妩媚的伪装

    欧华斯发出可怕的格格声，他的身躯开始剧烈地痉挛，但她们四个人一直等到他的身躯完全静寂了下来，才离开他。
    她们看向躺在他身边的姥姥。这个天杀的变态终於死了，但他已经又夺走了她们一名同伴的生命。
    鲁达特的舰队攻进了中途河，放火焚烧港内停泊的军舰，但路柏亲王及赫洛威设计出了一个完美的反击计划。他们趁夜登上燃烧的军舰，操纵这些船，绕到荷兰人背後，而後在河口弄沉它们，现在轮到荷兰人被困在河道内，进退不得。
    在这种对峙的僵局下，和谈展开了。英国及荷兰签定密约，荷兰将北非海岸及美洲的几处港口（包括了今日的纽约）让给英国，英国则将香料岛屿让给荷兰，并同意日後的东方贸易仅限於印度一地。
    这期间，洛力则奔走於荷兰、法国，代表查理，分别和两国签下密约，查理答应荷兰人和他们联手，共同对付日益强大的法国，但私底下他又接受了法王的金钱，允诺在法荷开战时，帮助法国。
    总而言之，这次战役是英国的一次大胜利，伦敦沉浸在欢欣鼓舞的气氛中。
    赫洛威全无心情分享伦敦人的快乐，替查理办完事，他立刻赶回康瓦尔的家。他原本相信莎曼一定已经回家了，但当白先生告诉他莎曼从未出现时，他愣住了。他回到伦敦，但宫廷及社交界的人都没有人看到她。
    他恐惧地驱车前往考夫伯街，这次他开口直接逼问丽儿。「她一直没有出现在赫氏宅邸，你究竟对我隐瞒了些什么？」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丽儿反问。
    「因为你一点都不急，如果你根本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你一定也会像我一样，担忧得快发狂。」
    丽儿忧虑地看了他一眼。「亲爱的，坐下吧！」她拍了拍沙发，她实在不愿意说出来，但似乎是没办法了。「我一直不想告诉你是因为我不顾伤害你，洛威，但我认为莎曼是和你的弟弟洛力离开了，我相信她爱上了他。」
    一声痛苦的叫声逸出了洛威喉间，那就像是受伤狼只的叫喊，丽儿立刻後悔自己告诉了洛威这个消息，他看起来完全被击倒了。
    莎曼已经停止了活下去的努力了。她不再作白日梦，不再怀著希望，甚至不再思考。她只是存在著——离死不远的存在著。内心深处，她知道她再也不可能回到在赫氏宅邸那充满月光的露台，或是骑著乌木在海边奔驰了。一开始被囚禁时，她还非常地愤慨，但自从杀了人後，她觉得自己已变得不乾净和邪恶了。她的儿子还是不要有她这种母亲的好，她失去他是对的。
    她已经失去了她的丈夫、她的爱人、她的美貌、她的年轻及健康。她已经不再在乎了，她变得麻木，她将自己埋在冰墙内，不再感觉任何的痛苦或折磨。
    她瘦得成了皮包骨，她的腕骨及踝骨细得似乎随时会折断。她的衣服及肌肤上堆积了一层污秽，她参差不齐的黑发披在颈部，任谁也认不出这是当初那个倾倒众生的美女了。
    幽灵号趁著黑夜悄悄进入朴资茅斯港，化妆成普通水手的路柏亲王下了船，由等待的马车接走。黑杰克已经载运路柏来往法荷多次，让他替他的堂兄查理二世秘密带回法王路易奉献的金币。
    洛力并不打算在朴资茅斯久留，但上岸不久，他便发现有人在跟踪他。他悄悄拔出随身的刀，转过路口躲在那儿等待。一名瘦小的水手随即出现，他焦急地四望，洛力由背後勒住对方的喉咙。「说出来意，为什么跟踪我，而且要快！」他冷冷地道。
      「黑杰克，是我，我是吉达，我跟著你出海过，我有消息要卖给你，我一直在找你。」那名男人一连串地道。
    洛力慢慢地认出了对方。「什么消息？」他问，收回刀子。
      「关於一个女人，四、五个月前，由伦敦下来了一船的女囚犯，士兵在朴资茅斯的码头逮捕了一个女人，将她和其他女囚练在一起。她要我传话给你，说她是你的女人。」
      「猫儿？」黑杰克问。 
      
「是的，正是她。」吉达点点头。
      「老天！原来是这样，她才会像是突然间自地球上消失！」洛力惊叫。「那里的狱卒可以被贿赂吗？」
    吉达摇摇头。
      「有办法去救人出来吗？」洛力问。
    吉达再次摇头。「唯一能出来的时候是上绞架时。」
