上次中毒,因为服药及时,没怎么感受到病毒的折磨,并不知晓毒发起来是什么样子。
    “嗯,忽冷忽热,双腿好酸好疼……”白简听他温柔的话语,顿觉委屈,像是小时候生病了师父和师娘的柔声关怀一样,让她不禁有些哭腔。
    “没事的,我抱着你,不让你冷。我帮你揉腿。”桓逸打横将白简抱在怀里,一只健壮的手臂环住她的前身后背,让她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另一只手轻轻按揉着她的双腿,一边按揉一边怜惜地问:“这样舒服一些吗?”
    “嗯。”白简双手轻轻抵住他热烫的胸膛,紧紧地依偎在他怀里,告诉自己什么也不去想,只好好地珍惜当下这温柔的时光,虽然这温柔是用她的痛楚换来的,却也是值得的。
    桓逸轻轻吻了一下她的秀发,柔声安抚,“若是觉得舒服了,能睡去,就睡去,等睡醒了,我们就到客栈了。”
    “好。”
    这一路却是没怎么睡,一直忽冷忽热折磨得白简衣服都湿透了,又口渴得紧,一边喝水一边热汗冷汗交替着出。在桓逸怀里呆了半晌,白简就挣扎着下来,蜷着身子在座椅上蜷缩了一会儿,让桓逸休息活动一下。桓逸稍微休息一会,复又将她抱在怀里,重复按揉双腿的动作。
    “墨儿,别说今日是你,就是真的男子白贲,我也会这样帮他按揉双腿,你对我有两次活命之恩,又是因我中的毒,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更何况,我心中对你还有情。”桓逸看着白简总是怕他累着、想从他怀里下来,微微有些生气。一只手扳住她的下巴,直视她的因为疼痛而涣散的杏目,认真地说,“在灵兰阁,你夜夜子时于睡梦中爬起,给我施针,就是这份辛苦难道还换不回我为你按揉这一日的双腿吗?”
    桓逸像想到什么似一笑,“还记得第一晚你来帮我施针,真是睏极了,回去的时候被门槛绊得险些摔倒,还把自己吓了一跳。那样慌慌张张、懵懂怔忪的,我怎么就会想不到是个女子呢?每晚都披着风帽斗篷过来,想来也是为了遮掩女子的身形吧?”
    “你不知你住在灵兰阁,我每日要见你三次,男装女装之间,有多不方便!更可恨的是,朔、望、晦三日都不得自在,不能睡懒觉、不能整日着女装……还要特意换了女装去炼香坊蒸香晒香炼香、打打照面,不然下人们只见白贲不见白简,会觉得奇怪。”白简强打着精神,有气无力地说。
    “如此,都是我不好。”桓逸笑。
    断断续续的,桓逸和白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桓逸是想借着说话转移白简的注意力,不将心思全部放在抵挡毒发上;白简也知他的用心,无奈实在是无力,浑身越发酸僵,渐渐地竟连说话的力气也无。
    这是要死掉了吗?真的好难过……她能撑过去吗?活了十九年也从来没遭过这样的罪。白简又想起桓逸之前所中之蛊,定是比她中的这个毒要更难过上十倍吧?那男子,吭都不吭一声,一径的优雅雍容。
    桓逸也不禁心急,隔着车窗大声问:“还有多久能到?”
    “王爷,再有小半个时辰就到宜州城的古塔镇了,前方已经有人去安排食宿,请王爷和无咎公子再稍忍耐些。”耿一介中规中矩地回答。
    “等我毒伤养好了,你要请我去古塔镇最好的馆子吃最好吃的饭菜,喝最好的酒,算做补偿。”白简断断续续地说。
    “好,你说什么都好,要什么我都给你。”桓逸软语相哄。
    “你弄萧给我听,我好喜欢听你的箫音,我要听《春江花月夜》、《梅花落》、《凉州曲》……”
    “好,想听多少遍都可以……”
    “你会一直对我这么好吗?”白简忽觉忧伤,淡淡地问。
    “只要你愿意,我就会一直对你这样好,甚至更好。”桓逸的目光攫获住她的,不让她逃离。白简却很没骨气地闭上了眼睛,不去看他眼中的情意。
    “我不会嫁你。”白简淡而坚决地说。
    “我想也是,那也随你。”桓逸有些淡淡的伤怀。
    这两句对话以后,两人再也无话。一个依旧紧紧地抱着,一个依旧闭目不语,一时之间,一种难以言说的伤感、倔强和疏离弥漫在车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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