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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我这样笨拙地生活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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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你会有着怎样的人生,我唯一希望你拥有的品质是乐观。乐观——这是作为人能得到的最幸运的礼物。
生命在我的身体里,在我的眼前完成了它做了上亿次的小魔术。我像个被惊呆的孩子,整天坐在摇篮前,看着这最平常不过的奇迹。我曾经努力在世界和我之间建构一道屏障,现在我清楚地知道,这道屏障的致命缺口出现了,这个小小的缺口会引来滔天洪水颠覆我的人生,把我从一个自由自在的任性女人,变成一个牵肠挂肚的母亲。
你是个快乐的孩子,一旦你学会了克制痛苦,生命还有无数的惊喜和欢娱在等着你,那是要你以敏感的心慢慢去发现的。
我没有看到过多少孩子让女人变得很无私的情况,我更多地看到孩子使人变得更自私。好像顶着孩子的名义,很多事儿都可以做了,会变得很强权、专制,孩子甚至给她提供了那样一个土壤,没有自省。任何一件事儿处理不好都会变成这样,并不只是在孩子的问题上,他并不比别的更特殊。
有了一个孩子,就必须对生命怀有信心,要不然你怎么把他带到世界上来?要教给他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怎么看待世界,怎么生活。如果我自己都没有信心,那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孩子觉得什么都是新奇的,看到什么都会笑。对一个孩子来说,一切都是有可能的。那是人类最初没有被打击过的信心,这种信心真是宝贵呀!
有一次哄儿子睡觉的时候,问他:“到妈妈这儿来之前,你在哪儿?”他当时四五岁,想了半天回答我:“想不起来了。”我就笑:“那也没关系,你可以慢慢想,实在想不起来也没什么,反正你到我这儿来,我很高兴。”他没再吭声,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儿,拉下他蒙在脸上的被子,黑暗中,摸到他满脸都是眼泪。但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哭了。我当时深有感触,这是人本能的,本质的忧伤,这就叫“乡愁”吧。你不知道你是从哪儿来的,这对每一个人都是很悲伤的东西。但是在我们长大的过程中,因为反复地问而没有答案,就被放弃了,然后你转而关注现实的问题——我要学什么科,我要上哪个学校,我要去哪个公司,我要买房子……忙于解决这些问题,你把你最本质的疑问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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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创作者都是雌雄同体的
——关于创作与作品
写作是孤独的工作,一个人对着一片虚无创造出拥有色彩和激情的世界。
创作的第一前提就是表达切肤之痛。
有多少种人生,多少种趣味,就应该有多少种戏剧,像性一样美丽的戏剧是因人而异的,真实的,肉感的,贴身的,充满激情的,有时也是沉默、安静、残酷而锐利的。
写作,我时常希望它对我只是游戏,但实际上它直接参与了我的生活,干涉着我的身体,甚至控制了我的内分泌。或者相反,那些文字,无论是书还是剧本,都是生命的分泌物,痛苦的,困惑的,好奇的,痴迷的,骄傲的……
“等待奇迹发生”——这就是我为什么写,而你们为什么看。
我是一个诚实的作者。我在戏中采取什么态度,我在生活里就采取什么态度。我不能以虚假的态度来完成我的戏。在舞台上的就是我,代表我当时所有的态度——我对生命的态度、对人的态度、对爱的态度、对孤独的态度、对交流的态度……
剧中人有具体的情境、具体的职业和具体的个人遭遇,但这些都不具有实际意义。我希望看过戏的观众,能感到在他的生命中有一些东西是值得坚持,可以坚持的。
人是不断遇到困惑的过程,一个困惑解决了,又会遇到更大的困惑,所有的创作都是一个试图解除自己困惑的过程。
我能保证的是,我所写的小说和戏剧都没有虚假的成分,这里的“虚假”指的是它们都不是出于某种策略来写的,每句话都是我最真实的感受、是我对这个世界真实的看法。从这个角度说,你说书中的主人公和我有关,这是肯定的。
