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传奇

一六二
    塔庙
    人们围在一起，看着离去的汽车扬起一溜尘埃消失在遥远的北方，开始议论起殷培林的为人来。
    有的说：“瓜子不知道啥时候做下好事了，现在要受好报了！”
    有的说：“瓜人自有瓜福，这个瓜字要给他带来好运气了！”又有人说：“不管人咋样，不但心要学好，也要去做好事才行啊！”
    因为回去县城已是轻车熟路，不需要再去寻人问路了，汽车一路直下东寨，金盆，谭家寨，苍峪三里大长坡。
    虽然道路不很平整，但是，做为五十多岁的殷培林第一次坐上县长大人的汽车来说，在整个塔庙村来说，已经是几辈子修来的福了。
    他很自豪，也很自满。他一路上没有和两个青年说一句话，只是想着啥时，何地为当今的县长张光天办过什么事，或者帮过什么其它方面的其它忙。
    可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在他的脑海深处，从来就没有一丁点这方面的任何记忆。
    汽车颠簸着行驶到官道上后，司机不时从后望镜中注视着殷培林的表情。就连他同坐一起，而坐在他右下首的县长警卫员赵寿辉也不时从后视镜里看一看张县长的大恩人殷培林，只是每一次看他，总发现他总是沉浸在深思之中，而不愿意去打扰他的深刻回忆。
    集普车很快行驶到了哑柏，又从哑柏不停不歇的回到二曲镇，拐进县政府大院停了下来。赵寿辉敏捷地推开车门，下到地上，伸手拉开后面的车门，扶住跟着下车的殷培林。说：“殷叔，慢点下！”
    直到这时，殷培林似乎仍然沉浸在漫长而持久地回忆王国，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来到县政府里来。当他抬头望去，县政府门前和大门外全设了双岗时，才真正感觉自己已经身处县政府大院里面了。
    他看见县委县政府的大牌端正的悬挂在县政府大门旁，感到一种快感。正在这时，警卫员赵寿辉看了下手表，离十二点下班还有二十分钟，他索性领上殷培林回到他们的住处。
    当他掀开门帘走进去时，张拱枢出现在他们面前。
    赵寿辉礼节性的问候了一声张拱枢，转身让进殷培林，让他们说话，自己走到张县长书案前，给杯子里倒了些开水，双手递给殷培林，说：“老殷叔，您们先说话，我去灶上报下灶。”说完，转身出门向县委灶房去了。
    此时，房间里的张拱枢和殷培林两人已经说起话来，首先两人一阵亲切的握手之后，相互礼让着坐了下来，亲热地交谈起来，很象一对好长时间没有见面的老朋友。
    虽然以前并不很熟悉，甚至也从未打过交道，但是，总是一个地方上的人，加之上面各村去哑柏或者县城，都要路过谭家寨，时不时会碰上面来，或者打声招呼。
    所以，当殷培林被赵寿辉领进张县长卧室时，张拱枢一下子就认出了殷培林来。并且一下就猜想到了殷培林在一九三七年腊月为当今的县长施过一餐，拯救了他从厚畛子土匪窝里逃出来后，一连数日的饥饿，在他已经没有一点力气再走回去的时候，殷培林给他施舍了一顿美食，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因为在张光天一九四六年深秋上西安，向省委汇报工作时，路过兰梅塬时，在学校张拱枢的卧室整夜长谈中也曾经第二次给他说起过一九三七年腊月从厚畛子逃回时，在塔庙街殷培林救他的事情。
    虽然张光天当时并不知道殷培林是何许人也，但是他永远没有忘记这件事情，并且多方打听，终于知道了其人名叫殷培林。
    汽车因为走了近百十里土路，上面落了厚厚一层尘土，司机小刘等警卫员赵寿辉和殷培林两个人下车回宿舍去后，一直在这里细心地清理张县长的爱车，直到县委办公厅上午下班，张县长和所有科员退了出来，他才随同张县长回到自己房间。
    张光天怀着喜悦地心情，回到自己的卧室，当地刚刚走到窗外，已经听到房间里侄子张拱枢和一位似乎熟悉而且大声大气的说话声来。
    他紧走几步，掀开门帘，走进房间，看见张拱枢和一位生人坐在一起，当两人一下看见他时，同时站立起来。张拱枢赶紧上前，不失时机地向他介绍说：“二爸，这位就是塔庙的殷培林同志！”
    张光天听完张拱枢们介绍，跨前一步，紧握住站立在面前的殷培林的双手，热情的摇晃起来……
    “老哥呀，总算把您请来了！”张光天既激动又热心地说，“快坐，快坐下来说。”
    殷培林拉住张光天的双手，在他的脸上，身上看了几遍，才说道：“张县长，没有想到，十二年后的今天，我们能在一起见面了。……真是没有想到啊。”
    “是呀，”张光天拉着殷培林的双手，点着头说，“老殷哥，真是没有想到，我们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推翻了蒋家王朝，推翻了蒋介石反革命集团，把帝国主义赶出中国，我们能够活到今天来，真是没有想到。”
    “……老殷兄，我们已经十多年没有相见了，今天周至解放了，人民也将要过上安稳生活。我特意请您来，让您到县上看一看，转一转，看一看周至县的新气象，以了我十多年前，您对我的救助之恩情。”
    殷培林听到张县长张光天说起此事，虽然自己十多年来早已经忘记，况且当时根本就没有想到要人日后报答，更没有想到自己当年救助的是一位共产党地下人员。
    这个人就是当今的周至县县长，和自己坐在一起的张光天。赶紧压下张光天的手说：“张县长，快别说了，人活在世上，谁能没有个七灾八难呢，当初我也是做了一点应该做的事情。这点小事，何需让您张县长记忆了十二年之久，不必，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