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说两晋南北朝

第87章


因此,祖、穆两家都怨斛律光。
  天统、武平之际,北周与北齐争宜阳,几次争战,北周都败在斛律光手里。北周韦孝宽知道北齐内部矛盾很多,就行使一条反间计,编造几句歌谣,说是“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又说:“高山不推自崩,懈木不扶自举”,使间谍散布到邺中。不久,小孩们在邺城里传唱开了,祖珽知道了,不仅不查不禁,反而添两句,“盲老公背受大斧,饶舌老母不得语”,叫人奏报后主。后主问祖珽,祖珽和陆令萱都说确有其事。祖珽还解释它的含义,说:“‘一百升’就是‘斛’,‘盲老公’指臣,‘饶舌老母’像是指女侍中陆氏。斛律几代都做大将,斛律明月声震关西,女儿做皇后,儿子尚公主,实在很可怕。”后主问韩长鸾该不该解决斛律氏,韩长鸾倒认为不可以,事情就暂时搁置起来。
  祖珽等了一阵,见没有动静,又进见后主,问这件事情。后主把韩长鸾的意见告诉他。旁边有个何洪珍,也是后主的亲信,他说:“如果本来没有提起过,倒也无关紧要。提起过了而不施行,万一泄露,如何是好?”后主觉得他说得对,但还是下不了决心。一个相府的属员马上出来添上一把火,说以前斛律光出兵回来,不肯马上遣散部队,有过谋反意图。家中藏有大量军械。后主果然相信,令何洪珍召祖珽进宫,定下了杀斛律光的计谋。
  第二天,斛律光进宫,力士刘桃枝从后面扑上去,没有马上把他扑倒。老将军回过头来说:“桃枝专门做这等事情。我生平没有对不起国家的事情!”刘桃枝一个人对付不了他,同三名力士用弓弦套在他的头颈上,终把他勒死。之后,其兄弟幽州刺史斛律羡、子梁兖二州刺史斛律武都等都被杀。斛律皇后本不受后主宠爱,亦废为庶人。北周得讯后,为之大赦。
  此后,北齐以高阿那肱录尚书事,与侍中城阳王穆提婆、领军大将军昌黎王韩长鸾号为三贵。后主遇事都要韩长鸾出主意。韩长鸾贱视士人,动辄辱骂,常说“汉狗大不可耐,唯须杀之”。
  祖珽同这些人终于发生了矛盾。他毕竟不是“佞倖传”中的人物,对政事是认真的。他注意选拔贤能之士,把与百姓有关涉的事务,都划归州郡县管理,并抑制宦官和后主身边亲信的权力。这样就不可避免地与陆令萱、穆提婆等发生冲突。武平四年(573年),他被逐出朝廷,任北徐州刺史。他不肯听命,要求面见后主,竟被韩长鸾命人拖将出去。他在北徐州,曾有陈兵来攻,他居然能指挥将士,守住城头。韩长鸾故意不发救兵,想陷他于死地,竟没有达到目的。后来他在任上去世,年份不明。
  同年,后主以兰陵王长恭威名太重,疑他要反,一杯毒酒,把他杀死。段韶在武平二年(571年)先已去世。北齐良将,一个也找不出来了。就在这一年(武平四年)里,陈吴明彻等攻克历阳、寿阳、合肥,收复了淮南全境。
  韩长鸾、穆提婆接到寿阳失守消息时,正在握槊,他们停都不停一下,说“本来是南朝的地方,让他拿去好了”。后主倒有点着急,穆提婆安慰他说:“假使国家把黄河以南完全失掉,还可以作个龟兹国。可怜人生如寄,只该寻快活,何必忧虑!”左右侍从都争着说提婆的话有理。后主便也把一天(也许不到一天吧)愁云尽都抛掉,依旧酣饮欢舞,恣意作乐。
  后主作乐的情形,虽无细说的必要,但也必须略说一二。他的左右侍从有一种“见鬼人”,真是活见鬼!宫人穿的裙子,有一条值绢一万匹的,不知精致到什么程度。有一个宗室介绍一种作乐的法子,在浴桶里放上许多蝎子,把人脱光衣服,放到捅里,看他被咬得号叫翻转的模样,当作乐事。这真不是人做得出的事。
  不过,再过三年多一点,北齐就要亡了。后主和他身边的恣意作乐的人一个也保不住性命的。 
 
 
  