人的自我探索不会有终点,创作也不会有终点。
当时就想把语言当成利剑,能听到它在空气里挥舞摩擦发出的“啪啪”声,那是无论在电影还是电视剧里都做不到的。
我认为如果试图去想观众喜欢什么你给他什么,一定不会赢得他的尊敬,你想取悦一个人得到的一定是轻蔑。要想得到别人的尊重,你首先要有自己的尊严,这个尊严就是认真地对待作品,以你真实的态度,而不是更低或更高的态度,呈现你的想象力。讨好他人属于服务性行业,我觉得艺术不是服务性行业。电视剧无疑是大众娱乐了,电影也走向大众娱乐了,戏剧依然有可能保持它的这种艺术特性,以寓言的方式来描绘生活,在小众的范围内争取更大的观众,我为这个现实感到庆幸。
所有作家的作品都跟他的生活直接相关,都来源于他的生活感受,是感受、观点,而不是事实。作品是由事实建造的迷宫,所有的作品都是。
我在戏剧中努力探讨的并非是现实生活中的各种问题,而是在任何时代、任何人都可能遇到的一种处境,关心社会问题也能揭示某种角度,这种方式和寓言没有高下之分,只是角度不同而已。
《恋爱的犀牛》是年轻的荷尔蒙的作用,是每一个人都会经历的激情时期的产物。浑身的力气去冲撞这世界的坚硬的墙,以坚持不可理喻的爱的方式去对抗世界,肯定自己的力量。
现在有了更多的资源,但资源不应该成为束缚,不能因此害怕失败,如果反倒困于这些资源而不去做冒险的事情,只去做容易成功、容易被人接受的事情,那是对自己的背叛。
我每次走到剧场里,都有一种特别奇异的进入时光隧道的感觉。那些你年轻时候的气息、冲动、激情、任性,所有的一切居然在一个地方原封不动地保存着。你自己可能都不再感受到它了,但是一走进剧场里,看到那些年轻的演员在台上用和十几年前一样的热情去说那些台词的时候,真的是有恍如隔世的感觉。你的戏其实已经脱离开你的手跟更多的人建立起他们之间的联系了,它已经成为一个另外的生命,在跟所有的人交流。
生命本身对于我来说就是无能为力的,人会经常感到一种无力感,或者是跟这个世界的不协调,跟其他人沟通的障碍。就在这个生活的坚硬的斑驳的墙上,即使如此,我也希望能从墙的夹缝里生出一朵花来。生活让我们所经历的内心的创伤,最终还是会在这个废墟上开出一朵花,这就是“悲观主义的花朵”。
我讨厌悲悲切切的方式,我觉得不管故事有多惨痛的场面,都应该有笑声。可能就是保持一个骄傲的态度吧,嘲讽世界,也嘲讽自己。很多时候,笑是有意义而且有力量的,笑不是傻笑,如果你笑了一晚上,没有任何感觉,那只是活动了一下肌肉,可戏剧不是让你活动脸部肌肉的,戏剧是一个心灵的运动,我坚持戏剧应该是有趣的,但有趣不是简单的逗乐耍贫嘴。
戏剧再多人看,跟影视相比仍然是小众的艺术,它仍然没有走进娱乐圈,这是可庆幸的事,保持这种平衡吧。
创作的时候,就犹如拿着一把手术刀,去剖析人物内心最隐秘的东西。事实只有一个,如果剖析出来的事实被大家认为是露骨的,那就是露骨的。
最难的不是你怎么把这个故事讲圆,而是你对于这个世界采取什么样的态度。
我写的东西可能是每一个人都会有的困惑,都会遇到的跟世界不协调的关系、跟爱不协调的关系。自己的梦想得不到贯彻,这是任何一代人都会遇到的。
作为一个艺术家,你是毕加索还是梵高,这可不是由你自己决定的。谁都希望是毕加索,活着的时候作品就进了卢浮宫,谁也不愿意变梵高,到死了画才卖到全世界最高价,但是这不是你自己能经营和算计的,我觉得想这件事对于创作者来说就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每个作家给大家讲出来的创作“契机”其实都是一个噱头。它一定不是唯一的,而是经年累月的这些东西,只要你不放下它,它就会折磨你,让你寝食不安,对我来说就是这样的。
只要创作,我就想保持在生活上空的状态,我希望能够把脚从生活的泥地里面拔出来。不是说不根植于生活,而是你在描述的时候这是一个态度的问题而不是一个形式问题。你可以是很现实主义的戏,很自然主义都可以,但是你的态度一定不是根植于生活本身的简单的复述,或者是宣泄,或者是抱怨,这些都是不值得说的东西,一带而过的东西,应该有跳起来或者飞起来,能够用另外一个角度看待它的姿态。这个对于你是重要的,对于观赏者也是重要的,要不然人家为什么要看呢?人其实很难从自我生活当中拔出来,就像人试图揪着自己的头发把自己拔起来一样,这是不可能的事,但是实际上我们在做这件事。
永远谈论自己的悲哀就会变得可笑,你应该用自嘲的方式。
没有比抒情更愚蠢的东西了。
跟人一样,每一部作品都有它自己的命运,一旦从你手里脱离,就跟你毫无关系了,它是一个幸运的人还是一个不幸运的人,是一个能被大众赏识的人还是不被大众赏识的人不是由你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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