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产科实习医生

第28章


 
  
  产妇说:"娃儿昨天就口紧,不肯吃奶了。"又问,"医生,这是不是紧牙风呀?"   
  我点点头,说:"是的,医学上叫新生儿破伤风,又叫七日风,这七天就是潜伏期,细菌从割脐带的时候就进入人体了。"         
第67节:被瓦片割断脐带的悲剧(2)         
  这一家人一听是这个病,都表情严肃,犹如世界末日来临了。看来他们都知道这个病的厉害,从这些推测,新生儿破伤风还是常见病,村民们也是时有所闻的。   
  小儿的病来势凶猛,即使送到医院抢救成活率也不高,何况山道弯弯,路途遥远,要送也来不及了,我们心里都清楚,心情格外沉重起来。   
  破伤风杆菌早就入了血,正在小儿体内疯狂地繁殖,而我们这些医学生却束手无策,几乎帮不上什么忙,迫切的心情和残酷的现实形成了强烈的反差,热情的理想与冰冷的规律分道而驰,我们的心里一片悲凉。 
  
  堂屋里点着油灯,一袭黑衣的巫婆正在跳神,她眼睛半睁半闭,嘴里念念有词,纸烧了一地,没烧尽的纸片上还存留有神符的笔画。   
  年轻的妈妈狠命地掐小儿的人中,鼻下处的皮肤都掐出了血,这只是一种心理安慰,是徒劳的。我制止了这个年轻的妈妈继续这么做,免得小儿再遭受这样的罪。过了两三个小时,孩子不动了,只有鼻翼偶尔轻微地翕动。又过了一会儿,鼻翼也一动不动了,身上越来越冷,一屋人都抹眼泪。我不忍心看,默默地走了出来,小嫣、一萍、阿朵她们也跟了出来。 
  
  老岩出来了,拉我们坐到院子里的小板凳上。一会儿,阿婆端出一个茶盘,茶盘上有几碗雪花鸡蛋,阿婆说:"城里来的医生辛苦了,吃盅茶吧。"我们一见起身就要走,阿朵赶紧制止我们,说:"你们不吃,阿婆心里更难过。"阿婆说:"娃儿他走了,原不是我们家的人啊!算了算了,也怪不得了。" 
  
  我们勉强接过碗,实在难以下咽。我知道,人家家里添了娃娃,会留住客人吃喜蛋,现在人家正在悲痛中啊,我们这是吃的什么蛋啊?他们是怕让远方来的客人空着肚子出门,这是多么淳朴的村民啊!我劝导跟前的两个老人说:"这么严重的新生儿破伤风,医院里都难得救活,有的救活了,也留下脑瘫、智力低下等后遗症。还是想开些吧,以后再添了孙子,割脐带一定要小心。剪刀不要有锈的,要煮,要消毒。水缸边阴暗潮湿,正是破伤风杆菌繁殖的好地方,这里的瓦片要是带了菌,就很难杀死。破伤风杆菌的芽胞很顽固,煮几个小时都杀不死的,以后要多加小心啊。" 
  
  两个老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从老岩家里出来,我们一个个都沉默无语,只是低头走着。突然,我想起了昨晚的听闻,便给阿朵说了。阿朵并不奇怪,淡淡地说:"阿芝这一家的事,我以前调解过。"又掉头朝向我的两个女同事说,"正好,你们女医生把医学知识讲给她听吧。" 
  
  两个女孩问:"怎么回事?"   
  阿朵有些不自在,只是说:"你们去问问她就知道了。听了她的话,你们再给她们一家人分头做工作。"   
  我们听到这里,虽然还是云里雾里,不过大约猜到了几分。         
  
第68节:阿芝的新婚痛(1)         
  阿芝的新婚痛   
  回到东家家里,阿芝正在准备给小猪喂食。她把糠和潲水拌匀,倒在一个长条形的木槽里,提出来,小猪们一见都哼哼地拱上来,差点把猪槽拱翻。阿芝挥舞着一只手,拍打着不听话的小猪,嘴里说:"不要急,不要急,是给你们吃的!" 
  
  阿芝一头卷发,扎着两条辫子,低头干活时辫子便落到胸前眼前,她忙里抽出手来,将这碍事的辫子赶快甩到肩后去。前额的刘海儿自然卷曲,两只细长的狐媚眼,显得有几分妖娆,是一个很解风情的村姑形象,这和我们看到的寨子里哪怕年轻的女人也是一副混沌的眼神大为不同。 
  
