妩媚的伪装

    莎曼睡得像木头一样，而且一直睡过了中午。她呻吟著醒来，僵硬的抬起头，感觉就像有人用锤子把她的头敲成两半。她慢慢地坐起来，捧著疼痛欲裂的头部，她从没有经历过这么严重的宿醉。
    跟著她忆起了昨夜。她沮丧的呻吟，在她以那样的言语逼疯洛威之後，日後她要怎么面对他呢？现在他一定非常讨厌她了。莎曼在、心里发誓以後绝不喝酒，或是骂脏话。她就那样悲惨地坐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有力气起来盥洗更衣。
    她漫步走向怀特宫的中心。奇怪地，一路上都没有碰到人。大概是昨夜的狂欢後，大夥儿都还高卧末起。好不容易她碰到了一位守卫。「路德，人都到哪里去了？」
      「王后及夫人们都到顶楼去看大火了，夫人。」
      「大火？」莎曼喃喃道。这些伦敦人的娱乐方式可真的非常地奇怪。
    莎曼也上到了顶楼。大概至少有三十个左右的女人挤在窗口，兴奋的吱吱喳喳声令人想掩住耳朵。韩依莎，热中地让了个位置给她。
    那幅景象是惊人的，伦敦市的天空笼罩在一片可怕的灰雾里，莎曼听到那些女人谈论道    「我们昨晚居然还在跳舞，一点也不知道。」另一个人道：「我听说火焰是由布丁街的一家面包店开始的。」另一个人又道：「我听说是荷兰人在我们放军备的仓库放火。」
    凯琳王后焦急地援著双手，瞧见芭娜到来，她强咽下自己的骄傲问：「康夫人，我听说查理和詹姆都到城里去救火了，你有国王的消息吗？」
      「王后殿下，我和您一样，听到的都只是一些传言。」芭娜回答道。而後她瞧见了莎曼的脸色苍白如纸，她的手颤抖如风中的落叶，芭娜捉住她的手，走到一旁。「该死了，你们赫家人只会给我惹麻烦，你那个天杀的丈夫在今天早上三点，把国王从我床上拉起来。」
    莎曼狂乱地看著她。「芭娜…．：我的孩子，我的房子都在周五街。」
      「噢，老天！」芭娜沈重地道。「不过他们大概已经把火势控制住了，所有的男人都赶去救火了。」
      「洛威怎么说的？」莎曼问。
    芭娜可不打算覆述洛威告诉查理的那些恐怖故事。「洛威赶来通知国王後，立刻又跑去通知伍尔奇及狄克佛这两处海军基地，并调动所有的船只及人员。嘿，莎曼，你要去哪里？」芭娜问道。
    多么可笑的问题，莎曼想著。她撩起裙角，飞奔而下怀特宫的阶梯。她的宿醉、头痛全都给忘了，她的胃纠结成一团恐怖的惧意，她必需赶到周五街。她跑到河边，打算要搭船进入伦敦市，但河上根本没有任何船只。她开始走路，这四哩路吓不倒她的。
    走了没多久，她就开始感到逼人的热力。浓烟滚滚而来，一会儿後，她开始喘不过气来。靠近城市後更是一团混乱。河上挤满了小船，人们急忙地将财物搬出家里，打算尽快地逃离这个著火的城市，街上也塞满了逃难的马车，几乎无法通行。
    莎曼已经可以感到火焰的声音了，她感到脚底非常的灼烫，低下头发觉红砖道都已经被烧红了，她漂亮的衣服上则全部沾满了烟灰，但她继续往前走。现在她已经可以看到火焰了，泰晤士河畔的仓库都陷在熊熊烈火中，点点的火星飞到她的头发及面颊上，两名约克公爵的骑兵守卫挡住了路，不让任何人进入泰晤土上街。
    她毫不迟疑地跑向那两名守卫。「我的孩子有危险我必需要过去。」她恳求道。
      「任何人都过不去的，仓库里堆积了沥青、油料及白兰地，你没有听到爆炸声吗？」士兵大吼。
    她转向路格山丘，但人们正和她相反方向冲往河边，她几乎无法通过。山丘上的房子都已经著火，大人们忙碌地抱著小孩往外跑，年老的人无力地倒在地上，年轻人争相推挤逃命，一只猫的尾巴著火，跟著人们往外窜，甚至连鸽子的翅膀都沾到火星，坠落地上，被人们踩死。
    终於到达圣保罗教堂时，莎曼的肺似乎要爆炸开了，她的腰间疼痛得要命。巨大的教堂给她平静的感觉，它周遭的大广场应该可以防止它被视融吞噬吧。莎曼到了十字街南边的周五街，一面喃喃道：「就要到了，就要到了。」但她所见的几乎令她疯狂，周五街的一面街道全在燃烧，另一面口丑也是她房子所在的一面，已经不再存在了。
    她木然地站在原地，无法了解这个事实，突然间她感到脚底一阵剧痛。她低下头，瞧见她的鞋子已经著火了。她踢掉鞋子，人行道烧痛了她赤裸的足心。她看见一个女人躺在路中央，但她跑过去时，发现那女人已经死了。她的脸庞及头发烧成一片焦黑，莎曼放声尖叫：
