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后私生活实录(前清宫廷女官德龄著)

第51章


你们可能理解得出来吗?其实还是很简单的,只一句话,就是伊不曾懂得穿戴翡翠或玉制的饰物的秘密。翡翠或玉制的饰物,诚然是一种很美观,很漂亮的东西,然而事实上它们却只宜于正当快乐的时候的人,和正当青春时候的人,更不能缺少动的人笑容来做它们的衬托;如其一个年事较高的人,或是一个精神很颓唐的人穿戴了这种饰物,其结果必致两败俱伤。这话是怎么讲呢?就是说:人的老态和颓唐的形状,不但将因戴了这些翡翠或玉制的东西而更加明显起来,便是这引起东西本身,也将显得毫无光泽了!所以这些东西实在是既能增加人的美丽,也能暴露人的老惫的!你们瞧!肃王福晋那日所戴的一对翡翠耳环是多么时式啊!但我们却一些看不出它们有什么可爱的颜色,实际上也许它们是很好很好的,甚至并不输如张之洞现在送来的这一对,但都给它们主人的黯淡的容色所掩住了;而同时这主人的脸色也因有了这一对耳环夹在两旁的缘故,竟分外的老而且疲了,看去真象是一块具有十数年历史的枯木一般!”
  我们听了伊这一大篇的解释,都觉得是再确切也不能的了。或者有人会猜疑这是因为太后和肃王福晋有何不睦的缘故,所以如此的讥评伊;但我是懂得太后的性格的,而且我知道肃王福晋本人,的确没有什么使太后不悦的地方,伊老人家这段话,实在只是要表明伊自己对于选择饰物的一些意思而已。
  于是太后便把张之洞送来的这几件玉器依旧象原来一般的安放好,教李莲英捧去,交给那专管收藏宝物的人一并收藏起来,也许太后从此就把它们完全忘记了,也许当伊在快乐的日子,还会想到要去取出它们来穿戴,这是谁也说不定的!
  从这几件贡品上看来,张之洞真可算是一个深通世故,富于判断力的老政治家了,他不把别的东西来贡呈太后,而送了这一对翡翠耳环和一双玉镯来,实在是非常聪明的!他的为人原是有名的精细而干练,这一次他所以要贡呈这几件贡品或者也是有些深意的。第一点,想是因为不久夏天就要到了,在夏天,女人家都习惯着要穿戴翡翠和璞玉一类的饰物;第二点想是他自己也很知道这种东西最是适宜于年轻的人物,他用来献给太后,暗中就是表示在他的心目中,太后仍是一个很年轻的人咧!要是果然如此,那末他的心思,真是用得深极了。但也许我已误解了他的真意了,他的真意或者只是很普通地想向太后尽些孝心而已。
  不但对于各种饰物如此,就是对于衣装,太后也总是十分注意地挑选着的。太后对于色调确有很深的研究,那几种颜色适宜那一个,那几种颜色可以不致自相冲突,知道得象美术家一般的清楚;所以在每天举行早朝之前,当我们这八个女官一齐穿扮好了在伊宫内等候伊老人家的时候,伊往往要很仔细地将我们身上所穿的衣服逐一打量过,见有不称意的,免不得就要大声喝道:
  “这一件袍子又穿错了!你难道自己还不觉得吗?快去立刻换一件,快去!快去!记着,别的颜色都不行,一事实上要换一件蓝色的才好!别再弄错了!……象你此刻所穿的这一件,见了真教人憎厌。”
  有时候,这一个被斥责的女官也许还不能了解伊老人家的意思,虽不敢公然违抗,却难免有些迟疑不定的神气,于是太后便不能不再给伊分说得清楚一些。譬如说:
  “你还不明白吗?当我们在不很快乐的时候,一切太浅或太显的颜色,是会格外扰乱我们的神思的!象你此刻所穿的这一件粉红色袍子,便是如此。它的颜色非但和你自己的容颜极不相称,而且还要使我们瞧的人觉得异样的刺目,所以必须换去!”
  宫中那些地位较高的女人里头,那瑾妃,――就是珍妃的妹妹――是一个最愚笨的人,在这种事情上,伊往往是给太后责令去更换服色的人。我可以说如其没有别人从旁指导伊的话,伊所穿的衣服,必然没有一次能使太后合意的,所以太后也不常要伊在一起。逢到一起时,就必须教伊去更换衣服,并且知道伊是很笨的,更懒得和伊说明什么理由,只告诉伊应该换那一件,就让伊照着去换。好在我们这些人所有的许多衣服,太后每能极耐烦地代我们记得很清楚(因为多半是伊赏赐的),伊所说的总是瑾妃所有的,倒还不致十分为难伊。
  太后这样欢喜讲究选择衣服和饰物,固然是一种很浮华的习惯,但说得好听一些,也何尝不是伊老人家富于艺术思想的表现呢?我对于伊这一种特长,自从在宫内每天瞧伊穿戴得极悦目,极适宜之后,便深深地拜倒了,至今我还时常引用伊老人家所定的选择衣饰的标准来更换我自己的衣饰,每能博得多数人的同情。 
                  