五二  宇文氏的霸业
  从北魏永熙三年(534年)七月,魏孝武帝西走关中,托庇宇文泰起,四十余年中,其国号虽有魏(西魏)周(北周、后周)之别,实际上都是宇文氏的天下。宇文氏是东方高氏的死对头。
  宇文泰怎样据有关中以及拥立西魏文帝等事,笔者已在第四十四篇中讲过,只是没有提过宇文氏的来历,这里需要作一交待。
  宇文是氏名,也是部(国)名。鲜卑宇文部原在辽西,东晋时为前燕所灭。宇文泰的四世祖由燕投魏,迁居武川(今内蒙古武川西)。他的父亲在六镇起义时流入河北,在鲜于修礼军中,与魏兵交战阵亡。宇文泰先从鲜于修礼、葛荣,后属尔朱荣,又从贺拔岳到关中镇压万俟丑奴,任夏州刺史。贺拔岳被侯莫陈悦杀害后,他平定乱事,从此成为一方领袖。从上述情形来看,他的创业实以六镇流民为基础。这与高欢相同,不过高欢得到的流民多,他得到的少。东西魏分立时,东强西弱,宇文泰要与高欢相抗衡,实在是很不容易的。
  苏绰、卢辫帮了宇文泰大忙。
  苏绰字令绰,武功人,出身关中世家,从曹魏以来,几代人都官至二千石。汉末学校制度废弛,学术中心移于家族,苏绰正是有家学渊源的人士,有“博物多通”的名声;宇文泰与公卿到昆明池(在今陕西西安市西南斗门镇东南的洼地,汉武帝时开凿,北魏太武帝时修复)观鱼,途中经过城西汉时的仓地,左右没有一个说得出它的来历,有人推荐苏绰。苏绰当时是个著作郎。宇文泰把他召来一问,他讲得头头是道。宇文泰听得很有兴趣,就进一步向他请教天地造化、历代兴亡,他也都侃侃而谈,有识有见。两人都放慢了坐骑,边走边谈。待到了昆明池,宇文泰听得正在兴头,就无心钓鱼,马上回到城中府里,邀苏绰作长夜之谈,向他征询治国之道。
  苏绰做著作郎,是出于仆射周惠达的举荐,说他有王佐之才。经过这次长谈,宇文泰便大为信服,次日就对周惠达说:“苏绰真是奇士,我要把国政交给他管。”于是,任他为大行台左丞,参与掌管机密。
  苏绰制定各种文书式样、计账(赋役估计数即预算)户籍等法规。西魏所辖只有关陇地区,又在多年战乱之后,国小民贫。苏绰为宇文泰筹划富国强兵的方略,减少官员,设置屯田,又在魏文帝大统七年(541年)起草六条诏书,奏明后颁布施行。这六条:
  第一“先治心”。他说官吏治理百姓,先须治心。心不清净,见理不明,就会颠倒是非。清心不是指不贪财货,而是要公正。做君主的人更要以身作则,使人畏而爱之。
  第二“敦教化”。他说近年收成较好,徭役较轻,百姓不缺衣食,有兴教化的条件。教化即是要:“教之以孝梯,使民慈爱;教之以仁顺,使民和睦;教之以礼义,使民敬让。”
  第三“尽地利”。他要求各地每到年初,就要戒敕百姓,凡是能够使用农器的都下地劳动。也就是劝课农桑。如有游手好闲的,要加以处罚。政府在春耕、夏种、秋收时,不可生事,以免使民废农。另对缺乏劳动力和牛的民户,要劝令有无相通。此外还要教民种桑、植果、种菜蔬,养鸡养猪。
  第四,“擢贤良”。他说选举的原则是“不限资荫,惟在得人”。他态度鲜明地反对“州郡大吏,但取门资,多不择贤良;末曹小吏,惟试刀笔,并不问志行”的错误做法。他对“志行”(德)和“材艺”(才)两者,主张先志行、后材艺,明确指出用了“有材艺而以奸伪为本者”,就是害了百姓。他还主张官不可多,引“官省则事省,事省则民清;官烦则事烦,事烦则民浊”之语,主张必须照此办事。
  第五,“恤狱讼”。他强调对案子要“慎”,以至公之心,尽力弄清案情,有疑则从轻,没有弄明白不随意处罚。同时,对于深奸巨猾,则主张严加惩治,达到杀一做百的目的。
  第六,“均赋役”。为了做到平均,要“不舍豪强而征贫弱,不纵奸巧而困愚拙”。他主张征税要先劝课,让百姓知道什么时候要纳绢麻,预先准备好。征税差发徭役,要斟酌贫富,差次先后,力求合理。
  六条诏书是一份完整的施政纲领。“擢贤良”一条中反对凭门资尤有特色。魏孝文帝改革中重视门族是一个缺点,是把糟粕当作精华吸收过去,使六镇旧人滋生严重的怨恨之心。当时本身门第很高的李冲就反对过,但是孝文帝不肯考虑。宇文氏和所属将领本来不属高门,关陇又是士族势力薄弱的地区,苏绰提出这项改革措施既合乎时宜,也不会碰到多少阻力。
  这项改革并不是排斥高门士族,只是不再承认或给与特权。高门士族的优秀分子并不吃亏。卢辩就是这类人士。
  卢辩字景宣,范阳涿(今河北涿州)人。范阳卢氏正是士族中的著名大姓。卢家又是经学世家,他曾作《大戴礼记注》。孝武帝入关时,他在邺任太学博士,得讯便不顾其家,匹马跟到关中。他在长安从给事黄门侍郎逐步升到尚书令。西魏的朝章制度,大多由他制定。
  但苏绰有一件事却做得很不成功,即受宇文泰之命改革文体,作《大浩》。宇文泰要革除晋朝以来文章浮华的流弊,命苏绰仿《尚书·周书》的文体,写了一篇《大浩》,而且宣布“自今文章皆依此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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