  「毕太太！毕太太！」
    火点落到她身侧，她站起来，不辨方向地盲目奔跑。在肯尼街，她瞧见一群人正在拆掉房子，打开一条火路。她看见一个高大、黝黑的熟悉身影，他裸著上身，正在举起一段沉重的木头，她飞奔到他身边。「洛威……洛威。」她无助地哭喊道。
    查理转身看住是谁抱住了他时，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虽然莎曼身上都是烟灰，他还是立刻就认出了她。「甜心，你该死的在这个地方做什么？立刻回到王宫去。」
      「噢！我的天，我以为你是洛威，他人呢？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噢！我的房子全毁了。」她紊乱地道。「我必需找到我的丈夫和我的孩子。」
    他在一处门阶坐下来，并拉著她坐在他的膝上。「听我说，莎曼，他像是对一个发了狂的小孩子道。「洛威早上来拉我起床时，已经将你的孩子及保母安全地送上他的马车里，你在这里只会碍事，我们正在试图阻止火焰吞噬圣保罗教堂以及我另一半的城市。做个乖女孩，赶快离开这儿，而且千万要小心呀！如果你出了事，我要怎么面对洛威？」他命令道。
    她的脸庞一亮，喜悦爆发在她的心中。查理手按熄地头发上的一些火星。「往医生广场走过去，直接到达码头，河边是唯一安全的地方。」
    码头上也挤满了人，而且大家的脾气都很坏。有钱人控制了大部分的船只，用来运送他们的金银财宝，使得穷人家的小孩没有办法过到对岸。最後莎曼发现自己竟帮著那些人，将两对明朝大瓷瓶丢到水里去，好让一群吓坏的小孩能挤上船。
    他们到达了安全的对岸，这时天色已经黑了，火焰像魔鬼一样无止尽地吞噬了整个城市，莎曼由对岸看著一间又一间的屋顶被火势所吞没无论是教堂、工厂、监狱、酒店，或是妓院都无一幸免。伦敦确实是个受诅咒的城市，它才刚从瘟疫的打击中恢复，恶魔之火又打算将它火葬。
    莎曼坐在河对岸一整夜，看著这场浩劫。天快亮时，达圣保罗教堂也著火了，国王，约克公爵，以及伦敦市长决定炸掉数排的房子，以阻止火势的蔓延。
    莎曼不禁要庆幸洛威及时赶到了周五街，救出了雷恩及毕太太。虽然她失去了房子，但最重要的是她心爱的人都安全无恙。
    她终於回到了王宫，一路上她听闻了各种悲惨的故事，以及英勇的行为，也听说圣保罗教堂的铅皮屋顶在火焰的炼狱中溶化，溶化的铅汁如瀑布般流过街上。
    莎曼在王宫里洗了个澡，而她累得几乎没有力气擦乾头发，她非常想躺到大床上，舒服地睡个觉，但她必需先赶到考夫伯街去，洛威最有可能将孩子送到那里去。
    丽儿姑妈热诚地欢迎她，莎曼一开口就问：「洛威昨晚有带孩子来这里吗？」
      「是的，亲爱的，这两天你究竟去了哪里？我们担忧得快发狂了！」
      「噢！丽儿，这两天来我所遭受的事情，就算是一个星期也讲不完的。」话毕，她整个人崩溃了，开始无助地哭泣。丽儿知道她必需藉由泪水将一切释放出来，她静静地等待。终於莎曼拭乾了泪水道：「我很抱歉，我想我是因为知道了孩子平安地在这里，太过高兴。」
      「亲爱的，」丽儿相当为难的道。「我只是说洛威曾在半夜时带著孩子及毕太太来过这儿，但我并没有说他们人在这里。」
      「他们去了哪里？」莎曼茫然地问。
      「亲爱的，你看起来累坏了，这样吧！我先送你上床，明天早上我再告诉你一切。」
    莎曼的身躯颤抖如风中的落叶，她直视著丽儿道：「今早我走遍了但丁的炼狱去找我的孩子，看来我还是没能找到。」
    「洛威在中午时再次到这里，带走了孩子以及毕太太，他留下了一封信给你。」丽儿咬著唇将信交给莎曼，她非常担心莎曼的反应。莎曼和她丈夫的关系一直是暴烈的，但现在的莎曼看起来绝无法承受另一次感情的波涛。莎曼不耐地拆开信，开始阅读。
    我将我的儿子带离你身边，原因是很明显的。伦敦并不适合他，他永远的家应该在赫氏宅邸。过去我已一再表明了这一点，因此你应该不会感到惊讶。另，被急於返回宫中的你极不小心的扔在家中的赫家的红宝石亦被我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