第二十八回 湖上浮宫
  这一天上,天气是特别的好,既不太寒,也不太暖,真是最好的晚春天气。更妙的是这一天,我们合宫的人都知道太后是正在高兴的头上,我们可以从伊的一双眸子里看到:往常总是很阴沉而呆定的,今天却是特别的光亮,并且时时在闪动。而在伊的嘴角上,也常有默默的微笑透露着。这都是一年中难得见到的好现象。就因这么一变换,太后自己的容色也大受影响,伊仿佛一下子已减轻了一二十岁的年纪,竟象重复回到了少年时代去。伊的精神活泼得超过了我们这些年轻的人,一举一动,轻快得几乎不能形容。这究竟是为了什么缘故呢?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缘故,只是因为最近的几日来,朝中的一切政事进行得都很顺利,没有半些能使伊发怒或忧愁的,而今天又是特别的空闲,必须烦伊老人家自己去料理的大事竟是一件全无,所以伊就外的高兴起来了。真的,象伊今天这样好的气色,定可将那张之洞所献的一对翡翠耳环和一双白玉镯很适宜地戴起来了;然而我虽然这样想到了,太后自己却并无表示,也许伊一时不及想起的缘故。
  “今天,我们必须想一个有趣些的玩法。……啊!还是到昆明湖上去吧!”伊的活泼兴致不复能使伊安于静坐,便立意要出去游玩游玩,首先向我们这样表示着:“象这样好的天气,我们必须畅畅快快的玩上一个大半天,尽是在水面上,岂不很有趣吗?便是我们的午餐,也得吩咐他们送到船上来,否则是不能尽兴的!”
  我们听了,当然都很欢喜,来不及的踊跃奉命;而在未出发之前,我们这八位女官又特地悄悄地聚起来,举行了一个五分种的会议。
  “记着!我们大家今天必须十二分的小心。”八个人互相劝戒道:“无论如何、,不要有一些触怒太后,只要我们能时常露出笑容,恭敬奉命,那末今天这一日必然可以始终快活的了,也许伊老人家这一副脸,因此更能多多的延长几天。”
  这些话自然是人人所乐从的,便各自小心翼翼的回到了指定的执事上去。
  昆明湖是颐和园内有名的胜景,虽然是人工所凿就的,但面积倒也很宽阔,尽够让太后驾着伊的游艇,在它上面往来浮游了。关于太后的游艇,作者已在第十三章里提起过了;但我们为保存宫中的旧制起见,不妨依旧称之为“御舟”。御舟也是不常在昆明湖上出现的,理由是太后毕竟不能象红楼梦中的贾母一般的富于闲暇,只有晚春以后和初秋以前的一个时期里,才能稍稍领略一些游湖之乐;所以今天的出游,委实可算是一件偶而希逢的胜事。
  那“御舟”的式样是很普通的,只是一艘有篷的大船,同样以橹和竹篙为行船的工具;中部照例也有一间房舱,只是建造得特别的高大,而且雕镂玲珑,朱漆辉煌,有着和岸上那些宫殿相似的华丽。所以我称它为“湖上浮宫”是一些不错的!它的顶上还用最上等的木料很精巧地雕漆成一行一行琉璃瓦的式样,远远地望去,和真的毫没差别,也可见其筑造的精致了!太后自己就坐在这一艘御舟上,另外又从我们八位女官中挑出四人来,――我也是其中的一人――同上舟去,给伊做伴,这也可算是一种充分贵族化的郊外游宴。
  太后的主意一定,合宫的人便立即忙着准备起来,最先大家就簇拥着伊上了那停泊御舟的船坞中去,瞧见那些专司行舟的小太监们整理好了橹篙,站到了他们应站的位置上去,然后由我们四个女官,小心扶掖太后上船,让伊老人家很舒服地在那特备的御座上坐定了;接着就有人去打开了那两扇双高双大的坞门,放这御舟慢慢地,稳稳地浮将出去,那些行舟的太监都是训练得很好的,他们能够尽量的减少寻常行舟时所有的摇荡。
  出了船坞,先是一段短短的支流,约摸行了四五分钟,这御舟才出现在波平如镜的昆明湖上了。太后嘴角上的笑容,――虽然依旧是微笑,――却始不曾消灭。伊见了眼前所摆着的这一幅鲜明的湖景便越发高兴了,两颗眸子里充满着富于生气的光芒。天上的红日,把湖水照成了一泓金浆一样,使伊感到欢畅,而我们也因伊一人的欢畅而同感欢畅了。
  湖上的风景真是多么的美丽啊!水是清得象碧玉一样,我们可以从船上一直看到湖的底里,那些沿水透出水面的荷梗,也不难一枝枝的数出来。人向这湖水注视半晌,眼睛霎时就觉光明了几倍。尤动人的是湖中所蓄养着的那些五色金鱼,时时在绿波中掉尾而过,恍如红丝一线,有几尾较大的还会打水面上跳出来,发出清脆的微音和圆晕的波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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