  小嫣问:"阿芝姐,你昨晚叫什么啊?"   
  阿芝低了头,拌猪食的棍子在地上划着,轻声说:"他进来了,我就叫。"   
  "谁进来了?"我一紧张,难道真的昨晚来了盗贼?   
  "得劲啊,还有谁!"   
  我松了一口气,"得劲是你男人啊。"   
  "是啊。"   
  "那还喊?"   
  阿芝脸一红,声音放得更低了,"他一进,就把我弄痛了。"   
  果然不出所料,看来真遇到新婚问题了。说来令人难以置信,我们做医生的时间还不长,就遇到了各种千奇百怪的生殖问题,有的是常识,有的是人的本能,但还是有人弄不明白,如果没有人帮助,就可能会变得痛苦不堪。这种病例现代城市里有,偏僻的村寨会更多。让知识走进大众,走进乡村,是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老一辈知识分子的实践,到了我们这一代,仍然是会遇到的问题。现在我们来到这个寨子里,我们感觉到是做着和前几代人同样的工作。让人类共享知识,让需要的人得到帮助,是我们医学生责无旁贷的使命。在科学面前,会让医学少女们无羞无畏,我从面前两个女同学准备倾力帮助的真诚面容上看得出来。 
  
  "那你婆婆怎么又说话呢?她说些什么?"   
  "还不是给他儿子帮腔!说是这样的,媳妇娶回来就是睡的嘛!天下的婆婆都是只帮自己的儿子,不顾媳妇的死活。听到她在隔壁大喊大叫,我更气了,就和她吵。"   
  一萍问道:"你们结婚多久了?"   
  "两个月。"   
  新婚痛是很常见的,中医古方中有很多治疗这一类疾病的方剂,如"小户嫁痛方"、"宽阴汤"、"妾痛、不能人道方",看来这是一个很古老的问题,一直伴随着人类的历史进程。以现代医学的眼光来看,具体原因又有很多,有器质性的,就是生理结构的异常,也有功能性的,就是结构没什么问题,是心理不当或者姿势方法不当等等造成的。我想起了那个尿道口扩大的不孕症患者,莫非眼前又是一例?检查,是眼下帮助病人的第一步。 
  
  小嫣和一萍起身带阿芝到房里去检查,进门之前我们一起商量了检查时的注意要点,然后她们就进去了。   
  她们在房里的时候,我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看着这些吃饱了食的小猪们嬉闹玩耍。它们相互追赶,窜动着浑圆肥硕的身子。有的淘气的小猪爬到另一个同伴的背上,又摔了下来,也许这是一些无意识的、本能的游戏,这个世界上的动物都遵守着造物主制定的古老的守则。 
  
  过了许久,有开房门的声响,我知道她们忙完了。这时小嫣先出来,拉过一张小板凳,轻轻地坐在我身边,低声说:"她没有什么毛病,应该是和我们一样的情况。"   
  我一惊,这才陡然想起了埋藏在我们俩心底的一个隐私:阴道痉挛症。原来我和小嫣每次都以她的剧痛而结束,所以真正说起来,我们没有恣意过欢畅过。我们都是学医的,当然会寻找原因,我们双方机体都正常,原因就只能是功能性的了。理论上说起来,男方的鲁莽和女方的紧张都会造成这样的病症,这些都不符合我们的情况。我们当然也会有心理调节,也会用医学的方法来调治,收效也很难说有或是没有,好在不用太急,我们都不是很自私的人,希望让这一切在时间中自然消融。我们知道,心急反而会适得其反,加重焦虑和紧张,从而加重病情。 
        
  
第69节:阿芝的新婚痛(2)         
  "她做姑娘时有过痛经吗?"我还是关心阿芝的诊断,希望解决面前的这一个病例。   
  "没有,我和一萍问过了。"   
  这又和小嫣不同。同一种病在一千个人身上,就会有一千种表现。一般来说,这种痉挛症的患者在婚前会有痛经,结婚生子后痛经会自然缓解,再后来,痉挛症也会自然解除。痉挛症的治疗就是扩张,器械号码由小到大,但是结了婚不就是扩张吗?运用得当,假以时间,治疗的效果就达到了。当然最强烈的扩张就是生子,往往最顽固的患者就是在生了小孩后彻底痊愈的。 
  
  想到这里,我心里不觉好笑,这么说起来,我和小嫣还没有达到真正结婚后的频率,还扩张得不够多,治疗的道路还既艰且阻既远且长啊!   
  这时一萍也过来了。一萍应该早就知道了我和小嫣的实质关系,我和小嫣讨论起这类病例来就很自然,刚开始加入一萍时心里感觉到有些不适,有些怪怪的,但我们都不愿意分彼此,不愿意把一萍隔离开来。如果那样,我们的实习就会支离破碎,就会别别扭扭的,那就达不到我们同学相长的目的了。在这方面,小嫣表现出了大度和善解人意,总是毫不避讳又不显山露水地让一萍自然加入进来。在探讨医学课题时,我们的三人小集体就像一个小家庭一般亲密无间。 
  
  人成年后的性行为会有童年生活的心理烙印,这是弗洛伊德的性心理学观点,我们想帮助的阿芝就正是这种理论的一个病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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