      「这袋金子是你的赏钱，来吧，和我上船，再多告诉我一些。」洛力道。
    洛力冒险留在朴资茅斯，他去找了布威格三次，但是毫无进展。他不收钱，也不回答任何问题。最糟的是，幽灵号上的人手不足，洛力无法劫狱。该死了！看来唯一能帮莎曼的是洛威了。凭他的权势或许会有门路。
    洛力不情愿地前往伦敦，他实在不愿让莎曼多待在那个地方片刻，但是他别无选择。
    洛威已经快要失去耐心了。有人说知道所爱的人的命运要比不知道更好，他却不以为然。光想到他心爱的、珍贵的莎曼在监狱里，就令他心痛如绞，而最最无法忍受的是，她已经在那儿待了五个月，他竟一直不知道！
    他的心好像有一把刀子在扭转，沉重的罪恶感几乎压垮了他，她若真的是和洛力离开该有多好。但是他不能告诉丽儿真相，他会独自救出莎曼，没有人会知道莎曼在监狱待过。
    他在查理的接见室外烦躁地踱步，他的身体渴望采取行动，可是他却像笼中的野兽困於此地。门终於打了开来，查理精神奕奕地走出来。
    查理看见他的朋友，微微一笑。「一切就像上了油的机器一样地顺利。」
    洛威茫然地看著他，然後才想起了查理指的是洛力及路柏亲王的秘密任务。「是的，但我来此是为了另外一件全然不相干的事。」他挤出了个笑容。「汉普郡的总督已经病了一年，结果是南安普顿及朴资茅斯两处监狱的囚犯经年未审，监狱都爆满了。我在想，在我回到康瓦尔之前，或许可以代为处理那里的事。」
      「或许，我该派个代理总督过去，但目前就由你全权处理吧，我知道我的监狱里挤满了犯人，但他们必须受审後才能执刑。」
      「我需要授权状。」
      「去找路瓦里要吧！我刚指派他为司法大臣，事实上我才刚和他商量过犯人过多的问题，他提议送一些囚犯去美洲，那儿似乎非常欠缺劳工及女人。」
      「听起来是个不错的建议。」洛威道，他的脑筋快速地动了起来。
      「至少总比他们乾蹲在牢里，吃掉我的钱好上许多。」查理道。
    洛威立刻去找骆瓦里，他告诉他是国王派他去处理朴资茅斯监狱的事。骆瓦里答应立刻给他授权状，他并谘询他的意见。
      「在挑选女囚方面必须小心，我们自然不能送杀人犯过去，但那些因债务入狱，或是为了替子女偷面包的妇女，应该让她们有机会在美洲大陆建立新生活，我还不能决定妓女该不该算进遣送的名单，你认为呢？」
    洛威想了一下。「既然殖民地的男人要的是能够温暖他们的床的女人，我认为他们应该会张开手臂欢迎这些夜之女士才对。」
      「的确，男人总不能只靠面包过活呀！」骆瓦里笑道。
      「给我授权状，我就出发。我该挑那艘船来运送女囚？」他问。
      「老天，你真是急，」骆瓦里笑道。「你自己挑船只吧！」
    「那么海神号怎么样：」洛威道，故意挑一艘笨重、迟缓的军舰。
    骆瓦里不置可否，他写好授权状给洛威。
    洛威带了一队军士，赶到朴资茅斯监狱。当他在监狱的庭院下马时，他生平第一次感到恐惧。已经五个月了，万一莎曼已经在牢中香消玉殒了……他推开这种可能，走进监狱。
    他亮出授权状给布威格，跟著进驻了布威格的办公室，不容他有任何质疑。他首先做的是命人将办公室像甲板般洗刷乾净，并且用火熏。整栋建筑物的臭味简直叫人受不了，他为他的爱人心痛到了极点。莎曼在这儿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来此之前，他已命令海神号的船长做好前往美洲的准备，只待他看过纪录，所有女囚都将发配到殖民地服刑期不等的劳役。
    人犯的纪录簿被送了上来，洛威吩咐军士先将所有的女囚带上来。她们总共有五十六个，她们进入办公室後，依照命令背墙站立。
    洛威锐利的视线搜索过每张脸庞，他已经武装好自己，准备面对妻子的外貌势必有所改变的事实。但这些可怜的女人没有一个看起来像他的妻子。军士一一念出她们的名字及罪名，被念到名字的则走向前。洛威一向以铁面无私、冷硬正直、惩罚分明著称，但看著这些饱受牢狱之苦的女人，他冷硬的心也不由得充满了怜悯与同情，因为他心爱的女人也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